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巨变(1/2)
惊天巨变
来时的商队慢如乌龟,回去的时候仿佛离弦之箭。
元浅月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邢东乌。
南义城外的水患已除,灾情渐渐平息。皇族拨来的钱款都到了,商队留下了部分人帮忙维持周转和赈灾,还有部分在云京设立商号,履行商队本来的责任,完成最开始元氏商队定下的目标。
在邢东乌离开云京,回到滇京后,元浅月每天都在从赈灾的粥棚帮忙回来后,给邢东乌写信。
商队豢养了很多信鸽,维持着和滇京频繁的书信往来,资金调动。元浅月每天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写在信笺上,直到写不下才结束,她有说不完的话要分享给邢东乌,每每写完,都会在结尾加上一句:“东乌,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
她们就可以一起去玩了。
元浅月满心期待地把信鸽放飞,看着它飞跃云端之上,幻想着在滇京富丽堂皇的邢家宅院里,邢东乌从雪白的信鸽身上拿出信笺。
那眉眼昳丽贵气的翩翩少年会靠在窗台前,在忙碌之中抽出时间,散漫又随意地看完她的信,然后啼笑皆非地随手扔在桌上。
之前邢东乌偶尔闲暇时还会给她回信,而最近几天却是毫无音讯。
元浅月觉得多半是邢东乌觉得给她回信没什么必要,她很是懊恼,暗暗跟自己念叨了几遍,回去后要就这个事跟邢东乌闹场脾气才好。
为了把这个消息当面告诉邢东乌,好在她的面前炫耀得意一把,元浅月忍住了给她写信的冲动,快马加鞭,跟着商队赶回了滇京。
成字营里被收留的孩子有父母尚在的,在灾情缓解后也被领回去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都因为父母死去,无家可归,而被商队一起带走,回到了滇京。
阿溪也跟着元浅月一起回了滇京。
元浅月骑着马,阿溪坐在她的面前,被她抱在怀里,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在说出要杀人之后,元浅月再没让她去粥棚旁边呆着,所以她也没有和仁心道君一行人碰过面。
阿溪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一定是自己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意愿,所以才会惹得他们把自己从粥棚那里带走。
——她是真的想杀了那个让姐姐生气的路人。
如果不是有人拦着,她也真的会这样做。
但在被抱走后,阿溪忽然间明白了,她不能这样直白地表达她的杀意,她在这群温和的人之中,像个非人冷血的怪物。
——哪里会有一个孩子说出想杀人这种话?
她要好好学会藏好自己的本性,为了可以继续跟在姐姐身边,她必须学会如何像一个人一样生活。
阿溪听其他孩子说,她们元氏商队的小姐要去当神仙了。
但她并不知道当神仙是什么意思。
元浅月特意教阿溪骑马,与她共骑一匹马,虽然知道她这双眼睛以后看不见,多半一个人也骑不了马,但还是希望让她感受一下在骏马背上驰骋于风中的感觉。
这群孩子都被成字营照顾,在元浅月走后,元氏商会也会继续找人打理照顾这些孤儿,把成字营保留发展下去。
听到阿溪这样问,元浅月神采飞扬,她笑吟吟地说道:“姐姐当然高兴啦,姐姐以后要去修仙问道啦,很厉害的哦。”
阿溪也跟着她高兴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什么是修仙问道啊,姐姐?!”
元浅月轻轻一夹马腹,骏马扬起四蹄,飞驰而出,所过之处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拥着阿溪,驾着马在林道穿梭,光影斑驳,轻快明媚,快活而肆意,指点江山,说道:“修仙问道就是去当神仙,然后我就可以无所不能,移山填海,每天在天上飞来飞去,斩妖除魔,保护所有人!”
她笑得极为畅怀,拿着缰绳比划,信誓旦旦地说道:“姐姐以后去修仙,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阿溪了!谁要再对阿溪做坏事,姐姐就从天而降,嗖嗖两下,把他给打跑!”
阿溪坐在颠簸飞驰的马上,她转过头来,看着元浅月飞扬的笑脸,靠在她温热的怀里,在这样骏马飞驰四蹄生风的刺激场面下,却从未感觉到如此安心和依赖。
她紧紧地攥着元浅月的袖子,空洞的眼眶感到一阵泪水涌出时钻心的痛楚和无法描述的狂热。
风从她的身上吹过,呼呼作响,她的心如此自由,好像于疾驰的骏马背上,在元浅月的怀抱里,也飞了起来,在元浅月和她一起欢乐的笑声中飞上了九霄。
阿溪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只能叫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地满心依赖和热切地喊道:“姐姐!姐姐!”
