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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自己也能让你过得很好，我们一起走吧，不管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好不好？”
“阿兮，你当初不该对我心软的。”
“再见，希望我得偿所愿，我也祝你……平凡幸福。”
可惜，宋惟的祝福落空了。
景兮心里想道。
对方有没有得偿所愿，景兮不太确定，她能确定的是，自己并不平凡，更不幸福。
早上那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来着？
景兮有点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似乎沉默了很久，才终于从喉口挤出一句蕴着嗔怨的“不开心”。
“种因得果，宋枫在还他的债，你也该还你的。”景兮平静地对宋惟说道，“宋惟，来日方长。”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清账。”
“滴”的一声鸣笛，将景兮胡乱飘逸的思绪扯了回来。
“小心。”坐在副驾驶的景程连忙提醒。
景兮赶紧转了两下方向盘，勉强和差点发生剐蹭的车躲避开。
“抱歉，我分神了。”景兮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关心着景程，“吓到你了么？”
景程微微一怔，表情还是紧绷出来的别扭，耳根却悄悄地红了，显然是对于母亲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无所适从，犹豫纠结了好半天，才憋出句干干巴巴的“没事，放心”。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把车找地方停一下，我们打车，或者找个代驾也行……”景程小声嘀咕着，字里行间满是关心。
景兮看着景程，竟是莫名感到儿子有些陌生。
她似乎好久没有仔细看过景程了，所以之前根本没能发觉，对方的眉眼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和自己有八九分相像了。
甚至不仔细端详，根本连那另一个人的痕迹都照不出来半点。
景兮原本就还不错的心情顿时更好了。
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如对方小时候那般，不轻不重地在景程脸颊处捏了两下，才将注意力彻底移回了道路上。
“小程怎么已经长成大孩子了。”景兮微微弯着眼角，笑盈盈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感慨，像是在因为错过了对方的成长而遗憾。
景程心里的惊喜远胜过无措，即便他平时不愿意承认，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格外渴望能与景兮亲昵些——
都不用像一些感情格外深厚的母子那般黏腻，能隔三差五见一面，经常聊聊天，对景程来说就足够了。
“我才十六岁。”景程尽量克制着情绪，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兴奋，“不算大。”
景兮被景程的话逗笑了，揶揄地斜了他一眼：“个子都奔着一米九去了，还不大？”
“嗨，这也就同年龄男生的正常水平。”景程摆摆手，给自己找补道，“就跟我一起住的那个宋临景，他就比我高。”
景程微一停顿，下一秒，像是有些不甘心似的，撚着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手势，拖着长音嘴硬道：“但就一点点点点，不多，我马上就能超过他。”
听到宋临景的名字，景兮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被教育得很好，不过气质冷了些，和现在的宋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是不像景兮记忆里的那个宋惟。
“听说……你们关系很好。”景兮试探性地问道。
可显然，少年人的确不太擅长隐藏心事。
听到这话，景程顿时变得局促起来，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仿佛座椅上长了尖刺，怎么倚靠都不舒服似的。
“是，是还挺好的。”景程罕见的有些支吾，显然是在紧张。
景兮眉心一蹙，大概有了个猜测，她也懒得拐弯抹角搞什么委婉，直截了当地戳破道：“有多好？”
景程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但凡景兮早一天问这个问题，他都能光明正大地坦荡承认“宋临景是他最好的朋友”，但现在……
景程实在心虚。
为宋临景的告白心虚，为自己的动摇心虚，也为不想欺骗景兮而心虚。
车内安静了好半天，只剩广播丝丝拉拉地放着怀旧曲目，景程甚至不自觉地数起了自己的心跳。
有点偏快了，不过没有刚才在宋临景卧室时快。
“小程，我喜欢你。”
“你慢慢考虑，我等你多久都行。”
宋临景泛着丝委屈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了景程的脑海，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后槽牙，只觉得心里荡出了奇怪的酸胀。
“妈，如果，我说如果……”景程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似的，沉了沉语气，有些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如果喜欢男生，你会对我更失望，会更讨厌我么？”
景兮怔了怔，眼底漫出几分讶异，如同从没想过景程会这么认为似的，连原本打好了腹稿的劝阻都忘了个干净，几乎立刻给出了回应：“当然不。”
景兮稍一停顿，片刻后，像是成功说服了自己一般再次开了口：“你可以喜欢任何人，我不会对你失望，更不会讨厌你。”
“我知道我从前，嗯……对你不太好，以后，我也不敢跟你保证些什么。”景兮自嘲般地轻声笑了笑，“但……”
“我会尝试。”
“我会尝试去弥补，去完成我在十六年前就该完成的事，去适应我的母亲角色。”景兮从后视镜中看了看景程，她耸耸肩膀，故作轻松般地说道，“我知道听起来挺无厘头的，但我现在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见景程微低着头，垂眸不做任何回应，景兮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判断对方的情绪，车内难免又再次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良久后，回避着景兮视线的景程，才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似的，闷闷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过去十几年都没想尝试，现在为什么突然这样想？”景程猛地擡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景兮，“我可以接受你迁怒我怨恨我，但我不能接受你讨厌我的时候，嫌我累赘把我踢开，也不愿意承担你突如其来的母爱泛滥。”
景程的声音有些微颤，但语气依然是坚定的：“要么就别搭理我，如果是真的想弥补我……”
“那给了就不要再收回去。”
景兮轻抿着唇角，将车停到不会影响其他人的路边，偏过头与几乎从未向她表达过自己想法的儿子对视着，看着景程泛红的眼眶、倔强的表情，景兮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了景程对自己的依恋。
为什么之前没能发现呢？
景兮有些愧疚地在心里问着自己。
也许是她状态太糟，以至于没能洞悉景程的情感情绪，又或者只是因为，景程太懂事了。
对她的挣扎足够体谅，体谅到甚至生不出怨恨，却又做不到真心实意地谅解，所以只好执拗地将那些孩子气的眷恋藏起来，不舍得表露，更不敢让自己发现。
景兮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她只是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景程，安抚受惊的小动物那样揉乱了对方的发丝。
“对不起。”景兮诚挚地喃喃道，“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
景程有点想哭，却又下意识地觉得尴尬，所以只好将脸扭开，盯着窗外零零落落的雪花看，齿尖死死咬着唇瓣，坚决不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来。
“以后……我会尽量让你生活得开心些。”景兮承诺道。
景兮的承诺简单又质朴，不过正因没有多坚决的保证，反而显得更值得相信一些。
起码本就对这一时刻发生的事有过无数幻想的景程，打心底里愿意尝试。
对景兮的理解和体谅，以及复杂的依恋，让景程不可避免地对景兮更宽容些。
现在台阶给了，该下就下吧。
景程心里边嘀咕，边抿了抿嘴，平着语调，小声嘟囔着：“我现在的生活就挺开心了。”
“是吗？那就好。”景兮轻声笑了笑，指尖揉撚着景程的发丝，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字里行间却漾着些景程不太能听懂的怅然，“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梦到，事情按照我原本计划中的方向发展，梦到我获得新身份拥有新生活后……”
“你过得不太好。”
来啦！
这里是一更，晚点还有一章-3-
引用①：《Rhyth Of The Ra》by The Cascad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