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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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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青鹤躺在床上望着她的方向,微抿了抿唇。

“是真的就点头,是假的就摇头。”仲藻雪脸色不怎么好的压着他道。

男人躺在了床上,望着她的方向没有动作。

“祁、青、鹤!”

点头。

唇线抿直成了一根线。

祁青鹤躺在床上,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将她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衣带边,示意她动手解开。

“我先与你说明了,其它的事情你与我耍花招我不计较,但在这种事情上你如果还要骗我,戏弄我,我会很生气,非常的生气。”仲藻雪脸色沉了下去。

祁青鹤躺在床上抿直了唇。

——看着就是一副下次还敢的模样。

仲藻雪皱着眉,脸色生沉的望着他,直盯着他逼他点了头,再伸手去解他的外衣,看他到底是伤在了哪里。

祁青鹤躺在床上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

那一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手。

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但正是因为看不清,反倒而让触觉变得更为了灵敏了起来。

一时间神色有些恍然的仰着头,微张了张唇,像是本能的想要叫她的名字。

仲藻雪沉着一张脸扒开了他的那一层外衣,待看到他身上的伤势后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震骇的擡头望向了他。

“你——”

祁青鹤开始确实只是在逗弄她,想着的也是她不让自己动手动脚,便勾着她自己来动手。却因为目不能视,不知道身上那一道道伤痕有何其的狰狞。

震骇的倒抽一口冷气声,让他陡然回过了神来。

以为吓到了她。

祁青鹤伸手拉下了自己的衣衫,将自己包裹的严实了。

仲藻雪擡头望向了他,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原是一个文儒身,自立身修学开始便少与人争执,学的也是一派君子剑,虽然强身不至于落得书生文弱病骨,但那一身伤痕俨然已经比武将还要来的骇人。

“你到底受了多少的伤?还瞒了我多少的事!”仲藻雪沉声喝道。

祁青鹤拢着外衣望向了她的方向,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

“……”

仲藻雪沉着一张脸望着她许久。

最后像是再也忍无可忍的起身,便是径直的一把掀了他的被子,就在男人神色有些怔愣茫然间,直接伸手剥他的那一层外衣。

“——!”

男人有惊。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大胆的陡然上手来扒自己的衣衫。

也不跟他废话一句,仲藻雪三两下的将他外衣扒了下来,随手扔去了一边。

来不及遮挡任何的。

制止的那一只手只握住了她的手臂,祁青鹤躺在床上神色有怔然的望向了她的方向,却是一时间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仲藻雪目光生沉的望着他身上的伤。

看着他琵琶骨穿刺。

有剑伤。

有刀疤。

有的绷了血痂,有的还缝着针。

肋骨处的那一块还有一处青紫,看着是新伤,想来便是刚才不小心撞到的。

“……”

仲藻雪低下头,试探的伸手摸向了那一处有了绷血的血痂,肉眼可见的手上的肌肤轻微的颤了颤,便收回了手,却是不忍细看。

就在她沉默中,却见着一只大手复上了自己的双眼。

有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祁青鹤沉默的带着了她的手指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就在她的掌心中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末了,再轻吻向了她的掌心。

“你真的……是个傻瓜。”仲藻雪低道。

栖于掌心的吻,似是有一声无声低笑,哑然非常。

三月里的药王谷正是一派盎然的生机,百草青绿,碎花星点,不时有几声轻脆的鸟啼声传来,原是喜鹊闹上了枝头,衔着半枝的杏花。

仲藻雪翻出了药酒为他上药,掌心直摩挲着那一片撞得青紫的伤处。

“很痛吗?”感觉到他神色有了些异样,略停下了手,问。

祁青鹤沉默了一会儿。

摇头。

只是神色间有些苦恼的样子,最后索性将头枕在了她的身上,微眯着一双眸。

因为间有的失觉,他的痛感已经比普通的人要少了许多,寻常的伤痛已经让他没了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一双手实在磨人,但却又不想推拒这样一份感觉。

只是食髓知味的任由着她折磨着自己。

仲藻雪低下头望了他一眼,眸色有深,也存了心的不让他好受。

“……”

