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2/2)
“掌门。”
她面不改色地取下个头最大的鱼,“快尝尝。”
时璎没有礼让,径直接过鱼,似是对寒止毫无防备。
跨坐在树杈上的莲瓷才没个好脸色。
从前,寒止总是将最大的鱼让给她。
她居高临下,睨着正在吃鱼的时璎。
卡死你!
鱼皮被烤得焦脆,雪白的肉却鲜嫩多汁,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时璎夸了寒止两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总觉得,自从拿上了这条鱼,四周就阴森森的。
“莲瓷。”
寒止擡头就见某人翻了一半的白眼,她哭笑不得,“下来吃鱼。”
莲瓷一跃而下,她心里不舒坦,但她不任性,搁在平时,鱼的个头都大,寒止把最大的让给她,她能认,现如今,剩下的那条太小了。
“小姐。”莲瓷径直取下最小的那条,张口就咬,不给寒止任何机会,“我没什么胃口。”
寒止明白她的心意,对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暮色四合,远山和江浪都在余晖里失了真色,薄雾蒙住渡口,明早才能有船。
时璎擦净手,“寒小姐明日就要回家了?”
寒止抿掉最后一口鱼肉,揩净唇上的油珠才接话,“是。”
她将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放进火堆里,又拨了一丛灰将它盖上。
时璎抓起一根干柴,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要去折松派求药吗?”
“掌门不肯垂怜,不愿疼我呀,我想去,也是上山无门。”
寒止话里带着笑音。
时璎把玩干柴的手稍僵。
“我说笑的。”寒止话锋猝然一转。
“我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听得折松派的美名,若是如我这般的人都进了门,那日后阿猫阿狗,也都能进了,岂不坏了规矩?”
时璎转干柴的手彻底停了,她擡起眼,“折松派确有法子能治你的寒症。”
喀嚓——
干柴断成两截,同样的声音,勾起了夜里的记忆。
寒止稍倾半身,“那夜,我当真什么都没瞧见,更不会将掌门咳血的事情抖落出去。”
“我信。”时璎轻轻敛眸,“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可她的眼神分明饱含杀意。
“掌门这般看着我,是何意?”
寒止也看出她动了杀心,以为她真的很在意那夜反噬咳血的事情。
“我说的是真的。”时璎故意展露杀意,此刻又答非所问。
寒止能感觉她有些急切,急切地想要留下自己,甚至是要抓在掌心里,才肯作罢。
可她却装起傻来,明知故问,“真的什么?”
时璎顷然干笑两声。
寒止实在难测,若她铁了心要走,总不能将她捆起来,打条链子锁在身边吧,就是想锁,只怕也要废上好一番功夫。
被震烈的腕骨又在隐隐作痛。
“真能治你的病。”
时璎双手撑在身侧,试图放松紧绷的身体。
寒止面上漾着笑,眼里荡开波儿,“掌门肯收我啊?”
她不等时璎答,又将刚给的希望掐灭了,“掌门肯收,我还不敢认呢。”
“嗯?”
时璎快疯了。
“这天下想做掌门徒弟的人可太多了,我没有真才实学,是德不配位,只怕前脚拜进师门,后脚,师门就不幸了。”
寒止微笑。
“我不怕啊。”
时璎也不等寒止答,“罢了,若是寒小姐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只是折松派的秘法确实不能传给外人,这一路,寒小姐多次出手相助,万千恩情到底是报不了了。”
两人来回拉扯,莲瓷听得头皮发麻。
“原来掌门是怕欠人情啊。”
寒止感慨似的轻叹。
“你以为呢?”时璎面色如常。
“我可没多想。”寒止十分坦然地盯着她。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时璎也盯着她,“我总不能欠着你呀。”
“求之不得。”
时机已到,寒止直起身就要行礼。
“师尊在上……”
“欸!”时璎霍然擡住她的手,“不必。”
“我当不起你这一拜,你身子不好,我能教你的太少了,人前逢场作戏,你唤一声师尊就罢了,人后,我不占你便宜,待你病治好了,是去是留,随你便。”
魔教少主,她可收不起。
寒止揣起手,“这不拜,日后我可想跑就跑了。”
正派掌门,她也不想拜。
“你跑不掉的。”时璎笑说。
寒止,你再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