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2)
第74章
景程一直以为这东西是某次喝醉酒弄丢了,但没特意去找过的原因,是宋临景觉得没必要。
“挡了灾的平安无事牌不放在身边比较好,没了就没了吧,喜欢的话,我明天让人送几块好料子给你选,重新做个一样的。”
宋临景原话是这么说的。
可能是他们之间隔着的几千公里,使宋临景的语气听起来实在不热络,本就冷冽的声线被细弱电流影响,从听筒中漫出时,字里行间的无所谓和不在乎让景程颇为不满。
景程总觉得,这是宋临景给他的第一件礼物,总该有些特殊的地位,投注在这块玉牌上的珍惜爱护也理所当然的就更多些。
所以当它因意外车祸而磕出条几乎没有修复可能的裂纹后,景程唉声叹气地失落了好几天。
不过当宋临景知道这事后,态度却有点奇怪,不想自己修,也不想自己继续戴,甚至话里话外都暗示景程该扔掉或找个地方埋起来,然后再由他重新送一枚才最好。
景程对此实在理解不了,甚至有点赌气。
“不要,我就继续戴,用习惯了的东西,我才不要换。”
宋临景天高皇帝远管不了太多,景程就又美滋滋地坠着它晃悠了好些天,结果就是,某次宿醉醒来,突然发现脖子上空落落的。
这倒是趁了宋临景的意,而对方也的确找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不过景程却只是放了起来,闹别扭般看都不看一眼,从此也还真就没往脖子上挂过什么别的东西。
这一点上,景程还真算得上说到做到,他太渴求于在自己混沌的内在世界中寻求些恒定的安稳了,所以一旦完成了苛刻别扭的挑拣过程,彻底习惯了什么人事物,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强烈的依赖——不想更换,不想失去,难以被动摇一丝一毫。
如果认定的东西因不可抗力无法继续拥有,那景程干脆在之后的生活里,都会刻意回避掉所有与之近似的。
熟悉他的朋友总开玩笑,打趣他这种奇怪的过度反应,是“一朝被蛇咬八十年怕井绳”。
景程对此不置可否。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样应对“变化”的方式,投射出的是他对于“失去”的恐惧,而对“失去”这件事抗拒、逃避、走极端的态度,也与他这么多年在景兮身上的执着近似。
但景程不想也不会去改变,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这套不健康的模式,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自我构建出的这一套准则是逻辑自洽的。
“对不起,景程,我不该偷走它。”林霁将玉牌连着盒子一起塞到景程手里,微微擡起头,认真地注视着景程的眼睛,诚恳说道,“我当年,嗯……蛮不甘心的,说实话,被你拒绝只占一小部分原因,虽然我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控制不住情绪。”
“你是喜欢过我的,即使你可能理解不了‘喜欢’意味着什么,但赤诚的亲昵不会骗人,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眷恋不会骗人。”林霁语气温和却笃定,字里行间不含任何残存的情意,更像是过来人以自身经验向仍在迷茫中徘徊的后来者进行剖白,像某种带着些许怜悯的引导,“不过喜欢的确是不稳定的感情,人一辈子会喜欢上无数的人。”
“有的短暂,瞬时的欣赏却不会有任何举动,有的平凡,大家聊天、交心、牵手、拥抱、接吻、上床,然后在感觉消散后各奔东西永不回头,有的特别,那两个人就会在一起很久,直到不可抗力出现,人与人之间总会有合不来的地方,无非是能做出让步的一方迁就另一方,时间久了,各种激素失去效用了,如果喜欢仍然停留在浅薄的层面,那也就到了分开的时刻。”
“但有些喜欢是独一无二的。”林霁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神色不自觉地又柔了几分,“它会蔓延成爱。”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不提这些字眼,觉得它们虚假、庸俗、没有意义,我失落过,但本质是接受你的看法的。”
“毕竟我那时候也才二十岁出头,只以为性就是爱的体现,相处得足够融洽快乐、随时能被彼此撩拨起的欲望就是喜欢到了极致。”林霁耸了耸肩,表情莫名掺了些怀念,“所以你不说我也不强求,反正你的行为能让我感受到就行。”
“这也就导致了,当我发现,我在你那里并不特别后有点难以接受,你让我觉得割裂,让我觉得我做出的让步很可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你用来消磨无意义时光的物件,是你与你那‘真爱’之间无关紧要的配角。”
“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林霁撇了撇嘴。
“宋临景连面都不用露就能得到我这个约会对象求不到的待遇,而他只是你口中的“好朋友”,这显然不够公平。”
林霁叹了口气,像是觉得年少时的自己实在愚蠢,“你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我也送过你一个类似的吊坠,但你拒绝佩戴,甚至连将宋临景送你的那枚暂时摘下来试一试都不肯。”
“我不知道我比宋临景输在哪,他只敢跟你维持朋友关系,我勇敢到把你领上了床,所以临走前,我找不到其他可以‘报复’你的地方,但知道这枚玉牌对你的意义,所以在不甘心的情况下赌气偷走了它。”
景程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但看着林霁神色中隐隐流露出的歉意,他还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带着几分笑意,故作无所谓地戏谑道:“你赢翻了好吧,宋临景可没享受过我十八岁美好的肉/体。”
林霁被景程一句话逗得直接笑出了声,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倚着沙发靠背想到了些什么似的,带着几分好奇探究道:“所以他享受到你二十六岁的美好肉/体了是么?”
