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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诉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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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仲藻雪道。

祁青鹤掌着酒盅又自斟了一杯酒,道,“你我成亲之后,我宿日奔波在外少有顾家,往去赈灾平乱更多是留你一人独守空闺,你可有怨我?”

仲藻雪坐在了他的面前,面上是一片的空冷。

祁青鹤道,“此夜相决绝,如今你我二人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了。”

仲藻雪沉默了良久,道,“没有。”

祁青鹤望着她。

仲藻雪擡眸对上了他的视线,道,“我知道我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心中的鸿志与大义。嫁做了这样的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似旁人那般如胶似漆情长缠绵的夫妻生活不属于我。”

祁青鹤望了她许久,那一双眸子是一片的寂灭之色。

却是突然的重咳了起来,一手扶在了矮案的边角微侧过了头禁不住一声又一声的咳嗽着,每一声咳都拉扯着胸肋上的伤,咳得一阵心绞钝痛。

扶在案边的手指指骨剜得一片生白。

“你深明大义是一个贤妻,终是我无能难以兼顾得到你,让你失望了。”祁青鹤声音有些沙哑。

话落,举杯之下又是一饮而尽。

仲藻雪望着他,道,“你让我失望的从来不是这里。”

祁青鹤咳缓了过来之后扶案正坐好,擡眸望着她,“大灾那一年,我身陷数月不得回,你有孕小产,家书两封送至我的手上,我却终是没有回来,你可有记恨我?”

不似之前尖锐的争锋亮刃的激烈。

这一夜里,更像是剖心,平静的让人有些感怀。

仲藻雪沉默了良久,道,“有怨过,但能理解你难以分身乏术情义两全。”

祁青鹤久久的望着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像是一面完美无缺平静的原是没有一丝缝隙的镜子,突然在无形之中生出了裂隙,皲行四下,尽是一片支离破碎。

“夫妻三年,你从来没有一丝的怨恨过我?”祁青鹤声音沙哑喑然。

“我知道我的相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仲藻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那一双眸子怔了怔,似有微颤的闪过了一道光,随即又自嘲着笑了一声,侧过了头去,“……不,我只是知道祁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祁青鹤怔怔的望着她,微微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仲藻雪闭了闭目,敛定了神绪之后再一次擡起了眸,道,“在你弃我而去之时,你祁青鹤便不再是我的夫君,与我更是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干系。”

祁青鹤望了她半晌,拂袖间举杯一饮而尽。

“终是我负了你。”祁青鹤低道。

“现在再说这些早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祁大人。”仲藻雪面色生冷的望着他。

“前尘恩怨,今夜决绝,此去黄泉路遥终是要留下些什么东西,带走一些什么东西的。”祁青鹤道。

仲藻雪道,“我没有任何想要带走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你答应过我,彻查李氏的冤案还他们一个清白,还有收殓好那些枉死之人的遗骸。李氏之案涉连甚广,所谓的沈蒙往上更有太子,遑论当年下令抄家灭门的旨意是当今的皇上亲手下达,你答应过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祁青鹤点头,“我答应你。”

仲藻雪道,“忤逆圣上,你当今还能周旋一二?”

祁青鹤颌首,“我既然答应你,那么无论是用什么肮脏的手段也都会做到。”

仲藻雪道,“你准备怎么做?”

祁青鹤道,“此行风险,暂时不能告诉你。”

仲藻雪微眯了眯眸子。

祁青鹤道,“我不曾骗过你。”

仲藻雪望着他良久,道,“我只望至少做为祁大人,你不要再让我对你失望。”

祁青鹤对上了她的视线,不觉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有些苍白与无力,敛落下来的眸子正出神的望着矮案上的那一只杯盏,指腹轻抚过了杯缘,低道,“为什么会是我?”

