大结局(完)(1/2)
大结局(完)
破碎的天空下,接二连三坠落的陨石燃烧着剧烈的火焰,化作无数道拖着红色尾迹的巨大火球,裹挟着炙热的气流,发出令人耳膜撕裂的尖啸声,砸向四野。
炸裂的巨响震耳欲聋,狂风骤起,在白光涌动间,漫天火光染红了整片天空。
洪水如瀑,汪洋浩荡,一股股水柱从白光涌动的裂纹处倾泻而下。
在火焰,陨石,洪水的交织下,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炼狱。
巍峨耸立的昆仑山就像是一面无坚不摧的屏障,扼守在神域和人间的分界处。而此刻它却在天地震荡之下颤抖着,那强烈的震动,几乎要使得整个山岭都崩溃,土石纷飞,枝叶摇曳,仿佛大地都在战栗。
一把纤薄的神剑忽然疾飞冲天,光芒大作,照亮清水音此刻苍白又冷静的脸。在倾盆的碎陨和暴雨下,清水音高浮在天空,她浑身湿透,御空在流星和洪流中穿行,全神贯注,精神紧绷,手持挽溪剑,剑锋掠过之处,那些巨大的陨石立刻破碎,化作细微的碎片四射迸溅。
她竭尽全力,挽溪剑的剑光快得几乎成为了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试图将这些对凡人们而言杀伤力最大的巨大陨石在天空尽数摧毁。可即使她做出再多的努力,也成千上万道陨石雨中,她所做出的最大努力不过是螳臂当车。
当她斩碎一道陨石时,就会有数不清的陨石同时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握着挽溪剑的手已经被挥得麻木,重复了无数次的简单机械动作,顺着剑锋传来的反震感都使得她每一道重重地剑锋挥出时,都感到了血肉撕裂的痛楚。
每一道从她手中失之交臂的陨石,尖啸着砸向大地。
又有多少人会为此而死?
抑或,她也最后会殒身于此?
清水音的脸色凄惶,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这样转瞬即逝的念头使得她的心沉重万分,可时间紧迫,她根本没有功夫去思考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意义。
在这样地狱末日般的场景中,她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缝隙。
“水音姐!”
一声担忧又焦急的呼唤使得她精神一震。
在这流星坠落,暴雨倾盆间,清水音猛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朝霞织飞了上来,她浑身都湿透了,身上脏污泥泞,狐尾上都浸透了雨水,瑟缩地垂在身后:“我已经安置好了我先来帮你!”
清水音斩碎一道朝自己袭来的陨石雨,她没有推诿,毫不迟疑地朝朝霞织伸出手,漆黑的夜幕下,那裂纹间的白光照亮她灼亮惊人的双眼:“好!”
两人的手在这末日炼狱间,身陷绝境时,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水音姐,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在击碎数块巨大的天降碎陨后,朝霞织语气急促又焦急,猛一擡头,看向天空那块洪水倾泻而下的裂纹,在那一块天空的碎裂窟窿上,火焰与海洋交织着,仿佛世界末日就此来临,“如果不把这个窟窿堵上,洪水会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的!”
清水音的手每一寸毛孔都迸出了鲜血,她只顾着斩碎陨石,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观察天空那道裂纹。
清水音闻言一擡头,望向天空,在看清面前的一幕后,一股巨大的恐惧和震撼席卷了她的心,使得她生出无尽的绝望。
朝霞织刚刚飞临此地,并没有注意到整个天空的变化,可一直在这里的清水音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天空竟然在坠落!
整片漆黑的夜幕以及那闪耀着白光的裂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跌坠。
真正的灭顶之灾!
如果只是天空破裂,使得陨石和洪水肆虐人间,那也许还有办法拯救。可是天都塌陷下来了,这个世界,还有任何幸存的可能吗?!
她们的所作所为,在这种毁灭一切的灭顶之灾面前,还有任何意义吗?
如果现在逃走,也许她们还有机会再独处一会儿,哪怕是多一分,多一秒——
清水音整个人呆立原地,怔怔地望着天空,连一道迎面而来的陨石都忘了去挡。朝霞织手中猝然爆发的一道道的妖术化作黑煞雷电,呼啸着撞向那些粉碎砸落的陨石。
她拼尽全力击碎四周的巨大陨石,眼角也始终分着一缕余光,注意着清水音这边的动静,见她出神,朝霞织连忙出手给她击碎那道呼啸的流星:“水音姐!”