春醒之时。

三月的蝶总是有几分贪婪的汲取着花蜜。

只穿过了幽幽的秘谷,攀上了那吐苞的蕊枝,也不在意忽起的一阵的风凶猛地撕拉着自己的薄翅,只是贪那春日欢,享那一刻的饕餮。

等到了阳光照落下来的时候,便无比惬意的停栖在了花上满足的小憩着。

享着徐徐的微风吹来。

耳畔是一片的悦耳的雀啼声。

这一日的春光却是一片大好,只是能够让人停留的时刻却是短暂的,想到了不日后所判的流放之刑,仲藻雪却是有那么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在此之前男人那么执拗的要留下她相公的那么的名谓与身份。

净了净手。

将一旁的药酒一应收回匣中。

不容他再糊弄过去的,仲藻雪道,“你是准备代我受流放之刑。”

男人拥着被子卧躺在了床上,正望向了她的方向,脸上还有残尽未褪的惺红,更多了一抹慵懒之色。

他没有回答的望着她的方向。

不亚于默认。

只要他还是她的相公,他就能代替她做许多事情。

将那一整个药匣子收拾妥当,仲藻雪合盖上匣子,转过头望向了他,只望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不会为了你留下来,祁青鹤。”

祁青鹤怔住了。

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好似周身的空气被抽离一般,一片的窒息。

他微颤了颤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来一个字。

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而现在。

他的梦醒了。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他,看着他煞时脸色苍白的不见一丝的血色,整个人望上去有些懵然无措的样子,只在心里叹了一声,也不愿意用这种法子来折腾他。

扣好了匣扣,将那一只匣子收了进去。

仲藻雪说道,“但我会与你一起往前走,相公。”

祁青鹤一怔。

他擡起头怔怔的望向了她。

仲藻雪逆光站在了窗木下望着他,一字一句的再向他重复了一遍,“我们一起走。”

[共长舟]

流放的这一条路却是不好走。

沼瘴缠身。

荒蛮非常。

期间,祁青鹤有过几次使手段想要将她留下来,但都被她一一识破了。却也没有点破的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着他折腾,望着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以为自己的那些个小伎俩得了逞,一边感怀着她没有真跟着自己一起吃苦,一边伤怀着她不在自己身边。

“……”

仲藻雪颇有耐心,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个人藏在了那里发呆,都不用剖开他的脑子便知道里头想着什么,却也成心不让他好受的放他一个人在那边长草郁结。

只在看着天色不早了的时候。

走过去。

踢了他一脚。

男人受了惊,神色愕然的擡起头。

“时辰不早了,要赶路了。”那声音却是一片风轻云淡。

拽着还有些懵懵的男人,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挣脱一二的继续往前赶着路,不让他在这里继续长草浪费时间。

就这样一起涉过了恶沼。

走过了险滩。

经过那天险的栈道。

淌过了江河。

……

流放的这一路却也好像并没有那么的难走。

仲藻雪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知道他看不见,走在了眼前为他引着路。走到了非常难走的时候,便放慢了脚步,径直的告诉他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在远行的这一路中,她成为了他的眼。

镶嵌入了他的生命之中。

成为了他这一生中再也分割不了的一部分。

祁青鹤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知道她脚力单薄经不得远行坎坷的路途,走到了不大好走的路上,便将她背在了背上,仔细着听着她的指示望前走。

他不想放开她。

也已经再也放开不了她。

两个人的脚步都有微薄,禁不住长涉,时有赶不上下一个集镇落脚,便起了篝火露在了山外,由他陪着她拾着柴薪,他生起了火。

在夜里为她披上一件御寒的衣氅。

偶有被山中攀爬的的野兽蛇虫给惊住,便抱了他一夜。

祁青鹤无声的低笑起来,将她抱在了怀中,轻抚过她的发,顾守了一夜的篝火让她安眠。

判刑流发的终点——

却是黎安。

好似兜兜转转了一圈,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两个人一同踏上了这一片的土地,看着眼前像是刚刚经过了一轮硝烟战火,恶瘴遍布,乱象横行。

虽然当初孟逐鹰有败于了郎林的手下,但是残存在这里的西陵王之势的余孽却并没有清尽。

且不仅没有清尽,邻襄它他的小国,残落的部族,眼见着这边乱作了一团便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想到过来分一杯羹。

硝火扑向了两人的面,明明是正盛的春夏,但这里却尽是一片死亡的气息笼罩着。

两人无声的立在了高地之上俯瞰着。

“你是已算到这里会变成这般?”仲藻雪问。

祁青鹤点头。

“你倒真是有始有终。”仲藻雪笑他。

祁青鹤抿直了唇。

站在了他的身旁,仲藻雪却已经猜到了他大至的心思,道,“有什么要我做的事情?”

