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卡拉瓦乔_03（2/2）
她随便撕了一页本子上的纸，写上检讨书三个字，就开始熟练地编起废话连篇。
前座的两个人隔着走廊递东西，那个女生没拿稳，“啪”一声，一小袋白色的东西掉到地上，郗雾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被她斜前方的男生迅速捡起来。
那男生注意到她的目光，慌乱的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情书。
郗雾没什么表情的和他对一眼，没说话，只低下头继续编她的检讨。
那男生和隔座递他东西的女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双双松了口气。
隔了一阵，刚刚那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男生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得整齐详细。
郗雾擡头：“ ？”
郗雾的眼睛本就好看，桃花眼，天生带着一丝媚，所以瞧人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很勾人。
那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脸不自然地红了红，立即移开了视线，下意识扶了扶圆框眼镜：“这是曦姐昨天整理好的清单，她让我给你带话，今天一天，你可以随意旷课但不能出校门，在学校把清单上的东西全部备齐，把学生手册上不能干的事情全部记牢，而从明天踏进校门的那刻，就得做一个世音的学生该干的事情。”
男生说完，抿了抿嘴，然后飞快的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隔了一阵想起什么，又蹭蹭蹭跑回郗雾身边，“哦，还有，曦姐说，如果你今天没带手机有财务方面的困难，就找她借。”
又是一阵风，他快速跑回自己的座位。
郗雾挑了挑眉，拿起那张清单看。
事无巨细，从校服在哪领、课本在哪买，班群、班主任的联系方式和微信等等等等，整整齐齐，排版也干净利落不费事。
这效率……
郗雾心里道一声服。
她以为这班里的学生那么乖是因为这老师可怕，现在她知道了，是因为“曦姐”匪气归匪气，但是手腕真的能让学生服。
她以前遇见的老师大概都是，凭借老师的权威光环，所以不管自己的大道理学生爱不爱听，能不能听进去，他都要讲，并且你不可以反驳我。
要不然你就是刺头、是坏学生、会被莫名其妙地骂。
但褚颜曦不一样，她好像是……
不服我，是你的自由，但让你服，看我的本事。
啧，有点帅的。
检讨写完最后一个字。
她拿着检讨、手机还有那张清单，出门去采购，顺便去找纪律部部长。
转学第一天，心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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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
郗雾大概不会想到，50字检讨根本不是褚颜曦的惩罚，找纪律部部长才是。
毕竟为什么检讨一定非得纪律部部长签字呢？而等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日落西山了。
等她在学校的各处买完了校服、课本、教材等等清单上标出来的东西之后，却发现纪律部部长仍旧神龙不见首尾。
她不知道学生会在哪里，路上的各种路牌指向也都是像“学思楼”、“品德楼”这种大的地方，根本没有具体到学生会。
原来学校太大也不是件好事。
郗雾要疯。
她最后拿着东西进了办公室找褚颜曦。
没人，倒是坐在她邻座的一个女老师看了看她，笑着问：“听说小曦班里新来了个小美女，就是你吧？”
郗雾不聪明的点了点头。
周围其他老师忍俊不禁，女老师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你们曦姐在卫生间洗拖鞋。”
无视了郗雾天生一张桀骜不好惹的脸，继续逗她：“她是不是也让你去找纪律部部长签字？”
郗雾一愣，抓住关键字：“也？”
女老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笑眯眯的：“可怜的孩子，你被耍了。”
郗雾：“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女老师还没答，褚颜曦回来了：“是的，你被骗了。”
郗雾转身，想问问为什么，但又憋住了，决定自己分析。
但是对方拿着洗好的凉拖往一旁架子上一放，和刚刚那个女老师打了个招呼。
“数学卷子送到了，你看了没？”那女老师问一句。
褚颜曦一边拿纸巾擦着手，一边点点头：“看了，依旧变态，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挑到人。”
