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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锁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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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锁匙

烛火幽曳, 经风贯堂之余卷动了一片投落在黑暗中的影子。

那一日是时隔一年之后的两人再次相见。

他朱衣锦袍。

她身陷囹圄。

“真是有许久不见,你可有想我?”伸出的右手轻柔的抚上了男人的脸颊,那一双眸子里似有万千相诉的柔情, 依稀如似当年一般温婉。

那指腹是冷的。

但抚上的他脸颊的动作却是极温柔的。

像是一片羽毛轻搔着心痒。

无论是那一双柔情勾丝尽见缠绵多情之色的眸子, 还是她细语轻喃的问话。

那一只手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尽是勾引,尽是挑逗, 只听着她语似轻昵道,“……这么多年不见,却不知大人心中可还有我一席之地?还是只我一人这些年里为大人暗害相思情苦呢?”

“……”

便是一贯泰山不动的男人在她的面前也禁不住眸子一暗, 喉结生涩的一动。

斗转星移,山河竞迁。

好似一面被拨动了的镜子, 在旋转之下两相相照着,一成黑白, 一成正反。是彼一时她身陷于囹圄他锦衣玉立在牢栏外神容俊冷的望着她, 是此一时她绾发素衣站在牢栏外神色平静的望着囹圄中神骨憔悴的他。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只觉得像是一场大梦。

“一别经年,我心不改, 相思只许一人。”那一只手是修长的, 指骨分明,带着些许的寒,为她撷捋了鬓边细碎的乱发顺于耳后。

他如是说道。

低下的眸依旧是记忆里的清寒色, 安静若许。

像是回复了阔别重逢时她的问话, 明明知道那只是假意诱惑, 但回答的人神色却是万分的认真。

却是他一贯一丝不茍的作风。

只要他认定了后, 执拗到底, 磐石不转。

哪怕只是一句戏弄谑意。

“我爱你。”

“我爱你。”

像是过去与现在的和声, 似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叠。

一如此一时立身牢笼中的他,与彼一时身陷在囹圄中她彻底的交融在了一起,在谎言与真心相错之下后,真与假,是与非,似是尽化作了黑与白两色不断的缠绕。

掺杂着了无尽的爱与恨。

是情意深浓。

也是恨意深入骨髓。

仲藻雪站在了牢栏外擡头对上了他的那一双眸,却终是禁不住的侧首移开了视线。

“时至今日,何必再说这些?”她道。

“只是不说,也许便再也没有机会了。”祁青鹤敛下了眸低道。

“既然以后再也没有了机会,又为何还要说?”仲藻雪道。

“只是不想再留下遗憾。”祁青鹤道。

“说出来便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吗?”仲藻雪问。

“或许仍有。”

祁青鹤道,“但却不枉。”

仲藻雪重新擡起了头望向了他,一双眸子微微浮动。

祁青鹤道,“人世间从来难得完满,总是会留下无尽的遗憾,我力有微薄,所能做的也只是让这一份遗憾能少一些,再少一些,即便还不足以弥补过往错失,但总好过一错再错。”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祁青鹤的手已经落在了她的手上,落袖过后,只看着一枚系着红绳的钥匙留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仲藻雪落目望了过去。

见他屈合起了她的手,让她握住这一把钥匙。

“主人辞离不告而别,家中已尽是凋敝不堪,不久前我有回去过了一趟将家里重新打理了一遍。”祁青鹤低道,“庭院的落叶和灰尘我已经打扫干净了,见着原先的那一把旧锁已经生了锈,便给家里换了一把新的锁,这是门锁的钥匙,望你能够收下它。”

“……”

仲藻雪望向了那一把钥匙,只看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把钥匙退给了他。

“收下它。”祁青鹤握住了她的手。

“我已不想要这个东西。”仲藻雪道。

合掌包握住她手的是男人的掌心,指骨修长,看着削薄却不容她松开。

仲藻雪不由得皱起了眉,挣脱不得便有些不耐的望向他,正想要开口时,但这一擡头,却正撞向了他那一双深色的眸子,犹有一怔。

“我在你最喜欢的那一盆花下放了你爱吃的糕点。”佩着镣铐的手,指骨屈握着将她的手包掌在了手心里,只听着他低道,“当我向你赔罪,夫人。”

仲藻雪听着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擡头望着他微眯起了一双眸子,却没有说话。

两人的这一副模样但在外人看来尽是情意恩绻,难舍难分的模样。

嵇舟走过来的时候耳朵正捡到了“赔罪”那两个字,便哈哈笑了起来,“嫂夫人可是终于气消了?”