祁青鹤侧过头望向了她的方向。

只是望向她。

随即无声的牵着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着。

“再难走的路,可不是都已经走过了吗?”仲藻雪说道,“我也只望这一切能彻底的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之后几个月里。

祁青鹤再一次纵身入局,以一身制衡住了整个黎安的乱象,无论是沈蒙的残党,毗邻的小国,虎视眈眈的部族,他只柱着一根遍身乌紫的天杖踏过了黎安的每一个地方。

任是野草疯长,芦苇飘摇。

只一身粗简的布衣,一方旧履,清冷犹常。

每一个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有被他的手段坑害过,惊骇住,恼怒着他将所有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在一片胶着非常的局势中,奈何不得他分毫。

渐渐的,有人便开始将目光打在了他身边的那一个容貌清昳的女子身上。

“那女的是谁?”

“不知道,好像一直跟着他。”

“好似是他的夫人?”

“不若便将她擒拿了下来,看他还敢张狂!”

“好主意!”

祁青鹤只饮着茶,将茶盏送至到了自己的嘴边,神色不动的听着外面的细碎算盘,听着那边一人谋划着如何打舍,如何夺人,如何下手。

那一双眸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只透着沁骨的寒。

送盏入唇之间。

只等着那边的人站起了身来,便像是触及到了什么机关一般,陡然间无数的铁丝如网如阵一般从八面穿射了过来。

不等人有丝毫反应,瞬间封喉。

连同着身后的据点只在一声爆响声之后,轰然夷为了平地。

放下了手中被溅到了尘血的茶盏,他起身离去。

自此。

整个黎安,多方势力角逐。

却没有一人再敢去打他身边人的主意。

他坐在了她的面前,任由着她卷着纱布为自己换着药,那一双眼睛拖了整整三月,而今只是能救上几分便算作几分。

只在她换完药之后,有些依恋的低吻上了她的掌心。

他依旧是百姓眼中的祁大人,无数的人为他的到来而欢庆,只拽着他的衣袖纵泪四横的诉说着这些年的血泪辛酸事,乞求着他能还一个太平安康的日子。

想要止息战火。

想要耕作织布。

想要清平盛世。

仲藻雪原只在黎安呆了不过寥寥几月,这一次过来,却依旧有人认出了她来,记挂着她,抱着她再三说着感谢与想念,可谓是喜出望外。

在知道两人是夫妻的时候,满堂惊哗,却又随即欢笑了起来,为他们献上了祝福。

“……”

黎安城最后的清扫花了整整六个月之长,当中可谓是殚心竭虑非常。

其中身受所害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几经祸乱还留下来的百姓,多是病弱孱身的老人,无力为之的妇孺,实在是苦难至极。

仲藻雪每每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不忍。

那些个孩子尚且懵懂。

只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像是全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于在被逗乐的时候还会展开一个大大笑容。

她就这样留在了黎安。

救人。

扶助。

授学。

尽自己一切倾囊而授。

至以止戈平定,百废待兴之后。

掩埋了那一群永远沉睡在了这一片故土之中的人。

祁青鹤开始拟章定则,改道山体水渠,重作水车,带着几个初长而至的年轻人搬运着山石凿挖了新渠灌溉,兴建了一座又一座遮风蔽雨的屋舍。

仲藻雪则教授着当中的妇人养蚕纺织,与粮种一同播下去的还是新次的棉花。

只等着隆冬最寒冷的天气,将那温暖的白棉织入衣内避寒,每人一件的分次发送了下去,以一起挨过这最寒冷最难熬的冬日。

握住了她那一双冻得发红的手,只在掌心中轻呵。

“冷?”