清水音如梦初醒,她浑身禁不住战栗,紧握着挽溪剑的手已经淌下了肌肤上迸裂溅淌的鲜血,被雨水浸透的脸庞上,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
那一道陨石在她的身前数丈被朝霞织击碎,她焦急又担忧地问道:“水音姐,你脸色真的好难看,你先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就行——”
清水音缓缓地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她已经分不清嘴里那股淡淡的咸味,到底是喉头涌上的血,还是眼眶落下的泪。
凄风苦雨,她的心在颤抖着,无尽的绝望之中,又有些许泛开的苦涩和柔情。
“小织,我没事,”清水音身子晃了一晃,手中的挽溪剑湿黏滑腻几乎抓不住,她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狼狈而凄楚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又眷恋的笑容,伸手牵住朝霞织的手,柔声说道,“我们一起守在这里吧。”
直至苍穹破裂,大地沦陷,世界走向终结和寂灭。
至死方休。
朝霞织重重地点头,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根本无法拯救的残忍事实,尚且沉浸在希望中,一只手胡乱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浸透的水,露出纯真又认真的笑容,点头道:“好!咱们一起!只要击碎这些陨石,就可以救下好多人呐!”
清水音的眼眶中,泪水如珠坠落,她松开朝霞织的手,提起剑,竭尽全力,奋不顾身地再度向这片纷落砸向大地的陨石冲去。
一声高昂清绝的凤鸣忽然响彻九霄云上。
清水音和朝霞织身子皆是一震,吃惊地望向天穹之上。随着这一声绵长而高昂的凤鸣,仙气缭绕,彩羽纷飞的彩凤一马当先,率先展开翅膀,振翅飞至天穹破碎的裂纹之下,用身体挡在了陨石接连不断坠落的天空裂隙下方。
白光涌现间,无数道陨石和瀑布都砸落在它巨大的身影上,火焰在彩凤身上燃烧,陨石坠撞时,碎石和火星迸射四溅。
那一声清亮又决绝的凤鸣在天空中久久地回荡着。
在徒生异变之后,离开了昆仑山之巅,惶惶然在高空盘旋的神鸟群立刻反应过来,接连发出了无数声凄厉又尖锐的长鸣,遮天蔽日的巨大神鸟们响应着彩凤的号召,纷纷振翅飞上苍穹,扇动翅膀,悬停在裂纹下方,用身体挡在了天穹的裂纹下,任由陨石砸落,洪流倾泻,鲜血和羽毛在它们庞大的身躯上飞溅四射。
朝霞织不由得喜出望外:“太好了,是彩凤它们!”
接连不断的流星和暴雨此刻终于停歇了片刻。
清水音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她膝盖一软,浑身脱力,几乎要跌落空中,手里的挽溪剑也再撑不住,光芒渐息。朝霞织连忙伸手捞住她,扶着跪坐在地的清水音,小脸红扑扑的,希望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眼中熠熠生辉:“水音姐,神鸟一族出来了,它们挡住了陨石和洪流,咱们有救了!”
清水音跪坐在地,右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看着她那充满了希望的眼神,嘴唇轻颤了一瞬,心中沉重又凄苦,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即使是神秘强大的神鸟一族,在能毁灭整个世界的天崩之前,依然渺小不足为提。
按照天塌下来的速度,再过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世界都会倾覆破碎消亡。
她们无能为力。
在无尽的绝望里,一丝从心中悄然溢出的幸福却泛起涟漪,清水音狼狈又虚弱地跪坐在地,忽然放松了身体,倚靠在朝霞织腿上,露出一个泪容微微的笑靥:“真好。”
她们会在这里,一起迎来世界的终结。
“朝霞织!”一声诧异又急促的呼唤从后方传来。
是元浅月的声音。
朝霞织扶着清水音,两人辨认出了这道急促的声音,不约而同地面露惊诧,往后看去。
在接二连三地飞跃苍穹的神鸟群最后方,一只孤零零的漆黑色神鸟展翅调转了个方向,转头朝这边展翅飞来,相比于其他神鸟鲜艳夺目的外表,它显得极其滑稽丑陋。因为淋了雨,黯淡无光的羽毛也都灰扑扑地贴在身上。
其他神鸟们依靠极其精妙的飞行技巧早已跃上天穹,这只神鸟对自己飞翔的熟练度简直惨不忍睹,远远地落在了后方。它在半空飞得歪歪斜斜,在气流中勉力维持自己的平衡。
元浅月就站在这只神鸟背后,不等神鸟接近,她便一跃而下,飞驰着冲过来。
清水音累到脱力的身体依旧细细喘息着,此刻朝霞织一只手握着清水音的手,另一只手擡起来朝元浅月挥手:“元姐姐!我们在这儿!”
“你们没事吧?”元浅月目光镇定地看向这狼狈的两人,继而看向天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水音艰难地摇摇头,朝霞织连忙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自从我跟清姐姐从凝香宗离开后,我们俩就一直在各地游山玩水,只是偶然间听说仙门似乎出事了,我们才从外面赶回来的。”
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天上那裂缝间闪烁着的白光,流露出极大的困惑和惊惧:“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就听见天上一声巨响,再一个晃神,整个世界都黑了,然后就是白光涌动,天空碎裂。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元浅月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你们没有遇到十六城吗?”
听到这个名字,清水音的身体流露出一瞬的僵硬,那些在十六城手下所遭受的恐怖刑罚,使清水音离开累骨城后的数月以来,几乎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昔日牢狱中的折磨如今都历历在目,阴霾笼罩心头,挥之不去。
她脸色煞白,对这个名字忍不住带了一丝厌憎,低低反问道:“你觉得,我和小织若是遇到了她,还会有命在这里同你说话吗?”