“姐姐!”
商队从云京回到滇京,只用了六天。
滇京一如往常,花重锦城,歌舞升平,繁华富丽。
元浅月回到元宅,风尘仆仆,路上就换好了件衣裳来见她母亲。元氏富饶,家门兴旺,侍女们鱼贯而出,母亲柳氏更是眼泪汪汪,把她拉着不撒手,问长问短。
柳氏体弱,她从信里得知元浅月被仙人选中,将要去修仙,可谓是激动得当场撅了过去,引得家里一派人仰马翻。
如今元万千回来之后跟她确认了此事,柳氏高兴得差点又晕过去,被随行的侍女给掐人中掐了回来,此时坐在椅子里泪眼婆娑,夫妻俩执手相看泪眼,又哭又笑。
元浅月见爹娘感情甚笃,坐了一会儿,披上外袍便要出门。
柳氏擦着泪眼,问道:“你要去哪里?”
元浅月自然而然地说道:“我去找东乌。”
柳氏哎呀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你去找他做什么?没人同你说吗?整个滇京都知道,邢东乌生了会传人的怪病,现在邢家上上下下跟铁桶似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他一连好多天都闭门谢客,不见人呢!”
这件事还真没人跟她说过,元万千也是挠了挠头,说道:“邢东乌不是跟你通着信吗?他没同你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元浅月大吃一惊,说道:“那我更要去看看她!”
她一溜烟就要出门,元万千还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柳氏却是大惊失色,说道:“给我拦住她!”
左右侍女立刻上前把她给拦住,元浅月转回头来,柳氏擦擦眼泪,说道:“东乌是个好孩子,但是他这病没法治,是怪病!你去了又能做什么?!我听说他这病可吓人了,谁只要靠近他,就会染病暴毙而亡!邢家这段时间,死了好多仆役侍女,丢在乱葬岗里个个死相凄惨可怖,你上赶着,是想去找死了?!”
元浅月一听这话,惊愕交加,心急如焚。
见元浅月还想往外跑,柳氏又说道:“你就要去当神仙了,干嘛非要在这个时候去看他?东乌是个好孩子,他也知道自己这病危险,你不去看他他也不会怪你,你走之后他若是能好起来,我自然会把你的关心转达给他,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呆着,等着仙人来接你!”
元浅月气得一跺脚,被侍女们拦着,她灵机一动,故弄玄虚,从怀里掏出那个金罗盘,递给母亲看:“我不怕的,你看,母亲,这是仙人给我的东西,可以保护我百毒不侵,做什么都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个金罗盘浮在她的手上,并不落地,一看就知道不是凡间的东西。
柳氏惊疑万分地说道:“你莫要诓我!?”
元浅月朝父亲努努嘴,说道:“你不信去问爹,那几个仙人说我是万中无一,根骨奇佳,他们怎么可能舍得让我出事呢?!爹,你说是不是!”
柳氏望向元万千,元万千犹豫着点点头:“仙人好像是说过这话——”
但是好像没说过要给她一个保命的东西吧?
有说过吗?元万千有些纳闷,过去七八天了,他哪记得清啊!
元浅月一看自己母亲的表情就是信了,趁着柳氏心生动摇,她反手把金罗盘揣进怀里,立刻从两个侍女中间钻了过去,她边跑边拢好自己的外袍,回头说道:“爹娘我先走了,别给我留晚膳!”
柳氏骂道:“谁要给你留饭!你干脆自己饿死在外头得了!跑得那么快,仔细摔着!这臭丫头!”
元浅月一溜烟坐上了自己家的马车,飞鸾和碧霞都跟着她出来,跟在马车外面。
从元家到邢家有半柱香的车程,飞鸾和碧霞不停地劝着她:“小姐,还是别去邢家吧,听说现在邢公子一病不起,药石无灵,这病又会传染,万一小姐染上了,可要怎么办才好?”