他开始学习腹语,能够简单的用几个单字与她交流。

“有点。”仲藻雪哆嗦着笑了笑。

握在了掌心轻呵。

怕她被冻着的将那一双手藏入了自己的怀里再捂得严实了,却被她有些坏心的贴去了肤里,登时冻得打了个哆嗦。

“火。”他说。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生火再过些天怎么挨?”仲藻雪摇头。

黎安的物资紧缺,便是生火也多是最冷的天大家挤在一起,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偷偷的把大家的柴碳给用了?

但最后祁青鹤还是生了火,用斗篷将她捂得严实了。

“在这里,不要去。”他说。

“今日剩下的还没有……”仲藻雪一愣。

“我去。”

祁青鹤说。

仲藻雪怔住了,看着他穿得远比自己要单薄的多,想着这几日他实在是忙碌,“……你就不冷吗?”

祁青鹤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很浅的一个吻。

“想你,不冷。”

“……”

这一句话却实在是让人遐想,也不知道是他刚学不久的腹语还不怎么会断句,还是就是这样的一句。

想你不冷。

只想你不受寒受冷冻着。

想你,不冷。

只想着你,便不觉得冷。

实在是……

[同行雪]

又是一年过去。

冬去春来,万物消长。

黎安终于挨过了最严寒的凛冬,在初春的第一道光芒照落下来的时候,不再是遍地的尸沼与恶瘴,而是飞舞在草茵上的蝴蝶。

大地复苏。

一切终将迎来全新的开始。

仲藻雪开始教授着妇人们认字,为她们开智。

在每一日清晨的时候,将当日要学写的生字刻在了竹木上,再让她们拿着木枝在地上练习着认写。

起初的时候,那些个妇人们还有些生腼,往旁边的就是老夫子们临时支了一块牌额做的学堂,教授着到了入学年龄的孩子们。

不比那些小孩子们。

她们已经年长。

又还是妇人。

实在是有些羞涩的不好意思。

但看着她教授的认真,心里头也好奇的会去凑个热闹,一来二去,便听得越发的投入了起来。

每一个去听学的妇人,仲藻雪教她们学写的第一个字是她们的名字。

那些妇人睁着一双眼睛好奇的望着那个名字。

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些烫烫的。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自己的这一个名字跟了自己大半生。

但却为什么……

好像是第一次见一般。

那是这个世界的自己。

而在这一瞬间。

她们好像终于看见了自己,找到了自己。

虽然依旧还有些朦胧,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意识,一个非常混沌的概念。

那是她们的名字。

属于自己的名字。

不是某某氏。

某某夫人。

某某娘亲。

是她们自己的名字。

“……”

来往听学的妇人越渐的多了起来。

如果说最开始还有几分羞赧不好意思,但当那一份意识初萌之后,却越渐的想要知道更多的东西,这万紫千红的世界。

听一听嫘祖养蚕。

听一听妇好征战。

听一听巴寡妇清从商。

那原是和她们一样的人。

这天地间原也拥有着另外一另的活法。

早春的茶叶还沾了几分的春寒色,等学完了认字之后,仲藻雪便带着她们一同去山中采茶。自从黎安熬过了最艰难的这一年之后,等到乱祸平息,粮食得以果腹,冬衣足够御寒,山中的田地里便开始栽种起了另外的作物。

这些东西却是拿出去用来卖钱的,借着修通的那一道水路运贩到京城,以换取更好的生活用物。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

“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注2】

仲藻雪带着她们一边采着茶,一边唱着秦观的《行香子》。

比起书册上枯燥的认读,没有什么比歌调更容易让人消化,让人记住。

她唱了一调,带着那些妇人们再唱了一调,只是几遍便让她们记了下来,听着山园之上一片的热闹,或是欢歌,或是笑语。

肩扛着锄头的汉子们打山下走过,听着那边的笑闹声不由得多望了几眼,也是不禁会心一笑。

又是一年过去,又是一年春来。

这一年。

仲藻雪收到了故人的来信,心里不胜惊喜。

写信的人正是殷盈,上面是洋洋洒洒的几笔例行问好,再与她讲了这些年自己走的这一路的见闻,还认识了新的姐妹游云怜,正准备同她一起去她所在的女国看上一看,还准备去传说的中的隐国看上一看那边的异国风光。