见清水音似乎十分抗拒这个名字,朝霞织立刻接过话头,她转念便想清元浅月为何会在这种紧要关头问十六城的下落,立刻善解人意地问道:“元姐姐,你找十六城做什么?难道是这些是她做的吗?”
元浅月犹豫了一瞬,心中并不确定,只得摇头道:“我怀疑是她做的。”
清水音撑着挽溪剑站起身来:“那倒是,估计也只有传闻中的蝶族女帝有这个能力,做出这种事情了。”
她亲眼见识过十六城的可怕和强大,对此深信不疑。
她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即使精疲力尽,也撑着一口气,看向元浅月:“所以你有什么打算?找到十六城,然后阻止她吗?我跟你一起。”
“不,不用,我想,她不会与我动手的。”元浅月只是稍加思考,便拒绝了她的提议,“如果这是她做的,那我想,我一个人就应该能阻止她。”
清水音沉默了一瞬,她忽地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阻止她,但是你看——”
她擡手指向那天空的裂隙和涌动的白光,此刻遮天蔽日的神鸟们已经飞临裂隙下,洪水从它们的身体四周再度倾泻而下,而接连坠落的火陨流星却砸落在了它们庞大的身躯上,逐渐熄灭。
“天穹不止是碎裂,而是在塌陷坠落,”清水音的语气浸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她郑重而决绝地转过头,看向眉头紧锁的元浅月,带着无可奈何的悲愤缓缓摇头,“照这个速度,天空很快就会倾塌下来。整个世界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此话一出,朝霞织和元浅月都愣住了,惊疑不定,不约而同地擡起头,似乎要确定一下她话语的真实性。
等到确定了她的所言属实,两人都是瞳孔骤缩,满脸不敢置信。显然,天塌下来的事实,比天空破裂更加恐怖。
“怎么会呢……”朝霞织沉浸在巨大的惊骇和茫然中,喃喃道。
“如果这一切都是十六城造成的,你光阻止她是没有作用的,你得让她把天重新撑起来,而且,她必须要一直撑着它!”
清水音撑着剑直起身,她咬咬牙,语气坚定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十六城是什么关系——但是她毕竟是个妖邪,怎么可能被你三言两语说动呢?元浅月,我同你一起去吧。”
她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手中早已因为耗损过度而黯淡无光的挽溪剑,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坦然和从容:“我知道我胜不过她,但总可以为你添一两分战力。动起手来,我也不惧她。”
元浅月拒绝了她的提议:“不用。”
她看得出来,清水音此刻已经精疲力尽,强弩之末,身后那只羽毛漆黑的神鸟终于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上面还坐着一个人。
龙千舟从神鸟上跳下来,她此刻终于看清了刚刚那两道在高空斩碎天降巨陨的身影,竟然是清水音和朝霞织。
朝霞织眼前一亮,惊喜万分,毕竟是孩子心性,都快忘了自己现在还身处绝境,连忙张开手,像个孩子似得,欢天喜地地喊道:“千舟!”
连尾巴都唰唰挥了起来。
没想到昔日桃源洲一别,她们竟然会在此地再度重逢。
龙千舟也兴奋极了,立刻和朝霞织热情洋溢地拥抱在了一起,想起来这些日子的挫折坎坷和艰苦辛酸,如今身处绝境中,旧人重逢,她有点想笑,又心酸得想哭:“霞织,再见到你我可太开心了!”
元浅月对她们的久别重逢视若无睹,眼下有更要的事情要去做。她朝清水音一点头,指了指旁边的龙千舟和漆黑的神鸟,干净利落地说道:“清水音,千舟和凰女就先交给你了,我跟凰女去找十六城。”
清水音郑重地一点头。
说罢,她便要动身离开。龙千舟见她要走,连忙松开抱着朝霞织的手,将身上的金缕衣脱下来,立刻递给元浅月:“元师叔,这个还给你!”
“元师叔,一路小心啊!”她满脸担忧,忍不住嘱咐道。
元浅月晃神一瞬,继而接过金缕衣,披在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光轰隆,震动四野。
在天崩地裂的巨变面前,十六城佁然不动,镇定如山。
脚下传来的震动渐渐衰微。这堆积如山的万尸岭上,鲜血染红的大地满目疮痍,尸骸无声消融,血色渐渐褪去,一切的一切都在渐渐黯淡,失去颜色,只化作界限分明的黑与白。
青石上,斜插着一把失去了光泽的玉白神剑,望向四周,除了倒在地上,那死活不知的玉临渊外,再无其他活物。
天地间,唯有十六城独身一人,傲立于此,身披七彩羽衣,银发迎风而动。
那双湛蓝的剔透眼眸中,已经染上了极度狂热和渴望的血丝。在夙愿得偿的终极时刻,她蓝眸血红,像个彻头彻尾的狂热教徒,已经奋不顾身忘却了一切。
在熊熊燃烧的欲念中,十六城已经失去了昔日的从容优雅和冷静自持,连背后的三对蝶翼都歇斯底里地彻底展开。
她在等待着魔神的降临,期待这世上最强力量的眷顾。
让这不容于世的强大力量降临我身,无论是要承受何等代价,是毁灭也好,是屠戮也罢——带我去往极乐之地,带我享受巅峰快感!
