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2/2）

不过弗洛里安虽然嘴上说着不帮忙，还是给赛拉诺借了一间空出来的屋子——在皇家剧院里，那间屋子原本是用作摆放需要维修的乐器的，不过自凯撒上任以来，大家就逐渐习惯了直接购入全新的——只要填写几项报销说明即可，比起费时费心地等待维修，这种省力又能刮到油水的事才是更好的选择。

图书馆是隶属于皇室的机构，因此也对这位“乐师长的学生”开了后门，提前放他进来了——即便管理员的表情并不那么友善，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发出一连串不满的哈欠，将手里的提灯交给了他，看起来对这种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

他花了一些时间从各类故事里找出他想要的那一个——由于是要用在皇帝婚礼上的短剧，因此他刻意避开了那些与爱情有关的悲剧，也立刻排除了一些过于闹腾的喜剧。古罗曼的神话故事是个好的选择，但鉴于凯撒和教皇的不对头，赛拉诺还是打算做得更保险一些。

管理员按照规定的时间再一次解开大门上的铁链，光线也逐渐充足起来，隐约能听到一些脚步声传来。赛拉诺熄灭了提灯，将它交还给管理员。他挑选了一部内容平淡无奇但不至于让人挑刺的传说故事，有点老套的王子救公主的内容，唯一出彩的点大概是故事发生的地点——魔女之岛，而那个故事中的反派也终于不是魔龙或者凶悍的土匪，而是换做了深爱着公主、希望将她占为己有的美貌的魔女。

他在离开之前打算把剩下的没被选中的书本和卷轴放回原处，于是借了梯子来，然而等他爬到中间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木制梯子的底部发出一声令人胆战心惊的断裂声，他不敢轻举妄动，就像是被洪水困在树枝上的一只松鼠，进退两难。

图书馆里的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的窘迫，管理员则去清点巡视那些不对外开放的区域，一时间赛拉诺甚至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高声呼救，以免打扰那些沉浸在文字世界中的人们。

他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更不确定这个梯子能不能支撑到管理员返回。也许我应该直接跳下去，赛拉诺想，然而朝

梯子又发出一声嘎吱声，几个离得近的阅读者们朝他投来奇怪又厌恶的目光——或许是因为他弄出了太大的声响，但他们可没注意到这里有一场危机亟待拯救。

“你在上面做什么？”赛拉诺忽地听到一声又好奇又好笑的问话，尽管声音很轻，他还是分辨出了那来自谁——舍费尔。

“呃……约瑟夫先生……”他犹豫道，然而那梯子不会给他第三次机会了，在他想出要如何告知对方自己被困在这里之前，梯子发出最后的一声悲鸣，而后彻底断裂开来。

赛拉诺放弃了挣扎，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舍费尔的拥抱，尽管他们两个最后也结结实实地倒向了地面，终归还是比直接“降落”在地上要好上许多。几秒钟之后，木梯也发出一声轰鸣，管理员姗姗来迟，看到是赛拉诺，表情更加不友好了。

“抱歉，不过这孩子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的。”舍费尔先一步解围道，“鉴于我们都没受什么伤，就不劳您费心了，不过这个梯子就……”

“知道了。”管理员没好气的说，他不想引起更大的骚乱了。

在登记册上写好相关信息之后，赛拉诺拿走了那一份另类的故事《埃尔米达》，他原本想去伊米利奥家里和剧作家讨论一些更改是否合理，然而又立马想起对方已经搬到南方去了，于是一时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舍费尔也跟在他身后出来了，见他在门口犹豫不前，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瓶颈期？创作者们好像总是被这类问题所困扰呢。”

赛拉诺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他不太好意思说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接下了一个“大单子”，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其实……算是我第一次独自写完整的作品吧。”他说。

“哦，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期待它们出现在剧院里了？”舍费尔倒是表现得很有兴趣，“要不要来我家喝杯茶——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毕竟我昨天刚给了你地址。”

那张纸条还在我衣兜里放着呢。赛拉诺没好意思说出来，也没好意思拒绝舍费尔。

“我们散步回去？”舍费尔说，也许是害怕赛拉诺误解，又立刻补充道：“这是我的个人习惯，如果你更愿意坐马车，我也并不介意。”

“就这样就好。”赛拉诺说，他又想起曾经在西里雅的日子，那段时间，舍费尔所在的教堂就好像是他的庇护所一样，他总是喜欢跑去那里，“这让我想起西里雅。”

舍费尔沉默了片刻，岔开了话题：“所以，你来图书馆是为了找合适的剧本？”

“嗯，但是还要修改很多地方，也许我会去找一些剧作家们帮忙。”赛拉诺没发现舍费尔的情绪变化，“您呢？现在时间还很早——”

话音刚落，中央教堂就传来了一阵钟声，十声。

舍费尔微笑着：“我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你似乎经常会沉浸在某件事里，完全忘记时间——就好像把整个世界都隔离开了一样。”他自然地搭上赛拉诺的肩膀，扫去对方毛呢外衣上的落雪，“至于我……不出诊的日子总是很清闲，这次来是想为我的学生借用一批标本。”

他们一边闲谈着，一边走过积雪尚未消融的街道，在赛拉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舍费尔向小巷中的阿斯利打了个手势，而后者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