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2/2)
它仿佛被人生剥了外皮的躯壳就如同一只向外打开的钱包,整个肚皮开裂,而穿插在胸腔和腹部间的肋骨便像能够互相镶嵌错开的齿牙,闪烁着锋利的刃光。
怪物打开的肉腔内部空荡荡的,看不到其他内脏器官,却有不少黏腻的淡绿色液体从它张开的口裂边上淌落下来,湿淋淋地浇在猎物体表。
“刺啦啦——”可怕的声音响起。
刺鼻的消化液散发出难闻的酸性气味,地面上的变种人立刻兽毛塌陷,肌肤也被消化液烧灼出了血洞。
空气中传来对方痛苦讶异的叫声,然而事情到这还远没结束。
下一秒,尸怪就这样张着血盆大口,随机冲着身下的其中一只猎物发动了攻击!
“吼!”
谁能想到,这家伙竟有这么刁钻的进食方式——
怪物的腹腔翻开到了一个几乎反生理的角度,让它的身体内部全都一览无遗,如同一张直径两米的捕兽夹,两边的肋齿在张合间牵连出黏腻的汁液。
这样一张骇人的嘴,几乎能把在场任何变种人的脑袋给一口咬下来。
那被尸怪挑中的变种人发出不可抑制的惊叫。他想要避开,然而身边全都是正在逃命的同伴,哪还有额外的空间可以让他闪躲?
“啊!——”他绝望地大叫着,凭着求生本能,下意识用双爪抓住了近在咫尺的两根锋锐肋骨,其他人见势扑上来营救。
被压倒在地的那一刻,尸怪的“牙齿”用力关合,变种人以最快速度将双爪抽离出来,却还是在眨眼间被那猛然闭上的利齿切断了指甲!
因为尸怪的袭击,队伍不得不中途暂停下来,被赶在后边的怪物大队追上,两头夹击,陷入了混乱的奋战。
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掌痛叫的变种人被同伴拽走,尸怪一击不得手,又开始攻击其他目标。
梁易骂骂咧咧:“谁来把这东西拉走!妈的,看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要是现场只有一个尸怪倒是好办,陪它玩玩也就算了,关键后边还有那么多怪物等着吃人肉呢!
不用他说,其他人也明白,不管是已经在尸怪前逃出去的,还是被怪物困在原地的,几名变种人得空,当场跳起来攻击尸怪的薄弱部位——那几条腿。
他们齐齐使劲,咬住尸怪的腿就往下拖。怪物巨大的身体塌陷下来,这时白袖抓住空隙,一个箭步窜腾上去,四爪在墙边借力,冷不丁着陆到尸怪身上。
雪豹的爪尖霎时深深嵌进肉里,尸怪感到疼痛,发出不爽的嚎叫。
再紧接着,白袖背上的谢松原释放出了蛇尾。
滑溜溜的黏腻藤蔓顺着尸怪的背部蔓延开去,像编织出的绳索与大网,一根根地挂住那些裸露在外的杀伤性肋齿,然后回拉——拉……
妈的,拉不动。
事实证明,眼前这怪物之所以能在养蛊一般的石窟里存活至今,确实有些本事。
谢松原低头就瞧见它身体正中央的整条脊柱,粗得像是横梁一样,龙骨两侧生长着极为有力且密集的肌群,帮助它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快速张合的捕食动作。
可想而知,这些肌群在抵抗外力骚/扰时所能爆发出的力量也是巨大的。
谢松原的蛛丝固然韧性极强,承受力也不差,但除非他的体型再大上个十几轮,否则也拿这样的家伙没办法。
不仅如此,他手上的蛇尾此时已然有要被巨力崩裂扯断的架势,发出细碎的撕拉声响。
谢松原加固了手上的材料,继续尝试发力。
白袖的背部抵在他胸前,替谢松原分担走部分来自尸怪的压力,然而还是不够。
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灵魂一般,白袖被挤得有些喘不上气,肚皮都贴在了尸怪身上。
怪物挣扎起来,那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骨密度大得惊人,竟生长得口咬不烂,都被一众变种人啃得表皮脱落了,愣是连晃都不晃一下。
它擡起身体,就将背上的二人重重往头顶撞去,耳边只听“砰”的一声,谢松原当场眼冒金星,毫不夸张地说,他感觉自己有一瞬间被压成了肉饼。
“……操。”他呻/吟一声,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白袖一听,猫脸上也是径直表情一变:“你怎么样了?!”