与此同时,地面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颤裂之声。
地面喀嚓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细密的黑金色蛇鳞在黯淡白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靡丽光泽,即使在这样人间地狱的末日场景面前,瞳断水的美貌依然不受丝毫影响。
甚至比这末日更要惊心动魄。
一条巨大的黑金色巨蟒在她的脚下,低眉顺眼地将瞳断水托举在头颅之上,从裂隙间蜿蜒蛇行而出。
蛇鳞擦过地面的枯枝碎叶,窸窣作响。
“噫?”
黑金巨蟒的头颅望向天穹,蛇信轻嘶,澄黄色的巨大瞳孔中,倒映出天穹上蔓延着的裂隙,白光涌动间,是赤红色的火焰和滔滔无尽的洪水。
饶是瞳断水,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为之动容,她的身形久久地凝固了,待到一息之后,似乎不敢确认似得,眨了两眨,才长长地出一口气,用感叹的语调悠悠道:“哎呀呀,原来不是幻觉呀?”
她微微回身,曼妙的身体在闪烁白光间被勾勒出婀娜妖媚的轮廓,目光扫向身后的万尸岭。
当看见十六城时,瞳断水粉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缩,继而轻慢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外头怎么那么大的动静呐。”
蓬松如云的乌黑长发垂在她饱满的酥胸前,瞳断水微微一笑,她缓慢吐息,犹如毒蛇吐信,妩媚勾魂,语调慵懒,眼里厌恶至极:“原来是你这只扑棱蛾子搞的鬼。”
话音刚落,六枚蝶翼转瞬即至。
鲜血飞溅,失了颜色,在空中变作一道诡异的泼墨画。瞳断水略带狼狈地往后一退,脚下的黑金蟒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在六道诡异又可怕的蝶翼面前,立刻被绞成了模糊血肉。
十六城湛蓝的瞳孔里尽是病态的血红,面对瞳断水的嘲讽,她极其反常地一声不吭,那高空中旋转着犹如死神之镰的蝶翼以极其扭曲的角度打了个转,再度尖啸着朝着瞳断水飞驰而去!
瞳断水眼眸中寒光一现,随着她的心念一动,面前数重石障拔地而起,挡在她的面前,细密的傀儡丝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劈头盖脸地朝着十六城迎面而去。
那削铁如泥的傀儡丝在无视一切攻击的十六城面前,就如同石沉大海,立刻溃散消融。
蝶翼接连击破数道石障,余势不减,立刻冲向瞳断水的致命之处。
五道蝶翼都落了空,可即使瞳断水倾尽全力出手对抗,勉力躲避,一道蝶翼还是不可避免地击中了她的肩膀。
这一道蝶翼呼啸而来,恰巧击中了她的肩膀,使得她几乎整个肩膀到胸口都被切开了。
泛着冷调甜香的血液泼洒了一地。
瞳断水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她一只手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手指重重地用力,压紧伤口,将它攥紧,迫使汹涌而出的血液被堵在伤口中。
她咳出一口血来,擡起头来时纤白的脖子是一个优雅完美的弧度,妩媚魅惑的脸上依旧泛着毫不示弱的微笑,嘴角淌着嫣红夺目的血迹,带着一分讥诮,面不改色地故作诧异道:“好稀罕啊,十六城,难得你一言不发就要动手。是因为扑棱蛾子这个名字,你不喜欢吗?”
“可我看,很适合你呢!”她恶毒又无辜地笑着。
十六城没有回答。
那六道蝶翼一击没有致命,在高空呼啸着打了个回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再度飞驰,气势汹汹地杀向瞳断水。
瞳断水算是看出来了,十六城此刻大为反常,跟疯了似得,一见她露面,不像以前那样还会自持傲慢地讥讽上几个来回,此刻她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只想着要将她一击致命。
她没有犹豫,脖子上三道黑金色蛇链立刻破碎洒落,粉金色蛇瞳亮起幽幽的光芒。下一刻,拔地而起倾巢而出的蛇潮像是交缠在一起的屏障,凭空挡在了她的面前。
在蝶翼击碎了一切挡在它面前的阻碍后,瞳断水早已被空气中无数交织着的透明傀儡丝托举着,轻盈又从容地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被绞碎了一地的蛇潮血肉在地上几乎堆积成山,瞳断水放开自己紧攥在肩膀上的手,傀儡丝在她的身体间穿梭,眨眼间,便将这巨大的创口缝合在了一起。
鲜血从她的绯红华裳上淌落,在身上缀饰的宝石上溅上斑斑点点。
她的手上尽是自己的血,嫣红黏腻。瞳断水将手擡起来,她盯着十六城那一双血红的蓝眸,五指张开,猩红软嫩的舌尖抵着掌心,轻柔滑过自己满是鲜血的冰冷肌肤,唇舌间染上的血色无端靡丽又心惊,那双魅色无边的粉金色眼眸中透出邪性又怨毒的光芒。
她挑衅又妖艳地看着十六城,妖冶夺魂,陶醉地眯起眼:“哎呀呀,真美味。”
空气中,回荡着她娇媚迷人,充满恶毒的慵懒娇笑:“你不想尝尝嘛?”
