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2)
第八十九章
蒋浸月与聂容钧的缘分, 由一本书和一把伞开始,由护士与病人的接触加深,由聂容钧一次次约浸月书市淘书而热烈。
两人不明说, 但又好像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情意如入夜春雨,润物无声。
就在即将戳破这层窗户纸时,聂容钧却告诉她:“我在老家有婚约。”
浸月怔愣许久,不敢置信地问:“容钧,你与我开玩笑?”
聂容钧再道:“不是,婚约是我母亲给我定下的, 两家都做好了准备, 只等我回去完婚。”
浸月脸色刷白,身体似乎被抽走了力气, 她险些跌倒。
“所以, 这些日子,我们……”
“我只当你是我的好友, 浸月。”
蒋浸月秀美的眉蹙紧,咬着字又问:“只是好友?”
“只是好友。”
“我们一次次谈天说地,一次次相约书市, 没有一点点心动, 于你而言真的只是好友?”
聂容钧不再回答了。
他转过身,用余光瞥了浸月一眼,冷淡回复:“我将回老家完婚,以后不会再来长沙, 我们应该没机会再见了, 浸月,你多保重。”
聂容钧头也未回, 身影渐渐远走。
这一遭,浸月失魂落魄了三个月,心中虽痛,可想到他是有婚约的人,再痛也只能自己扛过,然而再过三月,这个声称要回乡完婚的男人,出现在了蒋浸月的视野里。
浸月这才晓得,他压根不是南阳机器工厂的会计,而是办公厅厅长的秘书,他不是二十二岁,而是二十八岁,他在老家也根本没有婚约,除了姓名以外,他向浸月讲述的一切,原来都是谎言。
浸月不明白,无人的角落里,两人相对而立,浸月红着眼质问他为什么。
聂容钧答:“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是有苦衷的,是吗?”
聂容钧没有回答,他看向远处,只说了这些:“我有我的理想,有我要做的事,你有你的工作,有你幸福的家庭,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浸月,忘记我吧,我也会努力的,忘记你的。”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除此之外的一切皆可抛诸脑后,这是他的理念,是他的信条。
与浸月,除了第一次的借书,第二次的看病,之后每一次相约,都是他的利用,他的别有用心。
他面上是政府办公厅厅长的秘书,实际暗地里向共D党传递情报,情报点就在玉泉街的一家书市里,他屡次约浸月去书市,就是为了掩盖此目的,可逐渐的相处,聂容钧的心逐渐不受控制,他也开始害怕,调查科手段狠厉,他之前所做的种种,都用浸月做幌子,一旦暴露,必定也会牵连到她。
因此,他违心地斩断与浸月的联系,直到前阵子,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已经被发现了,在党务调查科抓捕自己之前,他率先躲藏起来。
聂容钧不得不离开长沙城,听从安排去陕西,临行前,他来了医院,只是最后看一眼浸月。
如果是和平年代,他一定会在浸月向自己跑来时坚定地抱住她,但此战乱时刻,聂容钧没法给浸月安稳的生活,也不想破坏她现有的安稳生活。
聂容钧只能将这份心意埋藏心底,默默希冀着未来,长沙城能正是江南好风景,他能落花时节又逢君。
连升公馆里,林正急匆匆走进来,在林萧禾耳边轻声道:“会长,那边的消息,调查科查到了两个叛徒,一个逃了,另一个,罗啸带队去抓人,当街给毙了。”
林萧禾单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轻蔑地笑了笑:“才花去的银钱,这么快就给我带来好消息了,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什么都还没审,自己就动手毙了这人,下属很不满,上面也一定会追究,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替您做这件事的。”
林萧禾不屑地擡擡手:“他说这么多,不久一个目的吗?再给他送些钱过去,喂饱他,该怎么做,他心里清楚。”
一个小时后,林正匆匆赶来汇报:“罗啸说,他会按会长说的办。”
林萧禾优雅拍掌道:“好啊,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顿了会,他换了副脸色,咬牙切齿:“我说过了,弄不垮周家,也得扒下他周钦之一层皮!”
叁月贰拾伍日。
黄历上说,是个好日子,这一日五行属水,金匮值日,宜结婚嫁娶,阿檀与周钦之的婚礼,也正选在这一日。
婚礼仪式前一晚,阿檀面上没什么,心里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蒋浸月抱着枕头,敲了敲她的窗户,轻声喊她:“阿檀。”
阿檀一听是蒋浸月的声音,忙从床上跳起过来替她开门,抱住浸月惊喜道:“蒋姐姐,你怎么来了?”
浸月抿抿唇:“知道你今晚肯定睡不着,我过来陪陪你。”
两人躺在小床上,躺在一个被窝里,就如同小时候一样,阿檀怕打雷,每当雷雨天气,蒋浸月都会过来陪她一起睡。
阿檀贴着蒋浸月,娴熟地像小时候一样撒着娇,蒋浸月轻轻抚摸她的发,感慨:“阿檀,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我们都长这么大了,阿檀明天也要嫁人了,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我替你高兴。”
阿檀听出了浸月话里的落寞,忙开口说:“蒋姐姐肯定也会很快遇到心上人的。”
一阵静默,蒋浸月才缓慢开口说道:“其实我遇上过心上人。”
阿檀吃惊:“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快给我说说,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浸月叹了一声气:“他很好,又不好。”
“哪里很好?”
“他温柔他绅士,他有理想有抱负。”
“哪里不好?”
“他的理想与抱负之外,没有我。”
顿了顿,浸月无奈地笑了下:“我不怪他,他有自己的苦衷吧。”
“其实那天晚上去放烟火,我许了一个愿,只希望这辈子能与他再见一面,前一阵子,愿望成真,我真的见到了他,他什么都没有与我说,看到我转身就走了,不管怎么样,我见到了他,知道他还安好,我想我的心中没有遗憾,我可以放下了。”
阿檀心疼地喊她:“蒋姐姐……”
蒋浸月宽慰般地笑:“我没事,阿檀,都过去了。”
阿檀抱紧她,头轻轻蹭着她的肩膀呢喃:“蒋姐姐这么好,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嗯,会的,阿檀也一定要幸福。”
周家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次子周钦之与儿媳何阿檀的婚事却办得低调简单,未扬厉铺张,也未大摆排场,只在周宅草坪设礼案,用以百合丝带加以布置,典雅清新,再宴请双方的戚友共同祝贺。
周钦之站在草坪中央目视前方,要与他共度一生之人正缓缓朝他走来。
这一幕,他等了太久,久到他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梦。
阿檀西式纯白婚服,蕾丝手套,头纱垂地,手捧也是百合,她笑靥如花,走到一身正装的周钦之面前。
周钦之朝她伸手,阿檀笑着眨了下眼,真实的触感这才让周钦之落回现实。
他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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