仲藻雪擡眸不明他的意欲所指。

祁青鹤微敛着眸,那一双眸子原是生冷非常,此一番却是微氤着霜雾之气。

“当年你为什么会看上似我这般薄情寡幸的人?”祁青鹤问道。

仲藻雪望着他,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也不觉有自嘲,“确实,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我为何会这般眼瞎的看上你。”

祁青鹤擡起了眸,“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仲藻雪坐在了矮案前望了他许久许久。

只这一次,她没有再答话。

而是一手握起了桌案上的酒杯,迎面一杯酒径直的往他的脸上泼了上去!

祁青鹤正面受了她的这一杯酒,却是没有动的坐在了那里,甚至于连神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只微睁开了一双眸子,“我身无长物,家无长亲,二十余载漂泊的似是个浮萍之身,更不是一个贴心温情的郎君,穷有探花之衔师尊青睐,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栖脚于临安的文司职。”

酒水顺着他的脸廓滴了下来,泫在了他的下颌。

祁青鹤睁着一双眸子道,“你正是风华之貌,无论是沉鱼落雁之姿还是那一身柔骨刚强,临安城中有多少的仕子才子为你折心,我却是不大懂,你为什么最后会选了我。”

仲藻雪一只手握着倾空了的洒杯,面色生寒的望着他,“所以你娶我,只是因为我选了你。”

祁青鹤睁着一双眸子望着她。

仲藻雪声音发冷的道,“只是因为我选了你,你不知拒绝,所以便——”

“因为我原本就一直倾慕于你。”祁青鹤道。

仲藻雪怔住了。

祁青鹤望着她,静静的说道,“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喜欢你,早在不知道你的名氏之前,就心许于你。所以我娶了你,要了你,让你做我的妻氏。”

仲藻雪坐在了那里怔怔的望着他。

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何喉咙里一阵苦涩的哽咽住,那一双眸子更是在怔然间不觉热眶,忙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只是最后终归还是没有忍住的落下了眼泪。

不停的睁眨着一双眸子,想要制绝掉那不停掉落的泪水,却发觉全然止不住的低噎,只得伸手掩住了面容不愿意自己再落得狼狈。

那原是她最想要听的话。

在那三年里面,她想了无数遍,等了无数个春秋。

在他不在的那些个日子里,她独自一人在家,常有寂寥之下的绣着女红,为他织补着衣氅备寒,虽然知他心中大义不会拘泥在女儿家的闺房之中,但心里也曾像其它的女儿家那一般的期待着他归来时的几句情长爱语。

想听他说喜欢自己。

想听他说爱她。

在那三年的夫妻里,她原是有多么的期待着他也能像那些个温情的夫君一样也将自己时刻的抱入怀里,哄一哄她,亲吻着她,与他一同闺房同乐。

太晚了。

但现在的她听到了她等了三年的这一番剖心之语,在哽咽之余却只是想要发哂。

“——我是真的恨透了你,祁青鹤。”那一张脸上又是想哭,却又是在忍不住的发笑,仲藻雪一只手掩住了半面,轻颤的声道。

祁青鹤坐在了那里静静的望着她,道,“我知道。”

长夜无眠。

死牢中的烛火幽晃。

在这一方逼仄的囚笼之间,只一方小案,两个人对坐无言。

这一夜里,两人聊了非常多的事情,有那些曾经未尽的遗憾,有那些未知的心事,有那些从来不曾说与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至以天际拂晓微白,看守的狱卒前来押人赶去刑场的时候,祁青鹤站在了一旁望着她被狱卒重新加扣上了一重生寒的锁链。

在她拖着那一身的锁链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时候。

祁青鹤突然开口,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你当年去找沈蒙……可是因为我?”在问这一个问题的时候,那嗓子已是沙哑得好似生了锈一般。

突然的发问让仲藻雪有停下了脚步。

她擡眸静静的望着他,似他一般的平静无波,就这样望了他许久许久,敛眸之下只是自嘲的笑了一声,却是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的收回了视线跟在了狱卒的身后往前走去。

那一眼,已是一切都明然于心。

祁青鹤看着她从自己的面前走了过去,缓缓地闭上了一双眸子。

——距离行刑期限只剩下三个时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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