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轮（2/2）

他们僵持了几分钟，直到赛拉诺再一次开口：“我不确定，陛下，但……我的记忆好像有点……混乱。”

尽管他的记忆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相当危险，而且又毫无人性，但他总是有一股割裂的感觉，一种亲近的本能——他并不反感凯撒与他的接触，甚至偶尔会产生一些让自己都吃惊的念头。

如果皇帝真的是那样的……赛拉诺试图从脑海里寻找一些线索和证据，然而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住了他。

凯撒好像并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而赛拉诺也没办法给出恰如其是的解释——他觉得自己的记忆被裁掉了一段，原因、过程和结果，一个都没给他留下。

他犹豫了几秒，才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把自己的困扰讲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可以相信这个人，即便他的记忆在不断地将他朝反方向拉扯。

“所以……”凯撒有点哭笑不得，“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疏远我的……？”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问题出在了这种奇怪的地方，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甚至情绪也被拉向数个方向：让他宽慰的是，对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也并不是由于某种情绪上的原因疏离了他；而另一面，他有些恼火——尽管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他还是把矛头指向了“卡厄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愧疚和自责，天知道卡厄斯是怎么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更改了赛拉诺的记忆的，他甚至对于赛拉诺在那天经历了什么都一无所知。

赛拉诺没有意识到凯撒这样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对方的说法。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先向我确认好吗？”凯撒觉得这个尼亚斯人对于感情上的事着实迟钝。真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地吸引了一群人在他身边的，凯撒有些醋味地想，不过好在现在他只在自己身边——凯撒那一阵情绪杂糅最终还是欣慰感占了上风，他头一次产生了一种“被信任、被认可”的感觉。

“……我明白了，陛下。”赛拉诺说，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看着眼前这人诚恳的样子，态度逐渐软化下来。

凯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得寸进尺”的机会，“你从很早之前就不用这个冷冰冰的称呼喊我了，亲爱的。”他像只大猫一样挤过去，而赛拉诺自然是采用了一贯的回避行为，差点从沙发上翻下去。

……这种情形倒是很熟悉。赛拉诺想，又觉得这种想法有点不合时宜，一时没有控制住，嗤嗤地轻笑起来。

“怎么？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了？”凯撒问。

“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些熟悉感是不是有些奇怪？”赛拉诺如实回答。

在凯撒回答之前，伊莎推门而入，把这个场面真真正正地推向了“奇怪”的那一面。

“哇啊？！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啊？！”小伊莎大叫起来，表情夸张，像个膨胀的河豚鱼一样走过来，拽着凯撒的袖子：“不准欺负他！”

凯撒露出一个挑衅般的微笑，飞快地在赛拉诺额头上吻了一下，才放过了尼亚斯人和小伯爵，做到了沙发的另一边去，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个人的脸越来越红，后者你你我我地憋了大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这个坏人”来谴责他这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不过不得不说，被小伊莎这么一闹，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至少赛拉诺在被小伯爵拽着出门前还记得向他说了一句——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不知不觉的就跑走了。

至于记忆的事……凯撒想，也许和他自己还有点关联……

赛拉诺被伊莎拉着出门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尽管一路上有不少人和伊莎打招呼，也没能给他们找一个合适的开启对话的时机。

这个城市不大，从规模上说更接近镇子，是环绕着伊莎和她母亲的庄园发展出来的，因此这里的人大多都认识这位小伯爵，他们的生计也大多仰仗与她们母子，而伊莎年幼，她的母亲又没有多少清醒的时间，因此大多数时候，人们都过得轻松惬意——工作少，但是薪资不低，生活节奏自然优哉游哉，对于贵族、官员一类人的态度自然也没有那么过激，再加上伊莎在外人面前收敛了许多，不少人都把她当做是乖巧安静的普通孩子看待，还常常有人送给她一些小零食或是礼物。

赛拉诺有点惊讶于这种关系。

小城市消息传得很快，这里的居民也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年轻人感到好奇，因此上来打招呼、凑热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伊莎没有给他自我介绍的机会，干脆而直接地对外宣告这是她的新朋友——在维埃南的朋友，留下这一句就拉着赛拉诺快步“逃离”开来。

“在小地方生活就是这么麻烦。”伊莎说，听起来像是抱怨，实际上她却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我倒是觉得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不错，”赛拉诺说，“人很少，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流言蜚语，大家都很友善……”他说着，想起了坎培城——他出生的地方，于是补充道：“我的故乡也是这样的一个小城市。”然而记忆里那块缺失还是没有被补全。

“可是我喜欢大城市。”伊莎撅了噘嘴，“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就去高处看看风景吧。”她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提议，那上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塔楼，看起来不像是在使用的样子。没等赛拉诺表态，她就朝那边走去了。

他们花了些时间从山丘的另一面走上去——那里更缓一些，而且有人行步道。当他们来到塔楼下时，小教堂正传出一阵遥远的钟声，远处的一座风车也缓慢地转了起来，从这里望去，仿佛一个旋转的命运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