元浅月把金罗盘翻出来给她们看,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在柳氏面前说过的话,两位侍女这才闭了嘴。
等到了邢家宅院,大门紧闭。
元浅月下了马车,上去揪起门上的狮子口环便拍。
平日里宾客往来,热闹非凡的邢家此刻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从里到外都透着渗人的寂静。元浅月拍了半响,才有人吱呀一声开了门,露出半边脸来,看着她,说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元浅月经常来到邢家玩耍,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她和邢东乌交好。这个侍女以前应当见过元浅月,此刻却像不认识她似得,神经质地盯着她,脸皮绷得很紧,好似惊弓之鸟。
那眼神里透出死一般的寂灭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元浅月被她盯着,后背蹿起一阵凉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缓和了情绪,这才压下心头的惊惧,大声说道:“我是元浅月,我找邢东乌。”
门吱呀一声,开大了些。
元浅月转过头,对飞鸾和碧霞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回去,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我有仙人给的东西,你们没有。”
两位侍女对视了一眼,看见元浅月胸有成竹的表情,这才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元浅月走进邢家。
此时正是白天,整座宅邸没有一丝声音,寂静得仿佛一座巨大的乱葬岗。
除了这个开门的侍女外,再没看到任何侍女或是仆役管家。
这个开门的侍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元浅月,透着麻木和寂灭。元浅月被她盯着,如芒在背,她轻车熟驾,径直地朝着邢东乌的房间走去,边走边说:“邢东乌她还好吗?家里其他人呢?”
“她不好,一病不起,”侍女的声音极其冰冷,她轻声说道:“其他人都死了。”
元浅月的脚步顿了顿,她手脚有些发凉,这个侍女脚步轻不可闻,就跟在她的背后,仿佛跗骨之蛆,可怖又阴森。
元浅月朝着邢东乌的房间走去,这一路上,没遇到过除了这个侍女外的任何活人。
在邢东乌的门口,她顿了顿脚步,鼓起勇气推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邢东乌的房间里,历来是干净素雅的,元浅月时常会来她这里,看过绣着白凤凰的屏风,摸过一人高的青花瓷花瓶,件件种种,都透出屋主高雅的涵养和品格。
而此刻,窗扉紧闭,地上是一地破碎脏乱的瓷器,桌椅都倒在地上,似乎有人在这里打砸过一通,将整个房间弄得如此狼藉。
元浅月朝着床榻走过去。
现在正是白天,窗扉紧闭,厚重的帘子隔绝了阳光,房间里一片昏暗,床榻上,锦缎如水,轻纱垂落,于刺绣锦缎上绽放的鲜妍繁花中,坐着一个人。
邢东乌就坐在床榻上。
元浅月擡起手,掀开帘子,她慢慢地坐在邢东乌的床榻边。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害怕极了,这个宅邸如此古怪,但是在看见邢东乌那一刻,她又莫名其妙放下心来,一颗颤巍巍的心奇迹般的沉稳了下来。
于吞噬所有光明的黑暗中,邢东乌的影子单薄又纤细,她就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只能看得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元浅月坐在床边,看着那黑暗中的轮廓,一心焦急和关切地轻声说道:“东乌,你听他们说你生病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伸手去摸邢东乌放在被子上的手,说道:“怎么没有大夫来看?东乌,你还好吗?”
她在锦被上摸到了邢东乌的手,心中一喜,刚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猛地一挥手,扬开了。
黑暗中,邢东乌睁开了眼睛。
在这隔绝了阳光的黑暗中,她披散着漆黑的长发,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是野兽一样在黑暗中折射着非人的冷冽可怖光芒,浅淡的瞳孔像是在血海中浸泡过,呈现着诡异的红色。
就像是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尸山血海中的修罗,此刻正用看着极度残忍嗜血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元浅月如遭雷击,像迎面遭人打了一棍,脑子嗡的一声,连呼吸都忘了。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仁心道君关在笼子里,在栏杆上紧紧地攥着冰冷铁栏的半妖。
倘若没有那道笼子做隔绝,她知道那个半妖一定会冲过来把她活生生一口口撕下来,吃掉她的血肉,像攥铁笼那样用力攥碎她的骨头,连里面的骨髓都吃得一干二净。
而现在,邢东乌就用这样的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这两道视线渐渐重合,元浅月骇得说不出话,她忽然哭出声,擡起手擦眼泪,在得知邢东乌生病后的担忧,焦急,愤怒,以及被她这样盯着的惊惧,委屈,都涌上心头,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淌,呜咽着说道:“东乌,你怎么了?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
邢东乌听见她的哭声,声音沙哑,问道:“你为什么要来?”
邢东乌闭了闭眼睛,她再睁开时,已经平息了许多。她声音沙哑却极端愤怒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邢家死了多少人吗,你还来?!”
元浅月哭着说道:“我担心你啊!东乌,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她哭着在床上摸索,握住邢东乌的手,抽抽噎噎地说道:“我知道你本事大,但你为什么不请大夫来看?你家里也没人了,你躺在这里,怎么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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