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2/2)
卡在纤细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百里墨整个人都处于痴狂状态。眼里的疯狂如熊熊烈火,在这昏暗雨天依旧迸发着光亮。
这人分明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致使他的头脑发昏发沉。就在意识濒临奔溃之际,卡着脖颈的手猛地松开,顾时殷也由于推力整个人往后仰。
要掉下去了,顾时殷意识模糊的想。
手腕被人攥住,接着就被人扯了上去,冷冽的雪松香混在风雨中。白楚揽紧他的腰身,宽阔的胸膛紧紧罩着他。
“挽卿。”白楚抵着顾时殷的额低声唤着,面庞上都是水,嗓音听着格外失真,“没事,没事,别怕。”
声音里带着慌乱,顾时殷艰难的蹭了他一下,喘着气重复了一遍:“……没事。”
白楚擡眼望向百里墨,眼神阴戾得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百里墨身形微颤的站着,脸色白得吓人,背部一道狰狞的伤口被雨水冲刷出血流。
他双眼失神的看着一片黑暗的天边,目光焦距后才微转过头来。城墙下厮杀声渐小,胜负早已分明。
首辅麾下的禁军,西北边关归来的将士,不管哪一个都是难对付的。谢玖隅回来了,就意味着叶千班师回朝,只怕还有一支庞大的队伍虎视眈眈的守在城门外,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他一开始就输了,输得彻底。
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自嘲的扯了一下嘴角,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哽咽,尽是不甘。
“苍天无眼!!”百里墨咆哮道。
他这辈子尽是不如意。
所爱之人死了,为了所谓的医者仁心,她救了很多人,无愧于医德,无愧于良心,却有愧于他。
她救得了天下人,却独独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他!多么的讽刺!
他恨啊,恨得每日每夜辗转反侧,痛彻心扉。
他就像一缕孤夜游魂,披着人皮实则内部面目全非,心怀一点执念茍活至今。他为了名利,为了权位,什么不耻的事都干得出来。
可是他赔进去了一辈子,换来的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他输的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他就像一个笑话!
带着哽咽的笑声尽是凄凉之意,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之上回荡。
他站上城墙:“我百里墨这辈子机关算尽,害人无数,哪怕背万世骂名也是罪有应得!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什么都做了。我输了,也认了!”
孤零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衣袍被长风吹得飘猎。
顾时殷靠着白楚,意识几度飘散,都被强扯回来了,他半阖着眼望着那道身影,听着这些嘶哑的怒吼。
眼前发黑,脑子昏沉。
“无耻小儿愧对于列祖列宗!今!以死谢罪!”
一声‘嘭’在耳边炸开,最后一根神经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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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殷是被疼醒的,脑子阵阵的钝痛让他忽视不了,睁眼后两眼发黑手撑着床榻开始干呕。
太难受了。
白楚抱着他,拍着他的背。
失神片刻,顾时殷小声问:“百里墨……”
“死了。”白楚道,“跳城楼。”
顾时殷没在说话,白楚出去唤太医了,把脉一番后吃了药,后有人前来传话,白楚皱紧眉不放心离开。
顾时殷说:“没事,去吧,处理完事务再回来陪我。”
“好。”白楚低声应了一句。
皇宫门事变,左丞相跳城楼自/杀,叶千班师回朝。种种大事件全在一夜之间发生,今日朝廷之上怕是早已乱作一团。
顾时殷起身靠着,轻轻唤了一声:“九一。”
【在。】
顾时殷沉默了一会,缓声问:“我还能活多久?”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破系统又开始装傻不说话了。
顾时殷说:“别装死,其实大多我都能猜到。前世今生系统不是没有代价,代价是人的精血。”
“精血关乎到寿命。”
“九一,这是第三次了,前两次任务都以失败告终。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强调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可是我现在懂了,我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再一次轮回。”
九一艰难的说:【是……】
若是这次任务失败,这世间就真的再无顾挽卿。
“陈太医与我谈过,说断肠毒已经坏了我的底子,寿命大幅度缩短,且身体及其脆弱,旁人的小病小痛于我而言都是致命的。”
顾时殷的声音有些抖,手指也蜷在一起:“那时我就在想,我本来就活不长了,再加个断肠毒,那我还剩几年呢?”
他还剩几年来陪他所爱之人。
九一说:【十年。】
【还剩十年。】
十年。
九一满心苦涩,他亲眼看着这人辗转三世,兜兜转转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最后回报他的,竟只有短短十年。
三世蹉跎,竟只换来了十年。
顾时殷愣了会后笑了:“三千多个日夜。”
够了吧,不能在心生贪念。
他自我满足的想着,心脏却传来一阵刺痛,疼得有些喘不上气。心里蓦的生出不甘。
十年……
可是他的心上人祝他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