“得了吧，数学好歹还有几道能做的，我刚刚瞥了眼物理，那才是真变态，这是要把学生的心态搞垮。”一个靠窗的男老师打着键盘，手指飞速地敲打着，“我本来看了数学卷子想憋个安慰学生的腹稿，看了眼物理，算了，我还是把稿子写下来照着念吧，工程量太大。”
“褚老师……”郗雾看着办公室几个老师有聊嗨的趋势，喊了声。
“哦，郗雾啊，怎么样，学校都熟悉了吗？”她把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拉开椅子坐下。
郗雾愣了一下，慢慢反应过来她的用意，也服了，这老师的办事方式有点帅。
“所以老师明知道纪律部部长不好找，还让我去找他，一方面是这个苦头才是真正的惩罚，另一方面是为了让我快速的熟悉学校？”
褚颜曦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点点头：“带着别人交给你的任务去做事，是不是减少了一些与陌生人交流时的腼腆？”
郗雾：“嗯……嗯？”
“苏绯那小丫头告诉我了。”
“啊？”
“你社恐。”
郗雾一顿：“我没有。”
“我知道。”褚颜曦朝她眨眨眼睛。
郗雾又是一愣：“啊？”那你刚刚说我社恐？
褚颜曦不逗她了：“苏绯的嘴，骗人的鬼，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呀。”立刻有女老师跳出来反对。
哦，准确来说也不是反对，而是补充，“是故事汇的嘴，骗人的鬼。”
“故事汇？”郗雾一愣。
“学生会下设第一大社团。”褚颜曦解释，“也是世音高中所有营销号的龙头。”
郗雾小小地惊呆：“高中还有营销号？”
“前几年营销号开始盛行的时候，洛朗大学的教授来我们学校旁听社会学选修课，和任课的老师带着学生搞出来的社团，本来是个小小的社会模拟，想让学生更深入地了解它的运作模式带给社会的影响，后来项目结束了，但这社团却保留了。”
“其实真别说，当时几个学生搞得真挺有特色的，什么伟人故事啦，什么社会上见义勇为的实事啦，后来因为一直歌功颂德不可避免就有人说假，就又开始搜集社会上的黑恶事情，但也挺有特色的，甚至有学生因为帮助警察缉凶还拿了个见义勇为奖呢。”靠窗的男老师吹了吹保温杯里的热茶，喝了一口，“给学生起到了不少正能量的作用，那个时候学生热情也高，视野更是开阔，连带着作文都拿了不少国奖，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故事忽然就变得离奇了。”
“离奇就算了，偏偏有人信，学校也不关停，说是顺其自然。”
“诶，小道消息说，那个模拟实验压根没停呢……”
“咳咳！”褚颜曦咳了声，几个老师纷纷收住话题。
郗雾也不好奇，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褚老师，我会被退学吗？”
“不会啊。”
郗雾又有点小小的惊讶，主要是惊讶她的语气为什么充满自信。
于是她一个性格冷淡的都不自觉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我又不会和校长告状。”
郗雾的心情忽然很微妙。
她真的是老师吗：“这样不会显得区别对待吗？”
“不会啊，年级传闻我看不惯叶楼晖本来就是真的啊。”
郗雾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她这样不怕处分吗？
“不用太惊讶。”褚颜曦瞟她一眼，“叶楼晖平时没什么自知之明，他最有自知之明的一点就是知道我看不惯他。”
郗雾忍不住了，终于发自肺腑的问一句：“老师，你这样不怕被炒鱿鱼吗？”
“不怕啊。”褚颜曦打开了贴满HelloKitty的笔记本电脑，“我只是考完了教师资格证有点空虚，来这里玩玩顺道给自己放个假，被炒了就回家继承家业呗，多大点事儿。”
妈的，好凡尔赛。
褚颜曦摁了摁一旁玻璃壶的开关，里面赤豆色的茶水开始轻轻地冒起小泡。
刚巧笔记本开了机，电脑桌面上是一个硕大的流氓兔，叉着腰，呲着牙，旁边的小云里有一行配字：姐就是女王。
郗雾：“……”
“那他万一和校长告状……？”
“无所谓，我会帮你撒谎。”
她觉得她的天灵盖快烧起来了。
她这是进了个假学校吧？
但不知不觉的，她好像也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拉进了。
“那老师你为什么针对他？”
“不是针对他，是单纯看不惯他。”
“那你为什么看不惯他？”
“他欺负我弟欺负我学生，我就欺负他。”
郗雾咽了口口水。
褚颜曦相当不务正业，此刻打开了一局植物大战僵尸的残局。
不过其他老师像是见惯不怪的，看了眼她的电脑，艳羡的说了句“小褚啊，你不会工作又做完了吧？”
褚颜曦回头咧了口大白牙。
她顺手拉过一张凳子，拍了拍：“来，坐，别客气，太早回去那群兔崽子该私底下骂我给你走后门了。”
郗雾：“……”
但郗雾并不扭捏，一屁股坐下去，继续和褚颜曦聊天。
褚颜曦从一旁的保温箱里拿了瓶牛奶丢给她，“你刚刚吃的什么药？”
她眯着眼睛盯着电脑，表情严肃地在倒数第三排种满了豌豆射手。