十六城依然冷若冰霜地看着她,回答她的,只有那六枚呼啸而至的蝶翼。
满地蛇潮碎肉如同听到了什么诏令似得,疯狂蠕动起来。只是一个呼吸间,这已经被搅成碎片的蛇群立刻又被操纵拼凑起来,无数面目扭曲肉体残破的巨蟒再度缠绕在了一起,前仆后继地挡在了瞳断水的面前,有些甚至疯狂地朝十六城的方向蛇行而去。
它们是一支死掉的傀儡军团,无坚不摧,不会疼痛,不知疲倦。
瞳断水的嘴角勾起扭曲又恶毒的微笑,畅快淋漓地讥讽道:“真不巧,我出来的时候,刚好带上了我所有的追随者。就算你把它们全部都绞碎成烂泥,我也能把它们重新拼凑起来,当作我的傀儡。”
在有无数傀儡助阵的情况下,即使十六城倾尽全力,也难以在极短时间内将她彻底杀死。
十六城那血红的眼睛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那六枚蝶翼仿佛不知疲倦似得,在无数的蛇潮中以肉眼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绞碎着所有挡在面前的障碍,掀起了滔天的血雨。
要竭力忍受这股身体被切开的剧烈疼痛,还要去操纵这群数量庞大体型惊人的蛇潮傀儡,瞳断水也没什么力气再站着了。
她面上不露声色,还是那样慵懒地笑着,一股无形的傀儡丝缠绕交织,在瞳断水身下将她轻柔地擡起来,在蝶翼袭来时总会及时地瞬移开。
她坐在由透明傀儡丝交织出的软榻上,眸光淡淡掠过,扫过四面八方,却没看到这里有其他活物的身影。瞳断水一只手托着腮,面露讥诮:“玉临渊呢,被你杀了吗?”
也不知道十六城到底是没听进去,还是没有与她交流的欲望,到如今,除了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之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果是杀了就再好不过了,瞳断水心中充满了恶意地猜想道。
只是十六城为什么会这么疯狂?竟然做出了破坏天穹这种近似于同归于尽的恶劣举动——
那股怪异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瞳断水擡起头优哉游哉地望向那碎裂的天穹,这一看不要紧,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姐姐?”瞳断水浑身一震,整个人如同石化了般,震惊茫然,喜不自胜地喊道。
高空中,正朝她们高速坠落飞临的人,不是元浅月,又能是谁呢?
在这一刻,惊天动地的天崩湮灭无声,寂灭崩塌的世界荡然无存。迸裂的天穹,惨淡的白光,星辰陨落,抑或是海洪灭世,在她眼中统统不值一提。
唯有天边那个正在朝她降临的人影。
那双粉金色的瞳孔中,涌动着的狂热恋慕,比这滔天的洪水还要无际。
听到瞳断水这声浸透了喜悦之情的亲昵呼喊,那正在蛇潮中掀起腥风血雨的六枚蝶翼忽然一滞,继而一个回旋,发出凄厉的破空之声,呼啸着重重地飞回了十六城的背后。
随着瞳断水的这一声呼唤,十六城也下意识地擡起头,看向了正在从天空飞临此地的元浅月。
触及空气飘飞着的那抹金色衣诀,十六城湛蓝瞳孔中的血丝停止了扩张,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水。
沉浸在魔神降世中的满脑子热情和渴望,竟然奇迹般地消褪了些许。
瞳断水高兴得连手脚怎么放都不知道了,天生冷酷怨毒,再加上一千四百多年锻炼出的残忍心性此刻烟消云散,她就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急急忙忙地将蛇潮停下,又将满是鲜血的手在裙摆上擦了又擦。
一条黑金蟒立刻心领神会地从蛇潮中爬出,趴伏在她的脚下,将她托举向天空。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瞳断水眼波如烟,蓄着一汪盈盈春水,可怜地咬住嫣红柔软的下唇瓣,一脸委屈地撒娇道,“姐姐,阿溪到处都找不到你,阿溪好害怕。”
她乳燕投林般扑进飞临而来的元浅月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泫然欲泣的脸蛋此刻透露出肝肠寸断的思念,泪眼朦胧地低声哀求道:“姐姐,下次别丢下阿溪了!”
