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2/2)
她转身踏进殿内,久久凝视着佛像,合在心口的手也一直不曾放下。
晚渡见时璎跪在了蒲团上,当即背过身,转而朝菩提树走去。
她绕着古树慢慢走,视线扫过一众绸带,忽然停在几根垂枝下。
“系在这旮旯里?”
晚渡咕哝道,她心生好奇,抓过绸带细细看。
小字写得苍劲有力,只是在收尾时,不知执笔之人为何抖了手。
晚渡从头看到尾,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她见时璎走近,笑盈盈地跑上前,被她松开的绸带又落回到垂枝下。
“师父,好多人祈愿啊。”
晚渡随口一提,时璎也没搁在心上,两人一路朝外走,晚渡说个不停。
时璎静静听着,她偶尔会淡淡一笑,但更多的是空茫。
***
落霞横铺,暮色笼罩着喧闹的集市,黄昏落日下炊烟袅袅,晚渡手里提着给鹰刀派掌门准备的喜礼,时璎走在她前面。
忽然有十几辆马车拐过街角,朝这头野弛而来,时璎被人潮推挤到墙角,余光中倏然闪过了一抹熟悉的白影。
她心里猛然一跳,当即朝街对面看去,可马车截断了她的视线。
时璎死死盯着攒动的人头,没有她熟悉的那个。
“师父!”
晚渡将喜礼护在身前,只见时璎像是着魔似地一个劲儿往人堆里扎。
“师父!”
她的喊声很快就被叫卖与吵嚷吞噬,时璎已经没了影子。
“!”
而挤到街对面的时璎有些耳鸣,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扭曲,所有人都像是趴在她耳边尖叫,但她又听不清楚,似乎正有浆糊倒灌进她的脑袋里。
时璎自顾自地朝白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看到寒止了。
真的看到了。
“挤什么!”
“赶命呢!哎呦喂!”
“……”
一种寒止就在前方的念头驱使着时璎朝前挤,她已经顾不得礼数体统了,瞧着将她堵住的人群,她沉寂了许久的心里猛然生出了些阴戾的情绪来。
时璎脸色渐渐变得沉冷,眼神也变得十分狠厉,她丝毫没觉察到体内的真气已经乱了套。
追到路的尽头,险些撞到石墙上的时璎霍然刹住脚。
寒止呢?
她的寒止呢?
时璎怔在原地,半晌又浑浑噩噩地拐进了右手边的窄巷,她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打转,灰瓦青砖反反复复地从眼前掠过。
“寒止?”
时璎茫然又无措地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嗡——
太阳xue突突地发痛,时璎一瞬有些眩晕,她倚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血气从喉间涌上来,她呼吸不畅,五脏六腑都绞在一处痛。
“师父!”
晚渡径直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她看着时璎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大概猜到了原因。
“我没事。”时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抱歉啊,让你担心了。”
这话落进晚渡耳朵里,无端显得有些委屈,她看着时璎苍白的脸,只道:“没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悬崖万丈,寒止从上面跌落时已经没了内劲,想要活命几乎不可能,时璎头两年是这么想的,可寒止的尸身一直不曾被找到,时日一长,时璎就变得越来越爱幻想了。
她先是频繁做梦,而后只要看到白色的东西,就会联想到寒止,如同今日这般。
只是她鲜少有这样失控过。
晚渡见她一年比一年恍惚,生怕她哪一日就疯了,愁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能解开她心结的人已经死了啊。
“走吧。”时璎撑着墙站起来,晚渡想要搀扶她,却被婉拒了。
她望着时璎落寞的背影,重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墙之隔。
院落里琵琶声悠扬,寒止静静站在老太身后,她隐约觉得有些心慌。
“这便是我的干孙女?”
一位年过古稀仍旧精神矍铄的老人满脸慈爱地望着寒止。
“是我的乖孙女,没你的份啊。”
老太与她是莫逆之交,几十年的情分了。
“只是这孩子近几年总是昏迷,一直不得空带来见你,如今半年倒是好些了。”
“我给她瞧瞧。”
寒止乖巧问了好,便跟着老太一路进了后院,她刚走了几步,就恍然听见了一声“师父”。
这声音,她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
“小姐,老谷主唤您了。”
丫鬟的声音彻底打断了寒止的思绪,她没再多想,大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