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卡拉瓦乔_03（1/2）
第33章 卡拉瓦乔_03
她淡淡地看着他。
没人上前。
毕竟郗雾是个新来的, 而叶楼晖是个全校皆知的有钱恶霸。
“来，对不起会不会说？给老子说一声听听！”
腰隔着毛衣被割在窗户沿上，痛死。
她却仍旧看着他，看着他从一开始的得意洋洋到现在的气急败坏。
她眼神到表情都淡淡的, 淡到有些好整以暇, 淡到好像在看着垃圾被扔进垃圾桶, 饶是声音再大，也改不掉是垃圾的事实。
那种不屑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脆弱神经。
所以音量也不自觉提高。
“你很了不起吗？很他妈拽吗？！”
他的眼睛猩红暴戾。
“你他妈也配和我动手？！”
“叶楼晖！”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站出来，“放、放开新同学……”
“道、歉！”但他置若罔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又把她往外送了送。
“叶楼晖！要出人命的, 快放开她。”一个女生也往前走了走, 声音弱弱的，还微微颤抖。
郗雾本来还想再多听听他的无能狗吠，只是突然听到和看到那些站出来的声音时, 忽然就有些恍惚。
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哦，她都忘了, 忘了这里不是南评私高, 而是世音高中。
他掐得她脖子很痛。
可还在理智边缘。
而郗雾被掐过更狠的。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
她也打过更狠的架，和放学把她堵在女厕的那帮男生。
那种时候怎么办？
疯了才能活。
她余光看到那些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同学，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忽然就没劲了。
——没劲和这有钱混混周旋久。
沉了口气, 后脚跟抵住墙，一只手的手肘抵住窗沿, 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慢悠悠掏出一根折叠电棍。
呲拉！
叶楼晖肚子上瞬间一麻, 手猛得一松，脱离他钳制的郗雾同时擡起一只脚, 对准他的重要部位。
砰！
“靠！老子艹你全家！”
她一脚踹在了他的要害处。
打雄性要这么打。
脱了电的电棍一下下拍在她的手心里。
她仍旧最开始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好像刚刚的狼狈是一场梦。
“滴答”
“滴答”
班里时钟的走针清晰可闻。
她忘了答应过郗文容的事情。
忘了还要和乔火去巴黎团聚。
忘了要不引人注目的熬三年。
也忘了要去享受被世界孤立。
上一次的事件以暴力结束，这一次的事件以暴力开始。
但她好像仍然是那个反抗者。
这世界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呢！
在理智还没清晰地梳理完整个脉络时、还不曾做出反思时，接踵而来的意外让她潜意识里用最熟悉的方式处理一切。
那些不为人知的脉络里，其实潜藏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不见又摸不着，但又有迹可循每一场蝴蝶效应。
叶楼晖单手撑着地站起来，捂着“伤处”浑身颤抖，嘴里不断痛骂着“靠！”
全班心有余悸地看着，连反应都忘了做。
叶楼晖站起来，擡起巴掌就又朝她冲过去。
但她比他更快一步，擡棍，精准熟练地甩在他的肩膀：“你这样的人配什么道歉？！”
“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无视他的粗鄙之语，一步步走到叶楼晖面前，以全方面压制的气场镇住整个班级。
五指一把直接拽起他的头发仰面，痛得他龇牙咧嘴。
她表情带嗤，语气也冷：“来，我听不见，再说一遍！大点声！”
有人不合时宜地出了声：“女王啊……”
也终于有人发现了她不正常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刚刚被叶楼晖拽头发的女生去扶郗雾，“同学，算了吧，你冷静点。”
她把郗雾拉开，郗雾这才声音微弱的吐了句：“药……”
班主任走进教室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教室后排堪称年度大戏的一幕。
她只愣怔了一秒，也没发怒，抱着手里的教科书，一言不发，走上讲台，手臂撑桌。
班里有眼尖的同学看见了她，一个呲溜迅速归位，拿出课本和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书看，一言不发，哪怕后面的场面再精彩，在班主任进来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咳。”
她整理着讲台上的东西，轻轻咳了一声，不大不小，在这鸦雀无声的教室里不轻不重，却如同一记重锤。
所有还愣在原地的同学纷纷回头，几乎是几秒钟的功夫，他们的反应无一例外，都和刚刚那几个率先回座的学生如出一辙。
而郗雾站在原地，细细的嚼着强镇静类药物，压抑着胸口的细微起伏。
昂起头，擡着下巴，等待班主任熟悉的“管教”。
同样待在原地的还有捂着“伤口”的叶楼晖，因为太过疼痛，导致整个身体都有些扭曲。
班主任走到他们身边，郗雾的气息已经变得平稳。
班主任擡起头，和后排站着握着拳的郗雾对上一眼。