这样一个倾倒众生的绝世尤物,清眸含泪,梨花带雨,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在她的面前狠下心来。
元浅月神色柔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溪,对不起——是姐姐的错,是我耽搁得太久了。”
瞳断水含泪凄美一笑:“不是姐姐的错。”
后半截话,她却没说出口。
都是玉临渊的错——她在心中,对玉临渊的怨恨和厌恨如有实质,几乎要淌出见血封喉的腥臭毒液来。
她恋恋不舍地松开紧搂着元浅月腰的手,柔情百转地看着她。
元浅月顾不得再与她多说,她目光转向那青石上的窈窕身影,语气复杂地唤道:“十六城。”
十六城微微仰头看着她,表情冷淡,一言不发。
元浅月擡手指向那破碎裂隙的天穹,无数情绪在心中交织回荡,愤怒,失望,悲哀……
她胸口重重起伏,说出的每个字都沉重悲愤:“这是你做的吗?”
瞳断水在旁边露出一个得意又嘲弄的讥笑。
——这世上,除了十六城,谁还能有这种毁天灭地之能?
放眼这整个世界,都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制造这种程度的天灾。
十六城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冰冷如剑,良久,她才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是。”
元浅月的怒容一滞。
“十六城,你这是敢做不敢当吗?”瞳断水在旁边轻笑了一声,她越是看到十六城没在元浅月面前没讨到好,心中便越是兴奋,连身上受了一击后的疼痛都转变成了隐隐的快感和兴奋,“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哎呀呀,细说起来,这回可还真是‘伤天’害理呐?”瞳断水用一种类似惋惜的强调重复了这个词,语气重重地咬在这两个字上,再度搂着元浅月的胳膊,挑衅又得意地勾起嘴角。
十六城血红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元浅月,她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开口解释,但此刻听到瞳断水这样嘲讽,一股无名怒火从她的心头冒起,她矜持而高傲地眯了眯眼,嗤笑一声,语气淡淡,毫不留情面地反问道:“我有必要骗一群蝼蚁吗?”
她如此强大,就算承认自己犯下了天崩之事,也无人可以制裁她。
她根本没有理由去撒谎。
元浅月眉头紧皱,显然已经信了三分:“既然不是你,那是谁做的?这世上除了你之外,谁还会有这么通天的本事——”
“你别忘了,”十六城打断了她,眼中血色渐渐消褪,她似乎并不想跟元浅月纠结这番问题,语气冷淡又疏离,“这世上,还有一个比我更强的存在。”
“而现在,祂即将降临我身。”
说到这里,她轻慢地展开双臂,好似君临天下,脸上隐隐浮现骄傲,露出了蔑然于世的高傲微笑。
瞳断水冷笑道:“十六城,你是不是失心疯了?魔神降世之期还早着呢?”
“这就要问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了,”十六城善解人意地一擡下巴,朝青石下横七竖八的残尸堆示意,满意地叹道,“是她让魔神提前降世,可真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呐!”
那穿着白色羽衣的纤薄身影,靠坐在尸骸上,心口的巨大创口上,潺潺鲜血就像溪流,沿着她的羽衣往下淌流。
瞳断水心道不好,下意识朝元浅月的脸看去。
可元浅月看上去平静极了。
她落下地,踩在这满地尸骸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玉临渊走去。
瞳断水警惕地看着旁边随时有可能发难的十六城,略带不安地低声唤道:“姐姐——”
元浅月置若未闻,这样短的距离,她无视旁边虎视眈眈的十六城和身后如临大敌提防着十六城的瞳断水,径直走到玉临渊面前,不过十数步。
玉临渊的胸口还有一丝丝的起伏,眼瞧着马上就要命绝于此。
黑色长靴踩在厚重血泊中,发出的声响再明显不过。
听到这动响,玉临渊微微睁开眼睛。
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好像已经费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再做不了多余的动作。元浅月在她的面前站定,继而撩起衣摆,半跪下来。
在尸山血海中,在天崩地裂的末日前,在犯下的重重罪恶与业障间。
“师尊……”她费力地挤出一个笑来,苍白如纸的脸上血污斑斑。
元浅月没有回答她。
她一只手随意地抓起地上的血污,早已模糊不清的血肉在她的手上只是一摊红白肉泥。
元浅月将这只被血肉污泥弄脏了的手竖在玉临渊面前,另一只手抽出玉临渊腰间别着的九霄,面对着玉临渊,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低而平静地问道:“都是你做的吗?”
玉临渊看着她,艰难而轻微地一点头。
噗嗤一声,九霄剑刃在玉临渊的胸口没柄而入。
元浅月的手紧紧地攥在九霄剑鞘上,没有丝毫犹豫,手背上青筋迸起。
“我恨你。”她维持至今的平静表情就像是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纹,慢慢地扩大,化作了无尽的凄楚和仇恨。
事到如今,再不需要任何原因。
“我爱你……”玉临渊艰难地扯动嘴角,她看也未看自己心口插着的九霄,鲜血从嘴角淌下,露出一个甚至带有微微苦涩的浅笑,语气温柔缱绻,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铭记在心中。
元浅月冷眼看她,在道听途说,得知玉临渊屠戮仙门做出天怒人怨之事后,这一路上她心乱如麻,勉强自己定下心来,心里不断地劝说着自己,也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呢?
