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言·万事莫言(2/2)
暮食,出海的人都回来了,主位上坐着的是宁不言的太爷爷,依照辈分依次往下排,宁不言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老爷子率先动筷,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之后,他才招呼道:“阿言,过来。”
宁不言眼睛一亮,小跑到太爷爷跟前。
“今日宣布一件事,”老爷子沉声道,“明日一早,阿言就要跟着一位老师父习武,多数时候都不能住在家中了,今天有什么想跟阿言说的,便都说了吧。”
宁不言惊喜得几乎要蹦起来,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他看了看太爷爷,又看了看耶娘,情不自禁笑起来。
好诶!要习武了!他以后不止能上大树,也能和厉师父一样捏扁铁器呢!
年幼的宁不言尚且不能分清银和铁,就离开了家乡。
厉渭则待他很好,但是他总是会想起家人,想起那顿带鱼汤。
鲜美的味道让人回味。
家的舒适让人贪恋。
宁不言跟在厉渭则身边,每年可以回家两次,其他时间都在刻苦习武。
瘦削的小孩儿渐渐长大,身材紧实,开朗健谈,一如从前一样招人喜欢。
真如厉渭则所说,宁不言成长得飞快,十年光阴过去,他当真武艺高强,常人难敌。
少年郎天不怕地不怕,十六岁辞别师父,从师门返乡时,还屡次路见不平。
直到回家那天,他才重新变成了需要家人关爱的毛头小子。
就算年年都能见面,但到底是比不得就在耶娘跟前长大。
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太爷爷过世了,姐姐出嫁了,叔叔婶婶闹分家……没有宁不言参与的时光,就像是零散的碎片,就在此刻等着他拼合。
当耶娘问起他这次什么时候走时,宁不言终于可以笑着说:“这次便不走了,以后就在家里保护耶娘,若是有值得我跑的镖,那便短暂去一趟。”
以他的武艺,就算不能常驻在某家镖局,也少不了人招揽他。
这块地界穷渔民多,但又不是没有富户,总有他赚钱的时候。
学到了这样强的武功,却只能守在家里,宁不言完全不后悔。
他最在乎的就是亲人,在乎生养他的阿娘和阿耶,满身功夫用在家人这儿,怎么会可惜呢?
日子恢复了平淡,家人还是出海。
宁不言有时候跟着,也有时候会留在家中,并且仍然会用大量时间来练武,以免哪一日武功倒退。
他甚至想,如果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也好。
事与愿违。
五年后,海边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鱼,可以跳到高大的渔船上咬人,被咬的人常常伤口难于愈合,而后渐渐腐烂,使不上力气,最后一点一点烂到整个人身上。
如若伤在手脚,狠心一点及时断手断脚求生,还是可行的,但若是伤在腹背,那便无解了。
自从这种鱼出现,宁不言就开始收拾家里,打算带全家离开这里。
哪怕以后还是打渔为生,至少也不能在这片危险的海域上活动了。
家人也都同意,只是趁着这段时间海鱼肥美,想要出最后一次海再走。
宁不言理解亲人们对这里有感情,并没有阻拦,只是为防万一,他同全家一起出海。
几日不见,那怪鱼更加猖獗,见什么咬什么。
宁不言一路上都在渔船上盯着,看见跳上船的鱼,就一刀插死。
万万没想到,这鱼聚集起来,竟然咬破了船体。
一霎时,渔船进水,情况危急起来。
附近也有其他人家的渔船,但大抵都是一样。
近海岸翻了一艘一艘的船,宁不言一家人努力往岸边靠,最后还是随着破船一起翻入海中。
怪鱼成群结队地咬上来,宁不言拼命护着亲人们,奋力挣扎着,抓起一个又一个的人,朝着岸边游。
最后,宁家有三人受伤,其他人并无大碍。
而宁不言自己,脚腕上也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这个伤口不是鱼咬出来的,而是意外刮伤,兴许是伤口碰到过鱼,也有轻微的腐烂,却并没有像其他人的伤口一样飞快扩散。
宁不言对此感到沉痛而无力。
他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足以护住家人,但现实可不是这样子的。
眼睁睁看着三位重伤的亲人过世,他知道,自己不能永远守在渔乡。
这片海是渔民赖以生存的海,如今有难,便不是搬家就能解决的。
如果搬走了,新住处也有这样的鱼怎么办?如果不断北迁,那么生活剧变难以适应怎么办?
不能妥协下去了,必须寻求根治问题的办法。
事不宜迟,宁不言与家人立刻向西走,花光家底,搬到了西边一个极好的港湾中,然后辞别亲人,先去找了自己的师父。
厉渭则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可以断定,那鱼一定是有一种特殊的毒,人们受伤后的症状也十分稀奇,当下竟无已有的毒与之相似。
最后,厉渭则建议他向西走,寻找擅毒的人帮忙。
宁不言脚腕上小小的伤口,已经逐渐扩大,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为了快点找到可用之人,他四处挑战江湖高手,每每战胜,只问一个问题:“你知道哪里有精通制毒的人吗?”
一路追寻,宁不言的伤已经深入肉中,触及腿骨。
也就是这时,他遇见了一个青年郎君。
青年郎君主动找上门来,手执折扇,对他道:“我便是你要寻的人,说吧,有什么毒要制?”
宁不言跛着脚,走近些,向青年郎君鞠躬:“不是制毒,是解毒。”
青年郎君“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解毒容易,药材难寻,你可愿为我所用,直到痊愈为止?”
有解就好,只要是有解的毒,故乡的人就都有救了!
就这样,宁不言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宁不言(点烟):是的,就这样,我憋憋屈屈地给这狗东西打了四年工,结果发现所需药材根本称不上难寻,狗东西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