和变种人壮硕的体型相比,他男朋友脆得就像根草,被拍扁了就糟糕了。
“……我没事,继续。”谢松原晃了晃脑袋,感觉眼前飘着的白点少了些,心想果然还是不能和这种家伙玩硬碰硬……
思绪乱闪间,忽然灵光一闪,暗道他果然是被砸晕了,居然连这个方法都没想到。
手上力道一松,谢松原居然毫不流连地收回了蛇尾,给对方来了个突然袭击。
尸怪哪想到谢松原会来这么一下,原本正铆足了劲要向前伸的一对肋骨此刻再没受到任何阻力,一个猝不及防,竟兀自像个受激的蚌壳一样,“啪”地自动关合上了。
就连尸怪自己都愣住了。
眼下的一切正合谢松原意,他二话不说,趁尸怪还没反应过来,迅速伸出几股蛇尾,将身下的怪物整圈缠住,争取了一些缓冲时间。
“让开到我身后!”谢松原指挥着队伍后边的变种人离开。
尸怪短暂停止了它的胃液攻击,愤怒地“唔唔”晃着脑袋。
前方道路通畅不少,满头大汗的变种人们忙不叠向后撤退,后方的畸变怪物还想跟上,不料这时,尸怪刚好挣脱了蛇尾,重新气势汹汹地张开它的血红大嘴——
滋滋!滋啦!
尸怪的身体内部顿时就像一个巨型花洒,将大滩浓硫酸般的□□挤泵出去,当头浇淋在那些对人类紧追不舍的怪物身上。
一阵难闻的青烟缭绕,气体蒸腾,无数变异生物发出不成调的哀嚎!
半空中的尸怪愤怒地转过头来,那颗来自女尸的脑袋咯吱、咯吱地摇动了一百八十度,似乎意识到自己被人类利用了,僵硬地摆出气急败坏的暴怒表情。
有那么片刻,谢松原有点担心这玩意儿的头会突然飞起来咬他们。不过幸运的是,不是每个被盖亚能量污染了的辐射产物都有小八爪那样的能力。
尸怪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二人,气得双眼翻白,露出发青的巩膜;浑身颤抖,眼看着又要将他们撞向墙面。
白袖不容它继续作威作福,快准狠地将自己嵌在怪物皮肉里的指甲拔出来,忽而爪起刀落,一巴掌扇向怪物的脑袋,把那颗头打得跟陀螺一样原地转动了九百多度,终于不再正脸看着他们。
接着噌噌挥舞起爪子,就像玩猫抓板那样,砍瓜切菜般地削断了尸怪背上红白交杂的肌肉纤维和运动神经。
身体组织噼里啪啦断裂,飞溅出黏腻的汁液。
尸怪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四肢犹在因为条件反射而抽搐扭动,宛如报废了的机器。
谢松原:“来几个人帮我!”
几名变种人依言来到尸怪背上,谢松原又一次用蛇尾捆住了怪物的肢体,一行人共同发力,这次终于将对方的腹腔彻底掰开。
有人问:“然后呢?”