可如今摆在眼前血淋淋的事实,再容不得她有半分存疑和犹豫。
对于她临死前的告白,元浅月不为所动,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居高临下冷眼瞧着她,像一尊端庄静谧而冰冷无情的神像。
元浅月神情决绝,喃喃自语:“玉临渊,我真是错了。”
“你知道我错在哪里了吗?”泪水从她的眼眶中跌落,沿着脸庞滑下,她略带凄苦,又满是自嘲地问道。
玉临渊的眼睛轻轻地眨动了一下,她面色苍白如纸,因为逆流上来的血堵住喉咙,不受自控地微微咳了一声。
“我这一生最大的错,就错在不该相信你,”她说着说着,身子轻颤起来,愤怒到无法自抑,崩溃到了极点,深恶痛绝地厉声高喝道,“错在为什么我会相信你这天生坏种愿意弃恶从善!错在为什么我要一时心软养虎为患!错在为什么我没有早早除了你这个祸害!”
身后的十六城和瞳断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挪开视线,保持缄默,默不作声地听着元浅月积压已久,此刻终于歇斯底里爆发出的愤怒。
她一只手攥着没入玉临渊心口的九霄剑柄,一只手垂落在地。
而垂落在地的手上却忽然一热。
元浅月低下头,玉临渊的手指摸索着触碰到了她的手,温柔近乎恋恋不舍地轻轻地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对不起……”玉临渊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她凝望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元浅月的脸,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眨,泪水便接二连三坠落而下。
元浅月看着她临死前眼中浮现的依恋温柔,再听见她这句对不起,颇为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那股无处发泄的愤怒如同海啸,从心房掠过,触及手掌中的血污,接连又化作无尽的悲哀,她满脸厌恶,冷漠地甩开玉临渊的手,脸色平静,每个字都像是冰水里浸透过,又冷又硬:“事到如今,你还演这一出戏来骗我吗?”
“你已经要死了,还指望我再上你的第二次当,为你移植仙骨,起死回生吗?”
她的剑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玉临渊的眼中忽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痴迷地望着元浅月冷若冰霜的脸,那股无法诉说的狂热和迷恋在她的眼眸中涌动,使得濒死之际,死气沉沉的她此刻竟然奇迹般的鲜活起来。
即使这样冷淡地蔑视着仇恨着她的师尊,却依然有着令她神魂颠倒的非凡魅力!
无论她是知我护我怜我疼我惜我爱我,抑或是恨我怨我厌我恶我害我憎我,我亦恋慕若渴,痴迷不悔!
即使被元浅月重重地甩开手,她还是动作艰难地缓缓用纤细的手,再度摸了过去。
“师尊,”她轻轻地咳嗽着,和着嘴里潺潺流出的鲜血,浮现一个轻柔又歉意的表情,断断续续地说道,“所有……所有死在我手上的人,他们的魂魄,都在这里……”
她只需要他们肉身中凝聚流转的仙力,所以在杀戮之余,她保留了他们的魂魄。
元浅月浑身一震,身体僵硬,但没有再甩开她的手。玉临渊摸索着,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在双手交叠的一瞬间,无数轻轻飞舞的莹白色光点从她的掌心中争先恐后地飞落到了元浅月的掌中。
“将他们放在忘忧镜里,”玉临渊呛咳着,满怀歉意地轻声说道,“他们就可以在里面活过来……”
“你以为杀了他们,留下残魂,就可以弥补自己屠戮仙门同宗的罪过吗?”元浅月满心悲哀,在最后一点莹色光点飞来后,立刻毫不犹豫地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失望地看着她,“你犯下了弥天大错,照样罪无可恕。”
“对不起……”玉临渊在她失望又冷漠的脸色前黯然地垂下眼眸,泪水滑落,低不可闻地轻声说道,“可我没有办法,只能做到这样了……”
她的呼吸间渐渐消散,心跳停止,身上最后一点温度如秋日落叶,消散于风中。
元浅月重重地闭了闭眼睛,看着面前的玉临渊的尸身,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在亲眼看见玉临渊死去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可以再度拿起九霄了。
天地之大,空空荡荡,连带她自己的身体,也彻底空了下来。
这次,她终于又是孤身一人了。
疲倦感抽干了她体内的所有支撑着自己的骨头,无法言喻的宿命感席卷了她的身心,使得她脑海空茫,几乎要站不稳。
她松开玉临渊心口上插着的九霄剑,站起身,只觉得自己已经置身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邃而悠长的黑暗将她从头到尾笼罩其中,她神色恍惚地看着玉临渊的尸身,继而跌跌撞撞地转身。
她没有悲伤的时间,她应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十六城和瞳断水忽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错愕地呼喝。
“姐姐!”
“元浅月!”
