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2/2)
手上还有伤,虽结了痂,但还没好完全,白楚慌了一瞬,搂着他,去摸他的手,轻轻的将手指掰开,嘴上哄着:“挽卿,松手,乖。”
适才陈太医没说会吐血,怕出意外,白楚偏头看向殿门,伸手一掌劲风破开,道:“进来!”
听闻声音,陈太医赶忙进去,见着这番景象,来不及多想,急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楚道:“吐了血。”
陈太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摊血,一颗吊起的心瞬间归位,他擡手擦了擦额上被吓出来的冷汗,道:“吐了就好。”
他解释道:“吐出来的都是毒素,大人不必担心。”
待人出去后,白楚抿紧发白的唇,紧绷的身体蓦的放松了,他扣着顾时殷的右手,怕他挣扎着弄到伤口,方才掐着手心,已经渗出了血。
后背被冷汗侵湿,顾时殷轻擡起眼帘,眼里都是血丝,还有泪光,细看才发现眼里没有焦距,带着迷茫。
看了一眼,白楚呼吸一窒。
还未反应过来,他就被顾时殷推开。
顾时殷手撑着床榻,想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撑不住摔在地上,地上铺了氍毹,但倒在地上的沉闷声还是清晰可闻。
摔着了,顾时殷就蜷在地上,背对着白楚。
背影看着分外无助,白楚后背蓦的附上了一层薄汗,他想将人抱起来,蹲下时才发现顾时殷双目猩红,嘴里紧紧咬着手腕。
白楚瞳孔微缩,从后面揽着人:“挽卿,松口,别咬。”
顾时殷听不进去,白楚便一遍一遍的劝哄,顾时殷松了口,茫然得像个小孩,他低声喃道:“我疼。”
哪都疼。
白楚蹭了下他的脖颈,宽阔的胸膛罩着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他这辈子做了很多事,错事也好,好事也罢。每做一个决定,他都从未想过会后悔,毕竟事后,就算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无可挽救。
后悔最是愚不可及。
可是现在,他还是后悔了
他后悔进了皇宫。
他后悔看不开,被仇恨羁绊了一生。
他后悔明明爱这人入骨,却还要克制着自欺欺人。
前世漫长的余生,他报了仇,他除了恨,他挣脱了仇恨的羁绊。可是这一切的醒悟都是拿所爱之人的性命换来的。
清妃自刎,秋晏暴毙,挽卿中毒。
他所在乎的无非就这几个人,可是到最后谁都没了。
殿内安静,只能听见细微的喘息声,顾时殷咬着白楚的手,鲜热的血流下。跌坐在地上的两个人皆是衣衫凌乱,挣扎间,顾时殷的发带早已脱落,垂落的头发遮盖了半张脸。
白楚抿紧唇,任他咬着,垂头贴着他的后颈,“挽卿乖。”
暗哑的嗓音像是将顾时殷扯回了神,他愣愣松口,眼眶蓦的红了,握着白楚的手有些无措:“我,我不想的。”
“无事。”白楚说,“不疼,咬你我才疼。”
疼了近一个时辰,顾时殷才慢慢缓过来。
白楚擡手摸了下他的后脑勺:“方才摔疼没有?”
“没有。”
顾时殷还有些愣怔,他摇了下头小声说着,说罢,他去看白楚的手臂,看了一眼,眼尾就越发红了,抿着唇不吭声。
方才疼得那样厉害,这人都没哭,只见了他手上的伤眼泪就止不住了,白楚压下心中的酸胀,重重吻了他一下。
之后几天都不算好过,白日里白楚得去棚里巡查,询查难民还不忘敲打朝廷官吏,时刻注意着百里墨的举动以防万一。夜里回君卿殿,看着顾时殷吃药,哄人睡过之后还得亲批奏折。
连轴转了几天,倒也扛得住。
新春将至,天气在回暖,患了风寒的病人已根除得差不多,连续几日的好天气似乎驱除了京城上空的阴霾。
风旋尽忠职守,接到命令后连问了数十人,每人的回答及说这话的神态动作表情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将记录薄子交与白楚,又口头叙述了一番,风旋道:“主上可有什么吩咐?”
白楚没回,而是问他:“你可有发现奇怪之处?”
风旋犹豫了一会道:“有。”
顿了下,他继续道:“这些难民除掉身残,幼小,老弱之外,正常人占大多数,分明有能力自给自足,却因各种原因落魄至此。且难民多来自于其他城池,距离有远有近,途径长途跋涉来了京城,原因竟只是京城有赈灾救济。”
乞讨者,流浪者,一般只在固定场所生活,这个场所会是他们所熟悉的,因为这样,他们的生活才更有保障。
听谣传道是京城赈灾救济就不远千里来此,怎么想都想不通。
几个人倒罢,偏是一大波人。
白楚道:“盯紧点,若有什么意外即刻来报。”
朝廷救灾已有月余,民间已传出不少流言蜚语,京城在天子脚下,一旦出了什么事,影响力惊人,历来受人诟病。
今日白楚早早去了君卿殿。
这是最后一天吃药,熬过了今日,日后便都好了。
六天,一日比一日疼,有时顾时殷疼到情绪控制不住,崩溃至极,就忍不住折磨自己,见不得他作践自己,白楚便会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最后,白楚的手臂,脖颈,肩膀都被咬得惨不忍睹。
顾时殷擡手轻触了一下他的伤口,头抵在他怀里,闷声说:“今日别再让我咬你了,忍得住的。”
“无需忍。”
被折磨了六日,顾时殷显得越发瘦了,听承允说,平日里只要他不在,顾时殷可以一直不说话,有时顾子约来,交谈几句也都有些力不从心,其余便是沉默着看书,发呆。
也只有他来了,这人才会有活力一些。
“挽卿。”白楚摸着他的背脊,低声道,“将身子养好了,带你去寺庙。”
“去那做什么?”
“许愿。”
白楚轻咬着他的耳垂,含糊声中带着虔诚:“愿挽卿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