谢松原没说话。
只听瘫软在地的怪物突又哀嚎几声,本已失去行动能力的古怪四肢再次咔嚓、咔嚓地站立起来,载着这几个人踉踉跄跄地跳起探戈。
“它、它这是怎么了?!”变种人惊呼一声。
原来,早在一开始和尸怪近身的时候,谢松原就提前释放出了孢子。
孢子可以通过吸入的方式致幻,但谢松原不认为这种方法适合用在尸怪身上。
他想要做的,是在最短时间内争夺尸怪躯体的掌控权,可谢松原并不确定控制这样一只怪物需要多少剂量的孢子。
而这世上还有一些“僵尸真菌”,是即使不去触碰中枢神经,也可以直接通过长出的菌丝控制对方的肌肉纤维,从而引导猎物行动的。
在谢松原的催化下,散播出去的孢子以飞一般的速度感染了尸怪的身体,生长,发出芽管,再然后是菌丝。
它们网住了尸怪的肌肉束,像被捏碎的香蒲一样爆发,就连怪物的四肢表面都冒出了一团团的白色碎屑物质,仿佛凭空长霉。
运动的本质无非是肌肉的收缩,只要掌控好间隔的频率,就能做出跑跳的动作——这是原理。
至于实操,总得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尸怪跌跌撞撞晃悠两圈,如同被手艺不精的技师操控的提线玩偶,先是撞向兽群、差点跌倒,随后谢松原才慢慢掌握要领,开着它追在大部队后方跑去。
尸怪的胃腔还在下意识地分泌酸性物质,众人将它当做天然肉盾,用它高耸庞大的体型来阻挡大部分变异生物的追击。除此之外,沿途洒在地面的强腐蚀性消化液也足够这些追兵喝上一壶,速度减慢。
谢松原操作得越发得心应手,总算和变异生物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
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像是在和死神赛跑。
一个急转弯后,甬道尽头出现了一道相对较窄的拱形门洞。
变种人一个个从尸怪背上跳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窜了进去,白袖载着谢松原最后一个紧急降落,整只猫跟条虫似的,咕涌着将高大厚实的躯体塞进洞口。
身后十几米传来野兽的吠叫,他们猛地一拽蛇尾,用尸怪半死不活的身体抵住门洞,还在流酸的胃腔正对外侧,挡向那些马上要冲进来的家伙。
这是一间不知道用作什么用途的石室。
谢松原随手将蛛丝缠在房间中央的挂靠物上,跟上了最前方的队伍。
*
又是无休止的奔跑。
众人足足跑了快二十分钟,中途再没见到其他生物,后边也没听到紧随而来的脚步声,戒心才稍放下半分,脚步渐渐变慢。
大部分人依旧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有队员忽地发问:“那是什么怪物?它怎么会长着人的样子?”
这个答案,除了曾经清醒地到达过女神像嘴里的谢松原和白袖,恐怕没人知道。
白袖道:“是班丹拉姆嘴里原先那具女尸。我们在那里看到了盛放贡品的盘子,说明那地方本来就摆着什么东西。我刚刚瞧见女尸脸上贴金片,耳垂上残留着金饰耳环,应该是死后戴上,再被供奉在这儿的。”
丹妮拉有些出神:“主殿放班丹拉姆神像,反应这里的人尊崇母系氏族。我想能供在天母口中的女尸,多半被当做了吉祥天母在凡间的转世化身。据说这种人死后尸身不腐不坏,皮肤甚至还能保持微微弹性,又被叫做或肉身菩萨、真身舍利,被信徒看成飞升成佛的主要象征,常放置在庙里供人瞻仰。不过,这些都是对外传教的说法,哪里会有不烂的尸身?不过是用了特殊的防腐方法。”
“我能问一个可能有点愚蠢的问题吗?”苏元凯犹豫再三,实在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女尸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她是又复生了吗?”
“她当然不可能活着。”谢松原笃定道,“……起码不是以真正的‘人’的形式,现今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让死人复活。”
更何况这还是一具体内不知被灌溉了多少化学物质、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
女尸肯定是因为某种方式被盖亚能量寄生了,就像他当初在云城基地里见到的那个本应死去的蛙人一样,盖亚可以通过无数种形式在星球上横行霸道,污染掠夺,让已死之人“活”过来,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
当中原理其实也和僵尸真菌类似。盖亚能量就是这样一种寄生物,它们控制宿主的躯体,让对方可以继续行动,实际上,作为真正的生命体,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早已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队伍内又安静下来,甬道内除了他们发出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然而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一行人为了防止被怪物追上,特意走得弯弯绕绕,石窟制式和分布方式都差不多,光看环境,根本分辨不出他们走到了哪里。
这时,最前边的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发出一些相当讶异的交谈声,像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白袖驮着谢松原走上前去,只见队伍又来到一处甬道分岔处,这没什么好稀奇的。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其中一条路的墙上已经被人提前用荧光涂料打上了标记。
这个标记摆明了众人之前来过这里。
看到这个画面的人皆是一惊。
他们绕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