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2/2)
他们同时看到了一株生长在寒潭中的奇异花草,这寒潭中有妖兽蛰伏,瘴气浓郁有如实质,三人身在其中即使隔着寸步之遥,也影影绰绰看不清。
这样诡秘古怪的地方,一看就知道里面的妖兽不好对付。
但是程松和对面的通天鉴弟子都不约而同地朝这花草出手了。
年少轻狂的时候,一身热血,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妖兽还没出来,发觉对面同样有人出手,隔着浓郁的瘴气,程松和对面通天鉴的大弟子已经先过了几招。
那大弟子名叫禹阳关,显然也是通天鉴那边的灵修首席弟子,两人皆是心高气傲,同宗内未逢敌手的年轻翘楚。
也许没出手之前,两人还会碍于两宗情面假惺惺地拱手相让,但如今两人招式已出,察觉到对方的强大,好胜心一激起,顿时就起了同这旗鼓相当的敌手切磋的心思。
他们在这地方打了个天昏地暗,酣畅淋漓,连潭上奇珍花草被两人过手时的掌风剑气搅得稀烂都毫无察觉。
那潭水翻滚妖兽即将现身,两人忙着交手,竟然都没人往潭中多看一眼。
程松和禹阳关旗鼓相当,一时间打的分外快活,兴许是嫌这地方太小不好过招,两人连话都没说,默契十足地化作流光,霎时间就直直地往远处去了。
那妖兽冲天而起时,程松和禹阳关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剩潭边呆若木鸡的众人。
这头妖兽生得犹如巨蟒,足有牛犊一般粗壮,身上密布的鳞片刀枪不入,一双土黄色的瞳孔中竖线紧凝,有着极为可怖的气息。
它在潭水中探出两丈长的蛇身,蜿蜒趴地,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潭边仅剩的几人,拦住了唯一的退路,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动弹。
失去了两大战力后,剩下的几人再对这妖兽出手,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青长时和元浅月面对着旁边同样不知所措的通天鉴弟子大眼瞪小眼。
兴许是被刚刚的灵力所驱,浓郁的瘴气稍散了些,那边通天鉴弟子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人忽然认出了元浅月,低声惊叫了一声。
有人嘀咕说道:“怎么是元家的那个不详之女啊——竟然遇到这种天煞孤星,听说是临渊仙尊把她收到了朝霞山上?”
昭家被献祭一事可谓是在灵界轰动一时,即使是通天鉴也早有耳闻。旋即又有弟子跟着附和抱怨道:“难怪这么倒霉,原是遇到了她。”
元浅月对这些话早已习以为常,她性格沉稳,还没说什么,旁边青长时可不干了,脸色一垮,阴恻恻道:“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对面还剩了有五个弟子,人多势众,那个正在说倒霉的弟子见他们只有两个人,又被青长时盯着,自觉不能灭了自己威风,当即大声说道:“我说遇到这元家女儿很倒霉,怎么?说不得了?!”
青长时向来重义气,他同程松一样,最听不得这些话,当即展开丹青扇,哈的笑了一声,戏谑地说道:“说得好,遇到我们,你们今天确实要倒大霉了。”
他抄起手里的兵器,猛地就往寒潭上的妖兽身上招呼,干净利落,空中爆发出轰然巨响,火星飞溅。
两边本来正在僵持,场中本来没人动弹,都打着等程松和禹阳关回来的心思。但如今青长时一动手,妖兽吃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当即被激怒得狂性大发,猛地从潭中蹿了出来,一副要你死我活的可怖架势。
在通天鉴弟子们此起彼伏的“你是不是疯了!”“自己要死别拉着别人啊!”的惨嚎中,青长时猛然拽起元浅月的袖子,朝狂沙飞舞,巨蟒发狂的场中打出数道法器。
这样生死交迫的场面里,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嘻嘻笑出声,继续火上浇油,做壁上观:“没办法,谁让你们都说了自己今天倒霉呢?”
这一场同妖兽的对战让元浅月都感到了精疲力尽,青长时身上也挂了彩,通天鉴一个弟子差点就被打中命门,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妖兽刚咽气,青长时还挂着彩,他强撑着身子,立刻又朝通天鉴那几个还能勉力支撑站起来的的弟子们扑了过去。
他赤手空拳地往这几个弟子身上招呼,动作干净又利索,眉眼桀骜又浪荡,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带着伤,而是痛快地笑出声:“你们几个刚刚不是还很拽吗?现在怎么跟软脚虾似的?更倒霉还在后头呢!”