信到最后随意的舞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旁还拓了个小爪印,是李曼婉留下来的。

也有单玉儿寄了信过来,全篇义正言辞的指控着当初祁大人为了瞒住她,不让她知道实情,而将她和师爷两人诓骗去了其它的地方不得脱身,导致了她连告别都来不行。

柳三娘随信寄过来的还有一大箱的衣衾。

那封信是苏先生写的。

连同着三娘和红觅的问候一起写在了上面,问她安好。

……

这一年的春日,雪还挂在了檐瓦上。

仲藻雪将编织好的花魁簪花沏着未融的雪,簮入了环儿的坟上。

只站在了她的墓碑前望着她。

想着这一个原是极水灵的孩子,格外的爱笑,很是古灵精怪的模样,小姑娘原是爱美的,贯爱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长在这样一个极恶的土壤,原是只想着活下去。

她有一个梦想。

她说她想要做花魁。

因为花魁姐姐可以穿上漂漂亮亮的衣服,可以每一天有饭吃,有住的地方。

孩子的想法原是这么的简单。

但这一切本应该是这么简单。

所有人想要的,充量其不过是好好的活下去,过好每一天,在亲人的身边,与友人嬉闹,同爱人厮磨,在这偌大的世界中,栖息着方寸之地。

寻求着那一份最简的幸福。

对世界美好的追求。

这一切,原就是这么简单。

忽而又是一场雪落了下来,像是那一日被风吹遍了山野的梨花,就这样洋洋洒洒的飘落,好似簌簌纷落的玉屑般。

白雪吹落了她的发上。

仲藻雪但立在了那里,擡头望着春寒中的凌雪怒放的红梅。

往日种种好似就在眼前。

有那展翅高高飞去了蓝天的纸鸢。

碧绿的草坪上是姐妹们的欢笑声,看着那小巧的豆蔻丫头一边牵引着手中的丝线,竞相追逐着,只是不断的奔跑着,笑闹着,好似永远都不知忧愁。

她是长于大家中的闺秀。

从来都居于深院中。

她的这一生原是由父母裁夺,学着那恭俭贤良,出悌从孝。

扶身怀礼。

她藏于了后堂之中,听到了男人上门提亲。

隔着屏风。

只看着他立身芝树,出尘非凡。

便含着女儿羞的掩扇半探出头,似是想要仔细的再看他一眼。

却不曾想,这一眼正好撞入了他的眸中,得他一览无遗,忙慌乱的藏回了屏风后,揣着那一颗怦然不止的心跳,好似快要跳出了喉咙口。

整张脸都烧得通红。

似有听到他一声轻笑,非常轻微的一声笑。

麟花吹头。

是一日的火树银花,迎亲的队伍排了整整的一条长龙。

他给了她最盛大的喜礼,倾尽一切。

明明是那么清冷的不茍言笑的男人,却在听到了她小女儿时期的心思,记下了她想要的一切,让整个临安城见证了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从此嫁作他人妇。

三年夫妻,他不是一个贴心的夫君,忙起来的时候总会顾及不到她。

有多少别离。

有多少空闺。

有多少思念。

只是那一双望向自己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的改变,安静的,专注的,深凝的,只有她一人,只看着她一人。

无声的陪伴。

不改的情长。

有过风雨冲刷过所有的一切,在狂风卷过来的时候,彻底的撕毁了两人的这一片平静。有他心如死灰的转身离开,有她悲切泣不成声。

有欺骗与不信。

有隐藏与不安。

“……”

一柄油纸伞无声的遮在了她的头上,为她遮下那一世的风雪。

仲藻雪转过头。

看着他一身青氅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一只手正撑着伞。

风雪吹落在了他的冠上。

与她好似共白首。

“你怎么来了?”仲藻雪问。

“找你。”

“有事?”

祁青鹤低头道,“风雪忽至,你没有带伞,我来接你回家。”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仲藻雪问。

“……”

祁青鹤低着头,道,“……只是想见你,找了个托辞。”

仲藻雪失笑。

收回了视线与他并行着往家中走去。

“你看不见怎么找的我?”

“隐约。”

“隐约能看见了?”

“嗯。”

“是药起了效用?”