郗雾剥了吸管的塑料膜：“什么什么药？”
褚颜曦头也没擡，手指指了指她裤兜鼓起来的那个位置。
郗雾就知道她当时看到了。
“一些心理问题。”她低头喝起了牛奶。
“普通心理类的还是精神类的？”
“那张纸上我填了。”郗雾指的是《既有病史备案》，每个学校都会发这个，如果家庭隐瞒不报，那么孩子因为这个而在学校出了事情，学校就不需要承担责任。
褚颜曦“嗯”了一声，“行，我一会儿看一下。”
郗雾嗯了声。
褚颜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最后还是不再问了，而是说：“西校区有个拳馆，压力大可以去那里发泄。”
“学校还有这种地方？”
“当然，不过学校里排队的人很多，最好提前预约。啧，说起来你转学得真是时候，寒假的时候学校换了几个更牢固的沙袋，够你锤个爽。”
“这地方竟然那么热门吗？”郗雾奇了。
“市场决定资源配置嘛，近几年自杀的青少年那么多，教育局对青少年的心理也就越来越关注了，但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的学校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有老师插嘴：“说起来真是，现在的小孩子是越来越脆弱了，哪像我们以前……”
“以前跳楼的也不少。”褚颜曦淡淡接话，“另外时代不同，年轻人面临的困境也不同，不可同日而语的东西有什么比较的必要？明明是先天成长大环境引发的时代弊病，却把锅盖到某一代人的身上，不仅达不到你希望的结果，反而给他们再次造成无形的压力，最终引发两代人的冲突，最后谁得利呢？大概只有投机钻营的商人。”
那个老师噎了一口，褚颜曦没搭理她，而是看了郗雾一眼，然后又移开，继续玩她的植物大战僵尸。
她在最后两排的位置，全部种上了向日葵。
“需不需要给你介绍心理医生？”
郗雾喝牛奶的动作一顿，擡头看了她一眼。
“国内外我都有认识的人脉，你自己挑。”
郗雾摇了头：“我已经有了。”
褚颜曦点了点头，不强买强卖。
“对了，老师，纪律委员的事情，万一我凑巧找到了，您打算怎么办呢？”
她习惯性咬扁了吸管。
“找到了他也不会管的，他不是那种会卖人情的人，而且那小子赶鸭子上架碍了他正事，现在不爽着呢，能管事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褚颜曦看向她，笑眯眯地，“所以才是惩罚咯，那小子不爽的时候喜欢给人脸色看，所以我偏要找人去烦他，哈哈哈，想想那小屁孩脸色变臭就好愉快。”
郗雾：“……”
一石三鸟，好奸诈。
郗雾差点脱口而出，幸好憋得快。
不过听这调侃的语气，褚颜曦和那位部长似乎很熟的样子。
郗雾顿了顿，把手里的检讨递给她：“那这个签字……”
“你自己签个字就好了。”褚颜曦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顺便从笔筒里抽出一只百乐的黑笔抛给她。
郗雾：“……”
“老师我不知道纪律部部长的名字。”
“司洛林。”
她一顿，然后在纸上写。
褚颜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你是美术特长生进来的？”
郗雾点点头：“……是。”
褚颜曦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怪不得。”
手里的笔转一圈，啪塔一声掉在桌子上，被她拿起来重新挑上指尖，接着转。
郗雾没懂，不过看褚颜曦的样子，似乎也没解释的打算。
褚颜曦笑了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自来熟地捏了把她的脸蛋，郗雾想要慌张躲开，但是褚颜曦速度更快，还是被她捏到了：“好软啊，你平时都用的什么护肤品？”
郗雾：“……”
把签好字的检讨递给她。
褚颜曦顺手接过、随手一团、熟练地扔进了垃圾桶。
其间内容一眼没看。
郗雾震惊：“……”
褚颜曦瞟她一眼：“干嘛？你从小到大见过有老师检查寒假作业的吗？”
郗雾：“……没有。”
“那就对了，目的达到就行了，我又不傻，才不要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老师我想回教室了。”
“东西都买齐了？”
“嗯。”
“回吧。”
郗雾落荒而逃。
褚颜曦笑了笑，扒拉开手机，调出一个聊天框，对方头像全黑。
她给他发消息。
【褚颜曦】：刚让一个小姑娘去找你了，你碰到没？
【S】：也许
【褚颜曦】：……你人死哪去了？
【S】：校长办公室
【褚颜曦】：？
【褚颜曦】：你终于做腻了好学生，所以打算拿那个养乌龟的老男人开刀，然后和干妈宣战了吗？
【S】：……我只是去办转学申请
【褚颜曦】：Good boy！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麻烦你把他的小乌龟偷出来，我中意它很久了[/捂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