几个弟子见他发疯一样上来动手,也激起了血性,干脆扑过来打成一团。元浅月怔愣片刻,继而被激得热血上脑,也顾不得师门不得与人轻易交恶动手纷争的教诲,干脆一咬牙,也紧跟着扑了上去,扔了佩剑,像一阵风掠过这飞沙走石间,上去一顿程松教过的招式。
通天鉴的弟子也不是好惹的,个个年少轻狂,见他们没有用剑,干脆也放弃了法术全靠真功夫互殴。
虽然挂了彩,但他们以多敌少,显然占了优势。
单拳难敌四脚,两人背靠着背被围在中间,青长时脸上肿了老高一块,擦了嘴角淌下的血,嘻嘻一笑:“浅月,看来你今天得跟我一起倒霉到底了。”
热血激荡在心头,少年意气风发,无数情绪冲击着她的心门,不知是伤痛,还是激动,元浅月的身体都微微战栗,皮肤下的每一寸鲜血都在滚烫发热,如有洪流过境难以自控。
脑海中好似有千言万语,她历来沉静谨慎的性子忽然间有了一丝裂缝,在这显然犯了大忌还在被群殴的场景里竟然还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不差这一回。”
幻境中的画面都被灵石实时转播到在场外观看的通天鉴和九岭仙尊面前。
苍凌霄立刻就御剑冲了进来。
跟他同时到的,好巧不巧就是通天鉴当时的仙尊之一,穆成明。
——穆成明这个人自视甚高,没有别的缺点,就是特别好面子。
但苍凌霄作为九岭仙门第一人,傲视群雄,从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两派本来就是为了友好交流而让弟子前来历练,如今不仅闹得不好看,还在幻境里大打出手,说出去实在是贻笑大方,有伤颜面。
穆成明这人也知道不能轻易招惹苍凌霄,但在一群躺在地上的弟子们眼巴巴的眼神里,他还是拉不下仙尊的面子,忍不住对苍凌霄开口道:“咱们两派交好,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损了和气。这事我们通天鉴的弟子也有不对,但临渊仙尊你门下弟子动手伤人,也该先给我们门下弟子道个歉,这事就算——”
苍凌霄还是一副仙人姿态,玉骨风姿,甚至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怒哀乐来。青长时和元浅月都被他用灵力愈合了伤口,正半躺依靠在他背后的山石,脱了力的身体像坠了千斤一样沉重,皆是气喘如牛。
苍凌霄淡淡地重复了他的话,道:“道歉?”
对面穆成明点点头,一副为大局着想苦口婆心的和事佬派头,和和气气地点了点头。
元浅月自觉今天确实冲动,作为九岭的弟子竟然跟通天鉴动手,损了两派和气,还要师尊亲自来摆平。
她脸上羞愧难当,听到穆成明这样说,当即挣扎着要起身道歉。
苍凌霄没有回头却准确地伸了手,按住她的肩膀,手上沉了沉,止住了她的动作,这才回过头来,朝她点点头,淡琥珀色的眸子里关切柔和,说道:“莫要扯动伤口,为师在呢。”
元浅月心头微涨,说不出话。
穆成明的心里一沉,苍凌霄转回头,脸上还是从容和缓的表情,沉吟片刻,神色如常地说道:“你门下弟子妄议我徒弟是非,我徒弟动手教训他们,有什么不对吗?”
他负手而立,翩然如玉的脸上还是一派柔和,语气淡然却充满了压迫感:“还是说你通天鉴的弟子要高我们九岭一等,能如此随意污蔑我的徒弟?要道歉也该先由他们向我徒弟道歉才是!”
穆长明愕然地看着他,还没说话,元浅月旁边瘫坐着的青长时倒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笑声搁在安静的场中,真是无比刺耳。
穆长明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他是极好面子的仙尊,平素里在通天鉴受尽尊崇,看谁都要下巴朝天。
如今当着背后弟子们的面,被一个九岭小辈笑出声,何况这画面还被灵石转播到了整个九岭和通天鉴仙尊面前。他这是赶鸭子上架,不管怎样都下不了台了。
穆长明脸上阴鸷得能滴出水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阴沉沉地看着苍凌霄,刚刚的和善表情全都绷不住,几乎是压抑着怒气说道:“苍凌霄!我敬你是剑尊才与你好声好气说话,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不过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弟子口角纷争而已,我只是为了两派和气才同你化干戈为玉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穆仙尊此话言之有理,”苍凌霄朝他淡然一笑:“不过罚酒是个什么滋味,我今个倒想尝尝。”
九霄出鞘,清越剑鸣,光华流转几乎能教人失了神。
苍凌霄随手持剑,神色轻描淡写,露出一点少年气的笑意:“穆仙尊,倘若你能胜过我,我替我派这两位徒弟向你门下弟子道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