“咳咳……咳咳咳!”景程没想到,阔别多年,林霁抓重点的能力还是这么出人意料,顿时被呛到,咳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欲盖弥彰似的憋出句“少管”。
而这话听到林霁耳朵里,那就和默认没什么两样了,他神色微妙打量了景程一圈:“啧,真不知道宋临景干嘛要拖这么久,不会真是因为他那几个倒霉舅舅吧?”
“要真是的话,那几位近两年死的死疯的疯估计就不是巧合了……”林霁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嘀咕着。
可景程的注意力却是没放在这上面,他沉默回想着林霁刚才说的那些话,前两天安阳带着几分怨气的推心置腹,以及他这段时间与宋临景相处时的微妙,不禁怀疑起了,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因粗线条而错过了太多细节,还是因为逃避责任与改变关系可能需要承担的代价,而下意识地忽略着那些不该属于“朋友”之间的行为。
“我和宋临景,我们……”景程的话卡在了喉口,莫名有些问不出什么。
我们很越界么?我们这样相处很奇怪么?为什么不在那时候提醒我?你也觉得宋临景喜欢我很多年了么?他为什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呢?
景程有太多问题想问,可在说出口的瞬间,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些话他不该去旁观者那探寻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该直接问宋临景。
宋临景会如实告诉他。
宋临景承诺过,不会再骗他。
景程其实早该把这些横亘在两人之间悬而未决的东西弄清楚,只不过他习惯逃避了,习惯一知半解地过糊涂日子了,习惯在“焦虑辛苦地将事情解决”和“依托于无意义的性/爱与酒精遗忘烦恼”之间选择后者了,习惯宋临景的迁就和纵容,习惯无条件地下意识依赖对方的判断。
习惯宋临景的足够特别,而忘记用世俗意义和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来认真衡量他们的关系是否“正常”,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嗯?”林霁歪了歪脑袋,像是有些疑惑于景程的欲言又止。
心里暗暗做出决定的景程,将原本要问的话咽了回去,再开口时,择选出的话题竟带了几分他一直抗拒着的“矫情”:“你说的‘会蔓延成爱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林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却忍不住笑了出了声:“不好说,应验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不一样的吧。”
“嗯……对我来说呢,那可能是一种安稳的感觉。”林霁方才在酒会上大概喝了一点,此时浅薄的醉意上涌,整个人看起来比刚刚进门时更轻盈些,他眼睛温柔地弯着,大方地分享着自己的爱意,“是夏夜玻璃罐中的萤火虫,是深冬挽手在街道上用舌尖轻触雪花,是依偎在壁炉前诵读圣经,是期末月时电脑边永远保持完美温度的热巧克力,是一起研究菜谱又因操作不当而熏黑的厨房棚顶,是清晨没刷牙就接吻,是对对方的身体和精神充满探索欲,是疲惫时安静躺在一起就能获得超越性/事带来的满足。”
林霁越说越激动,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因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景程连忙凑上去扶住对方,林霁与任何人都是这般亲近,所以也没觉出这个姿势有什么奇怪,毕竟他与景程还做过更亲昵的事,搀扶着抱一下实在算不上什么。
“是想象不出,生活如果没有这个人存在,会变成怎样黯淡的模样。”
“反正咱们两个不是。”林霁戏谑道,“我们那段是好奇的结果、空虚的产物。”
“不过……不管是喜欢还是爱,不管是瞬时还是永久,只要感受到了类似的情绪,那就该坦荡地说出来。”林霁用力拍了景程两下,“表达爱意不腻歪矫情。”
“一直选择逃避,会错过很多的。”林霁瞥了景程一眼,笑盈盈地调侃道,“茫然游移在许多人之间放纵自己、不肯面对现实,这不是洒脱,也不是追求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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