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2/2)
另一边汀兰也不省心,固执起来:“我是清白的!要和稀泥,也要先问我同不同意,汀兰不惧殿下查验,只求一个清白!”
菡萏自然也不甘示弱,道:“我也不同意!”
都乱了套了,翟寰脸色黑云压顶,狠狠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发出的震响总算让四下都安静了些。
两边的证词,其实都是翟寰在今天之前已经提前知晓的事情,不过又通过当事人之嘴说了一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进展,情况越来越往不可预测的地方滑去,要是她再静观其变,怕是会失控。
翟寰顿了一下,缓缓道:“你们两方势同水火,本宫算是看明白了。今天之事,也注定不能善了,你们都要想清楚了。”翟寰威严的目光扫过殿里这点权柄,不过目光短浅,却也罢了。然而这次牵扯了皇帝,更是意在挑拨帝后关系,本宫怀疑是你们其中谁受了朝堂中人的指使,故意扰乱局势,本宫身边容不下这样的人,绝不会姑息!你们最好寄希望于本宫查不出来是你们中的哪个!”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露出惊愕的神色,其中也包括了英度。英度虽然不久前才和翟寰通气过这件事,却没想到翟寰会直接点出,心里倒有点担心此举会打草惊蛇。
翟寰目光如炬,不放过汀兰菡萏双方任何一人的表情,然而两边都一副意外的神色,经翟寰提醒,才发觉事态已经上升到如此高度,故都瑟缩着不敢动作。
“紫苏,你本都已经离了主殿,如今是为了义气?执意要蹚这趟浑水?”翟寰不动声色,仍向紫苏提问。
紫苏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紫苏……没想那么多,并不清楚其中关节……”
“也罢,连你都没想到,其他人怕是更想不到了。”翟寰的语气放柔了些,似乎有些唏嘘,“你们四人跟随我许久,我一万个不愿相信你们之中会有人对我有二心。若是连你们我都不能信任,我身边还有谁人能用呢?我情愿认为你们中的那个人是被无辜利用的。”
翟寰一向强势,这般姿态并不多见,因此更动人心曲。菡萏和汀兰几人目光闪烁,嘴唇翕动,似乎都有话要说。
“你们先别跪着了,都起来。”翟寰又发话,语气淡淡的,硬是被人听出了失望伤心的弦外之音。话音落下,汀兰率先沉默地起身,退回紫苏身边,一只手捏着帕子抹泪,揪得不成形状;菡萏与芍药紧随其后,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都读懂了各自眼中的忐忑与不安,不复一开始强硬了。
若说汀兰是为了重回太极殿使些手段,她们还相信,若说汀兰是与朝堂之人勾结,这种说法也有些过于骇人了。菡萏甚至对翟寰所说产生了怀疑,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她们中任谁会选择背叛殿下?她实在想不出背后能有何好处。
她又悄悄去看汀兰,只见后者看起来仍然十分平静的样子,虽说手里的帕子多少泄露了她内心的惶恐,但是面上的笃定神色仿佛定海神针一般,丝毫看不出破绽。难道她真是被冤枉了?
“臣妾也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蹊跷,若如殿下所说兹事体大,万要三思而后行。”绣珠这时又开口了,她也被翟寰所说唬了一跳,思虑再三,她那天晚上所见实在不好再隐瞒了。
“臣妾有一事,刚才不知当不当讲,只怕不说,之后便成了臣妾的过错,姑且在此全盘托出,只请殿下定夺。”绣珠道,为表庄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其他人都投来疑惑和茫然的目光,只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中秋节那晚,臣妾与菡萏同行,曾见一道酷似汀兰女使的人影进入西书房,此话不假。”绣珠缓缓道来,“但也是那夜晚些时候,臣妾与皇后娘娘谈话后起驾回宫,是汀兰女使为我送轿,臣妾还与她说了几句话,可以确定!”
这一席话出,情势陡然扭转。汀兰自己都快忘了那件事,绣珠的证言何等分量,她不怪绣珠说的太晚,只是欣喜非常。
虽说绣珠并未收回对她不利的那一面证词,但只要能把两边的时间稍微一合算,虽然不一定能真相大白,但自己身上的嫌疑至少能洗脱了。想到这里,汀兰不由得振奋起来,便也无暇去顾及身旁一直低着头的紫苏——听完绣珠的话,只觉得天旋地转,都快站不稳了。
显然不是只有汀兰一人想到了从时间入手,英度也想到了,道:“如此一来,只要把几个关键的时间点稍微一对,便能确定汀兰那晚有没有去西书房了?我想着,西书房与正殿毕竟还隔着老远,若是那几次时间相近,除非是神仙也不能作案了!是不是,皇后娘娘?”
她开心的忘了身份,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惧怕在众人面前说话,引来翟寰无奈的一瞥。绣珠也十分配合,道:“我还记得,我从主殿出来时,刻意看了院子里的更漏,当时刚刚二更。”
菡萏竟也插上话道:“我们路过西书房具体时间我却记不清了,只知道是戌时左右,兴许可以根据锦妃娘娘走的时间往前倒推,不过这也不很重要就是了。”
菡萏虽然并没帮上什么忙,态度比起之前却有转圜,英度听了连连点头,燃起希望似的。
很好,如今就只差……皇上是什么时候走到西书房的?这个信息尤为关键,然而英度和绣珠、菡萏互相看看,都犹豫着未开口。
英度鼓起勇气朝皇帝那边看去,掩饰地摸摸头发,最终求助地看向翟寰。
翟寰察觉了,只是无奈,回了英度一个眼神,最终还是选择开口相助:“皇上。”
“嗯……怎么?又怎么了?”皇帝被晾了许久,被身边的小太监捏在肩头,才如梦方醒,回答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居士有话想问皇上,还请皇上能帮尽帮。”翟寰道。
皇帝从不久前开始昏昏欲睡,即使翟寰发话,也不很清醒,翟寰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下意识环顾四周,一晃之中突然见到英度的脸,甚有几分殷切,他突然醍醐灌顶,想起了今天一直困扰着他的熟悉感的来源。
“我想起来了!”皇帝指着英度叫起来,“你是杼之身边的人,在春鸾殿的那个!我是说从哪里见过你,杼之在寝宫还藏了一副你的画像!”
满场寂静,英度的笑容像突然被风吹熄的蜡烛,火焰已然寂灭,只剩烟气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