神祇俯瞰着大地。
为这久别的自由和无尽的轮回,以及一次次地重蹈覆辙。
嗔痴怨恨,情爱厌憎,万丈红尘翻滚奔涌,世人挣扎其中而不自知。
神祇在此不解而悲悯地叹息着,并且做出了与曾经的千万次都没有丝毫不同的决定。
祂决定,摧毁这个曾经背叛过祂的世界。
——神祇创造了世界,就应当有终结它的权利。
创造,只是一时兴起。
而毁灭,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神祇降临这一刻,无法承受神祇力量的明镜终于寸寸碎裂,天穹之上,仿佛数万道巨雷一同炸裂轰鸣,这一声巨响,震得天地都在摇晃。
苍穹四野,都被刺目的惨烈白光所照亮,将每个至今幸存着的人脸上肝胆欲裂的恐惧神色都照得分毫毕现。
——笼罩着整个世界的强大存在,于此刻缓缓降临。
这股强烈可怕的气场犹如泰山压顶,几乎要压碎每一个活物的胸膛,无法言喻的强大压迫力,让所有生物本能地感到了灭顶的恐惧和臣服。
刚刚还顶在天穹苦苦支撑着的神鸟们此刻就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几乎是疯了一般嘶鸣着四散奔逃,几只神鸟甚至慌不择路地撞上了同族,惨叫着坠下苍穹。
沾血的羽毛四散飘飞,它们癫狂而恐惧地嘶鸣着,再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高空中的朝霞织捂着耳朵,惊恐害怕地蜷缩成一团,狐尾上根根毛发炸起直立,清水音也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浑身颤抖,脑中空空一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龙千舟已经晕厥了过去,整个人半晕半醒,神志不清,牙齿却还是在极度的恐惧中咔哒作响。
在这样可怕的存在面前,天崩地裂又算得了什么?
死亡都应该是最轻的惩罚!
而在昆仑山下,无论是在场的十六城也好,还是瞳断水也好,都在这天降的神迹面前,因为这倾泻如海的可怖威力,晃神了一瞬,失去了所有的应变能力,眼睁睁地看着神祇降临,而后用着玉临渊的躯壳,望向天穹。
神祇并不在意这里出现的几个卑渺存在,就如同祂并不在意自己所降神的肉体,到底是死还是活。
至于那个赌约么……?
无伤大雅。
只是一瞬间,祂微仰起头,便宛如一颗彗星般疾驰而出,化作了飞速朝着天穹掠去的一道虹光。
只需眨眼之间,这道虹光便已经跨域了数万里的距离,飞至了天穹破碎的裂口处。
祂毫不犹豫投身向天穹裂口,在无尽烈焰和灭世洪水交织着的天幕间,轻轻松松地冲破了束缚和封印,重回仙宫。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反应过来。
当神祇脱离了镜中世界,那股无法抑制的淡淡厌烦和恼意骤然席卷了祂的思绪。
祂站在镜旁,端详着镶嵌在宫殿正中的偌大明镜,淡淡白光照亮了祂无悲无喜的面容,也照亮了祂轻擡起来的手——
毁灭,如同曾经无数次所做过的那样。
没有丝毫犹豫,早已习以为常。
神祇轻轻地挥手那一瞬间,在明镜正中心,忽然爆发出一道浅金色的光芒,光芒如同晴空万里的太阳朝耀大地,几乎要照亮了整个仙宫殿。
在碎裂的天穹上,十六城湛蓝的瞳孔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赤红,血丝密布,她是最先反应过来,也是如今唯一反应过来了的那个存在。
在亲眼看见神祇降神于玉临渊的尸体之后,无穷的愤怒和渴望立刻驱策着她,如同跗骨之蛆紧随着神祇的去向,毫不犹豫地追寻而来。
愤怒犹如岩浆,灼烧着她的心。
她怎么可以放任这世上最强的力量被旁人夺走?!
那是属于她的!
即使是将它毁掉,她也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旁人得到它!
金色的光芒将整个仙宫都在照的金碧辉煌,照亮了神祇无悲无喜的面容,也照亮了祂此刻缓慢坠下的手,以及手中指缝间迸射出的白色夺目光芒。
明镜之中,迎接着神祇这一掌的明镜中,金光大作。
祂不以为然地轻落下手。
——不过是又一场蚍蜉撼树。
在两股光芒猝然相碰撞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怎么会!?”瞳断水犹如石化,冷汗涔涔。
黑金蟒一族作为天生冷血的妖族,向来心跳极慢,也不会出汗,鲜少体会到紧张和恐惧的情感,而此刻,瞳断水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在极端的恐惧下,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万丈高空上,随着神祇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世界,消失于天穹碎裂之处,那股压迫人心的威压随着祂的离开而渐渐褪去,瞳断水的理智也一瞬间回了笼。
眼看着十六城也跟随着神祇的踪影飞跃至苍穹,瞳断水没有丝毫犹豫,搂抱着此刻被震晕了过去的元浅月,当机立断地飞上了天空。
虽然不知道魔神的力量为什么会降临在玉临渊的尸体上——但是有一点她可太清楚不过了。
无论如何,这股力量都不能被十六城抢了先!
十六城如今已经是凌绝天下的第一强者,可在这传闻中的魔神之力面前,依然不足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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