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登场（2/2）

“所以……”濯音有点无奈地看向赛拉诺，“你到底是怎么惹上这些人的？”

“这显然不是我的问题。”赛拉诺说——他唯一确信自己接触过的只有车夫和售票员，而且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够半个小时，鬼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人群像是浪潮一样不断向前，缩小着包围圈，然而等他们凑近之后，濯音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他们都被控制了——共同梦境。”

“哈？”

没等濯音再解释什么，最终的“主角”登场了。

“哎呀……作为我的合作者，就这么泄露秘密是不是不太合适？”那个声音说——依然是熟悉的声音。

人群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而那人不紧不慢地拄着手杖，从舞台的一端走来。

依旧不是酒神，也不是赛拉诺曾经怀疑的某些贵族，而是……迈耶先生。

“抱歉，孩子，比起在台前演出，我更喜欢在幕后规划一切。”迈耶先生露出一个“仁慈”的微笑来，“不过，在演出快要结束之前，我还是想出来见见我的观众们。”

这给赛拉诺带来的冲击力不比先前车夫登场时小，他大脑空白——在克苏威尔口中，迈耶先生已经去世了，伊米利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继续留在维埃南的，然而……

“您……”他艰难地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嘘嘘嘘，我知道你现在很震惊……不过，我能带给你的并不止这些——还有永恒的幸福、快乐……我不会介意那些肮脏龌龊的小秘密，因为天堂是对每个人都开放的，只要你愿意……”迈耶说，口吻与几年前如出一辙，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该被扔进疯人院去。“不过可惜的是，皇帝陛下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提及凯撒，赛拉诺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

迈耶先生面色如常：“我想，这个问题在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表达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初次见面……

然而迈耶没有给他回想的时间：“想想看，人们都拥有自由和平等……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再被面包和牛奶的价格束缚……啊，孩子，你已经在凯撒身边呆了太久了……我一直试图提醒你、拯救你，然而你好像只是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快乐之中。”

“……拯救？”赛拉诺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爆发出一声质问，“您认为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幸福能够称之为是‘真实’的吗？”他说得很坚定，甚至有一种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气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还是恐惧——亦或是二者兼具？他分明觉得自己快要因为这种强烈的情绪而昏厥过去，然而这些句子还是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您以为自己有什么立场来剥夺他人的生活呢？让所有人都机械单调地生活在同一步调下？……难道人们失去自己的想法就会获得所谓的‘幸福’吗？不，您只不过是想控制一群没有思想的木偶，来完成您精心设计的舞台剧……把自己傲慢地置于造物主般的地位上，以自己的定义来决定他人的苦难与快乐——难道一个奶牛工和一个打铁匠的快乐是相同的吗？难道年老者和年幼者的忧思是相同的吗？我们也许拥有相同的构造——这是我们天然形成的、同一种族的特征，就像自然界中的其他物种，然而我们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了解到的都是各不相同的——在同一个房间工作的两位剧作家也会写出不同的故事。……当然，您也许有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或角度，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们，因而像是人类俯瞰向地面的蚂蚁一般得出结论：他们都是一样的。想必您就是这么看我们的，对吧？”

这一长段话不仅把迈耶震慑住了，就连濯音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在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迈耶大笑着鼓起掌来：“精彩！精彩！你说得确实不错！”他露出一种欣赏的表情来，随之又变得戏谑：“不过，真正高高在上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在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些人们根本无暇顾及你所谓的‘思想’？那些享受着荣华富贵的贵族们、官员们，有哪一个能想象得到平民百姓的生活呢？你觉得人们应该追求所谓的‘生活’，然而事实是：大多数人只是在‘生存’罢了。挤奶工不去工作就没有薪资，然而这些铜板又够得上什么呢？一个在维埃南王城的普通而平凡的家庭都要竭尽全力才能达到‘有饭吃有衣穿’的底线，何况是那些更加偏远的地区——至于那些不幸有残缺的人呢？……一个流浪者最关心的问题是下一餐的食物，而不是你所说的这些‘自由人格’——去街头走走吧，询问他们真的想要什么，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官员们弄虚作假的数据下达根本无人执行的命令。”

双方陷入了僵局——他们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也没办法彻底地驳倒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形势总会倒向拥有力量的那一边——也许是厌倦了这种争斗，迈耶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把赛拉诺和濯音制服住，尽管后者还有一些挣扎的能力，然而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迈耶先生说，语气很可惜，然而他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一丝狂热，“但……我想不出有什么是比你更好的实验品了。”他看向赛拉诺，从衣兜中取出一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与食盐并无差异的白色颗粒。“想想凯撒的反应吧？我猜一定会很有趣。”

赛拉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究竟有何种意图，就被捏住了脸颊，那个玻璃瓶被打开了，奇特的味道立刻钻进他的鼻腔，让他的意识一阵模糊。

他感到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吸入的气体一并进入了他的身体，在胸口翻腾起一阵燥热，又立刻流向四肢和大脑。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浸泡在了辣椒水里，一种细密的、仿佛每个毛孔都被针扎的痛觉。

在失去最后的知觉前，他听到一句模糊不清的句子，不知来自于何人，只是让他觉得异常熟悉。

“我会在每个春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