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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泽就这么直直看着她，想要看清楚那双漆黑濯濯的眼眸中是否隐藏了他没能及时感知的情绪。
可惜，没有。
有的全是嘲讽和凉薄。
“你是这么想的？”周以泽问。
林溪笑得没心没肺，“周少爷不会是上心了吧？”
“林溪。”
“周以泽。”
四目相接，已经提了许多次分手的林溪太知道怎么戳对方的伤口。
她歪头，眸光再单纯不过，红软的唇中吐出的每一个人字却都诛心。
“你自己说的啊，前任——要有前任的自觉。”
她后退，一步步退入沉沉的夜色，纤细的一道身影，只留一张笑得明艳生辉的脸，生生扎进周以泽的心尖。
周以泽果然没有去追。
骄傲如他，从来都是女人围着他转，从来都是他提分手。
她算什么？凭什么要他去挽留。
周以泽只是笑，笑着点头。
“林溪，你果然没有心。”
时间可以有多长呢？
长到林溪终于知道人不能说大话，和周以泽分手的当晚，她就重感冒进了医院。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宋听欢红着眼睛坐在她的病床前。
林溪这才知道，宋听欢那晚给她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问了周以泽，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宋听欢不放心，跑到公寓找到她，听说她那会儿已经烧得不省人事。
“烧得不省人事还能给你开门，可见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林溪唇角弯起笑，又开始胡说八道。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宋听欢：“溪溪。”
“别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溪溪，溪溪受不了。”
“我真的没事，不就是分手么，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周以泽才生病的吧？”林溪笑得眉眼生资，“我又不傻，明知道对方是个富二代爱玩，难道还真的要死要活地爱他？成人游戏，各取所需罢了。”
“周二。”
病房外蓦地响起江遇的声音，继而是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很快地消失在走廊上。
护士推门进来，怀里抱着束玫瑰花，鲜红的玫瑰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林溪和周以泽说过，她最喜欢红玫瑰，张扬热烈。
“这谁的花？”护士问。
林溪的手藏在被子里，纤细的手指攥着床单，“哦，方便的话，麻烦小姐姐帮我扔了吧。”
回头草这种东西，她可从来不吃。
更何况，这棵草还是别人的。
林溪这一病，兜兜转转，反反复复，足足折腾了两个月。
那一年的春节，她是一个人在京北过的。其实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只是不习惯突然一个人。
她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时间可真长啊，春晚不是已经结束很久了么，怎么天还不亮。
黑蒙蒙的夜色里，手机蓦地响起，是一通越洋电话。
林溪心尖蓦地一跳。
她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在黑暗的夜色里像一只要吞噬掉她最后一点骄傲的怪兽。
半晌，林溪还是受不住诱惑，按下了接听键。
温婉的女声从听筒里响起，“溪溪，新年快乐。”
哦，她差点忘了，她妈妈圣诞的时候刚刚结婚，对方是个美籍华裔。
“新年快乐。”
林溪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夜色，眼角一片晶莹。
时间又可以有多短呢？
短到交流、毕业、出国，两三年像是两三天。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林溪碰上了冯岩，江遇大学的室友。这个曾经被她在酒吧喝吐了的大男孩居然在异国他乡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他们常常一起自习，一起改论文到深夜，一起参加圣诞假面舞会，一起在伦敦的雨夜里又疯又笑。
身边的人以为他们是一对，但其实并不是。冯岩有次问过她：“怎么不见你谈恋爱，满大街都是金发碧眼的帅哥，应该很符合你的审美啊。”
林溪笑着反问：“我什么审美？”
“长得帅呗。”
林溪托着腮点点头，也对哦。
到处是帅哥，可她却一点都不想谈恋爱。
也不是因为谁，就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冯岩偏头看她，“真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她和周以泽的事冯岩知道，林溪笑骂他：“滚蛋！少搁我这儿文绉绉的。”
两人笑笑闹闹，无人瞥见的角落里，隔着朦胧雨幕，有人望过来。
“泽哥。”男人身边的朋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却，“有熟人？”
周以泽扯出个笑，“没。”
前任，要有前任的自觉。
这句他当初亲口说出的话，多少个不眠夜，都生生扎在心口。
不纠缠，不打扰，才是前任该有的自觉。
研二这一年，林溪回国，参加宋听欢和江遇的婚礼。应妈妈的要求，她提前三天回来，接待继父一家人。
继父是个温文尔雅的商人，和前妻育有一个女儿。林溪对他和他的家人没有敌意，也谈不上所谓的喜欢，她妈妈再嫁的时候她已经成年，和对方一家便也维持着该有的社交礼貌。
席间，继父和他的女儿发生争执，林溪坐在一旁安静吃瓜，大抵是家里给这小姑娘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但女孩子天生反骨，完全不接受。
“你让我和他去相亲，你知不知道他在华人圈子是个什么名声？你这就是把你的亲女儿往火坑里推！”
“不许胡说，爸爸了解过他的为人，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圈子里的那些传言做不得真。”
“那我也不要！万一他真的也是个x无能，我怎么办？我才二十岁，你是要我接下来的大半辈子都守活寡吗？！”
林溪听得有点烧脑，原以为对方是个到处留情的花蝴蝶，却没想到是有功能障碍。
男人的好脾气似乎终于耗尽，“那些传言都是他哥哥的，这个……不遗传。”
“你也心虚了，你自己也不确定对不对！万一他是呢，万一他和他哥一样呢？我怎么办？”女孩子忿忿，转头看林溪，“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林溪的思绪还在燃烧：哦，这男的不是，他哥哥是。
倏然听见便宜妹妹喊她，林溪弯唇，觉得她这个便宜妹妹挺有趣，但他们父女之间的战争，她不想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可到了晚上，池鱼之祸终于还是姗姗来迟。
她的便宜妹妹找上门，死缠烂打，说什么也要带着她一起去参加相亲局。
“姐，我求你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去，我第一次来京北，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被要求才加这种饭局，我是不是太可怜了。”
林溪笑着将人拦在门外，“你可怜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姐姐啊，虽然你不承认，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姐姐。”
被软磨硬泡了两个小时，林溪耐心告罄，最后终于点头答应，她可以陪着一起去，但她不参加相亲的饭局，只在旁边的包间等她。
小姑娘笑眯眯地点点头，“可以可以！没问题的！”
翌日傍晚，林溪驱车带着便宜妹妹一起前往目的地。小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地吐槽她亲爹，等到了酒店，才忽然安静如鸡。
“姐，我能不能……”
“不能。”林溪撂下两个字，唇角拎着，毫不手软地打破了便宜妹妹最后一点幻想。
她将人送到，自己转去停车，又优哉游哉地上了楼。订好的包厢就在隔壁，林溪进去，摸出手机看消息。
两天之后就是宋听欢的婚礼，这会儿伴娘群里又开启热聊模式，誓要让伴郎团终生难忘。
群里有个叫闫玥的女孩子问伴郎有几个，孟湉直接开始回复人名。
【冯岩】
【魏晋南】
【周以泽】
【江衍】
时隔三年，林溪又看到了这个名字。知道他人一直在纽约，所以当初选择留学方向的时候，她拒绝了继父去美国的邀请，转而去了英国。
是在刻意回避吗？
林溪不知道，她好像也骗不了自己。
包厢的门压着一个小缝，有交谈声从走廊上传来。
“哥，就这儿，你在这儿等我，一定要等我啊！”
男人嗯了声，没什么精神。
“那我过去了啊！”
一道脚步声飞快走远，包厢门蓦地被推开。
林溪擡眼，四目相接的一瞬，两个人的眼中都有明显的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