仲藻雪没有说话,睁着一双眼睛望着眼前形容憔悴脸色苍白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抽回了自己被他合握在掌心里的那一只手,只不动声色的收起那一枚钥匙,没有教任何人觉察得到异样。

祁青鹤低下了头,望着的她眼神里尽是一片黯无光亮的晦然。

仲藻雪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都是我错了。”男人低着头,神色黯然的说。

“前一刻想着置我于死地,现在这副模样又是做什么?”她淡道。

“是我嫉妒他抢走了你。”

“所以想要害死我?”

“对不起。”又卑微的说了一句。

“……”

仲藻雪站在那里,脸上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望着他,看着他演,也不介意眼皮都没擡的配和着他演。

“祁大人倒是一片痴心,经遇了如此之事后不仅既往不咎还能做到如此不惜舍身相救。”跟着嵇舟一起过来的还有沈鸿中和柏远山。

沈鸿中讥声嘲道,“可真是令我大感意外。”

像是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一般,祁青鹤站在牢里一双手正握着牢栏,眼里只望着她一人,清冷的眸子里尽改往日里的傲绝,倒似是痴了一般的恋恋不舍又有怯怯的拉扯着她的衣袖,尽是卑切的哀求着她。

“藻雪……”

“等你死后,我会给你收尸的。”仲藻雪面无表情的说着,一手挣开了他拉扯着的自己的衣袖。

“只要你好好的便好。”祁青鹤低道。

“不要以为现在说这样的话我就会放过你。”仲藻雪擡眸望了他一眼。

“能被你这样记住却也无妨。”祁青鹤道。

“……”

仲藻雪眉头皱得却是更深了,脸上的嫌恶更是快要遮掩不住,阴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望了他一眼,随即一副不想再跟他说话的表情转身离开。

沈鸿中跟着一同走了。

柏远山在走前有意味深长的转过了头望了他一眼。

直等到几人彻底的走出了地牢,那边打开的牢门透出来的一线光亮又被掩合上了之后。

“我总觉得她刚才一副像是被你恶心到了想揍你的模样,可是忍无可忍。”嵇舟轻笑着开口。

“她一向都是识大体的。”

等到地牢外的门掩合上了之后,祁青鹤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到了往日里的平静,擡手拭去了唇边上沾着的血色,眸子隐隐有微凝。

末了。

却又似没事人一样的低下了头,一边翻折起了凌乱的衣袖。

祁青鹤神色平静道,“但我还在这里活着一日,无论外面出现什么情况,他们都不会动她一根手指。”

那会是最好的一颗棋子。

也会是最好的一张王牌。

对付他的。

“但以后呢?”嵇舟问。

“没有以后。”祁青鹤整理好的衣衫后擡起头道,“以后,或者是没有我,或者是没有他们,只这二者可能。”

“这一步是兵行险招。”嵇舟道。

“或许。”祁青鹤不置于否。

嵇舟沉默了一会儿,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答应将她放出去真的没关系吗?将自己的软肋交付给了敌人,可不是任对方拿捏?”

祁青鹤沉默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负手站在了那里。

外面像是已经大亮。

隐隐约约的能看见牢中浮载着的一舍的尘埃晶屑,在一罅的阳光下折射着无数的碎片。

良久,祁青鹤缓缓的说道,“她从来不是我的软肋,她原是与我相当的同道之人,是一把锋芒从来不曾输于过我的锐利的剑。”

嵇舟听到这里一怔。

“哦?”

祁青鹤敛下了眸只这一次没有再说其它,他原一直都是情绪不喜显露于外的人。

……

“我意欲走一条不可回头的路。”

“嗯?”

“此去一行或许粉身碎骨,但我如今踏了上去却也不想再回头了。”

“相公,无论你走去哪里,妾身都愿意追随你,与你同去。”

红炉煮雪,茶茗正沸。

明明是刺骨的天气里,但溢出来的暖香在悄然的沁入心脾之后,却是让他周身暖和了起来,在这一片寒瑟之中,两人相坐于了廊下对饮。

眼前的女子眉目温婉,但神色却又是那一般的坚韧。

“会很艰难。”他道。

“我知道。”

“也会有许多或许意想不到的凶险。”他道。

“我不怕。”

“你不应该被卷进来。”

那个女子端坐在了那里,听罢了他的话后低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那一盅清茶,她伸出一双手握拢住了他冰冷的右手,道,“我是你的妻,我若是不应该站在你的身边,又还有谁才是应该站在你身边的人?相公,只要你永远记得,你我夫妻自始至终都是一心便可。”

她擡起了眸望向他,道,“此行路上,我愿做那无坚不摧的后盾,也愿做那削铁如泥的利剑。”

……

她从始至终贯彻了她的信诺,在离开了他之后依旧坚守着自己的不变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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