“对。”

“太好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听着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高兴,祁青鹤抿着唇,一手打着伞,一手落在了她的唇边,像是想要更真切的捕捉着这样一个笑容。

素伞遮下。

他低下了头噙住了她唇边的笑。

在一片忽起的风雪中与她相拥,好似又重回到了那一日撷花宴上两人共赏白梨。

一柄伞下。

是并肩而行的两个人。

“……对了,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并行中,仲藻雪像往常一般挽着他手臂说。

“何事?”

“就是……”

那声音渐远。

只在雪地中留下了一双并行的脚步,在这样一片茫茫的雪原中蜿蜒了一路,直以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结局二】水龙吟(留)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千秋岁.数声??鴂》张先(宋)

注2:出自《行香子.树绕村庄》秦观(宋)

——

(以下作话不计正文字数)

一、补充“披皮火葬场”这一个说法可能产生的歧义。

“披皮”,是因为整篇文基于火葬场之外的东西才是我真正想要写的。但在定题时,我选择了这一个题材,那么基于题材的规则和喜欢这个题材的读者的尊重,它会有一篇普通“火葬场”该有的标配,即,前期虐女主,后期虐男主。后期虐男主包括但不限于,男主追妻被穿骨,刀砍,剑创,毁誉,道歉,后悔,中毒,失明,失声,失觉,试药七窍出血等虐心和虐身。

我没有否定它是火葬场文,只是它对于我来说重心不在于用虐女主或者虐男主的方式来达到酸爽。

当然,觉得不喜欢/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

二、为什么会选择双结局,是因为当时评论区吵得太厉害才妥协的吗?

不是。

在第二个红字榜单,也就是全文大约5w字左右的时候,我第一次正面的回答了本文到底是BE还是HE。

我当时的回答是,“结局交给读者选择,去留都可。”

因为这篇文的结局就我想写的来说,我无法用简单的BE和HE来概括。结局一,藻雪跟小姐妹一起出门旅游周游列国,再停留到了隐国做书院的女夫子,那是彻底的涅槃重生,追寻自我,我认为它无法套用BE来定义,这是一个好的结局,包括若干年后两人再遇,套环开启第二轮的追妻。

我很无奈,哪怕是一句“去留都可”,都会被抓着不放,“就这样了女主还留下贱不贱”来骂厌女,i男宝。或者嘲讽“去”,是“女主去死”,“诡异多端的男宝妈作者”,然后又是一串作者厌女i男宝排雷。

——

话在说回到双结局。

在我第一次正面回答了这一句,“结局交给读者选择,去留都可。”并就此确定下两个最终结局。

我想很多人在看到这一句的时候,第一的重点是放在了【去】与【留】。但这一句话里在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你们可能没有注意的重点,那就是【选择】。

选择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首先你要“拥有选择”的能力,你才能“决定选择”的去留。

不同的环境,认知,年龄,阅历,经济,家庭,学历,会造就不同的性格,每一个不同的性格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选择。

它从来没有标准的答案。

它有的只是,有的人拥有选择,有的人没有选择。

这篇文我不会说教着告诉你们应该怎么选,压着你们选什么,怎么选最好,而是将这个权力交给你们的手上,基于你们的性格与喜好去自主偏向两个不同的结局。

无论哪一种选择,我都会为你们献向祝福。

选择结局一的人,刚烈理智,绝不回头,我会愿你们事业学业有成,攀越自己人生的峰顶,诸事顺遂。

选择结局二的人,感性,期待圆满结局,我一样会祝愿你们不断的向前走,成就自己所想,幸福美满。

很多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从来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兼容的,我不喜欢党同伐异,我喜欢求同存异。

所谓的两个结局,其实是作者一个相同的态度。

——无论你性格强横刚烈也好,或者性格温柔感性也好,我都寄予你们同一个祝福。那就是拥有选择,掌握选择,自主选择,然后不断的向前走。

去找寻自己。

去发现自己。

去成就自己。

愿你们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砚古

2023.1.26 破吾节

———————————

(其实这些东西真的不应该是作者直接说出来,而是要让你们读出来的。)

(《弃君欢》会接续这篇文的立意,谈“如何寻我和选择”这一个话题。其实这个答案在这篇文里也有,算留个小彩蛋看你们能不能读到。)

——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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