几秒后，郗雾收回了视线，然后低下头，咬了咬牙。
收起她曾经飞蛾扑火的习惯，遵守该遵守的游戏规则。
希望这样的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她想。
班主任是个漂亮的女人，脸上的妆容干净利落，把她脸部所有的优势都发挥出来，脚上不怕冷似的蹬着一双Sergio Rossi浅口高跟鞋，披着印着LV的坎肩，卷发时髦而利落，一身的精英范。
这个女人……真不像个老师。
她在心里打下这么道印象。
又立刻自嘲：呸，刻板印象，郗雾啊郗雾，你怎么也开始学这社会的不良风气了？
郗雾闻到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很淡很淡，不刺鼻。
郗雾不说话，手上一道很深很深的印子，刚刚那玻璃沿很锋利，要不是她常年拿画笔，手指上有茧，换个细皮嫩肉点的女生来，就那力道和速度，估计早就被划破了。
“你干的？”女人斜了斜眼睛，看向郗雾，眼睛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不像质问，也不像审问。
郗雾低着头，脑海中尽力回想影视剧中乖乖女该有的动作标签，温声温气的回：“是的老师，我错了，下次不会了，我愿意做检讨和接受处罚。”
刻意夹了一下。
啧。
她好温柔好善良。
比她女神都要岁月静好、温良可爱！
演技这么好的高中生真是不多见了。
她心里夸赞着自己，嘴角都忍不住悄悄上扬，于是她的头低得更低。
一旁的叶楼晖夹着腿间疼痛，脸青一阵白一阵：“你他妈的刚刚不是这样的！”
郗雾小心翼翼的歪过脑袋看他，眉头皱得恰到好处，语气也夹得恰到好处：“啊……？”
班主任挑挑眉，不置可否，没对郗雾说什么批评，而是看向地上的叶楼晖。
“叶楼晖，你服不服？”
郗雾一愣，“乖乖女”温软的脖子慢慢地挺起来、挺起来……挺回了原位。
心脏某一瞬间好像停止了跳动。
但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安。
反常，太过反常，以至于她的世界观让她觉得周围的气场全都捉摸不透。
但班里好像没有人有疑问，仍旧安安静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书，大气不敢喘。
“老子不服！”
“随你的便。”
郗雾又是一愣。
这女人……刚刚是不是……朝叶楼晖……翻了个白眼？
心脏一点一点缓慢速度。
不对吧？
不应该把她拎校长办公室然后语重心长批评一顿，最后以一句“我们会和你的家长商量一下你是否还能留校的资格”结束吗？
不然怎么给其他同学树立正确的榜样和价值观？
站在哪个角度都想不通。
郗雾皱着眉还在苦恼，班主任的手按上了郗雾的肩，郗雾下意识撇开。
班主任一愣，没再碰她第二下，手背往身后，仍旧面带微笑：“来，大家认识一下，郗雾，我们姗姗来迟的新同学，第一个和叶楼晖还手成功的人，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班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很听话。
郗雾胸口的疑惑越来越大。
啊？啊啊啊啊？？？
她朝着漂亮的班主任睁大疑惑的双眸。
然后呢？
然后她漂亮的班主任回了她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
意味深长。
郗雾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这班级，魔幻。
“靠！褚颜曦你他妈几个意思！”叶楼晖扶着墙，踉跄站着，怒气冲天、气急败坏。
褚颜曦？
班主任原来叫褚颜曦？
郗雾实在无法理解，下意识就问：“你不开除我吗？”
褚颜曦看着她，笑了：“开除？那是校长要想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闲得慌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您还真是不负责任老师里的代表人物……
郗雾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过褚颜曦压根没理他，而是看着郗雾，继续说：“不过打架是班级禁止的，更是学校禁止的，所以该有的处罚不能少，但是我刚刚走过走廊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所以，从轻处罚，1000字的检讨，写完去学生会找纪律部部长签字，然后拿来给我过目，但是鉴于你为同学打抱不平，所以功过相抵，给你打个折吧，嗯我想想……写个50字敷衍我一下就行……”
褚颜曦还没说完，夹着腿间疼痛的叶楼晖就怒不可遏得开始骂骂咧咧，各种粗鄙之语不堪入目。
但是褚颜曦习以为常地无视了他的话和他的人，仍旧环抱着胸看郗雾：“你接受吗？小美女？”
虽然有点反常得有点不现实，但其实合情合理，也很公平，郗雾点头：“接受。”
“行，回去坐着吧。”
郗雾按下心里的不安，回了座位。
“褚颜曦你他妈几个意思？！”
褚颜曦继续无视叶楼晖。
“所有人都给我记着，每一个人生来就有价值……”她转过身，这才淡淡瞥了一眼疯狂叫嚣的叶楼晖，不理睬，自顾自往前走，“而尊重是相互的，想要被人看得起首先要尊重自己，其次要尊重别人……”
她重新站上讲台，环着臂，看向叶楼晖，“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唯一的职责是不放弃误入歧途的你，而不是对你的无理取闹忍气吞声，你交给学校的钱，买的是知识、是学问、是教育资源，不是买的我的服务费，关于这一点，每个学期的价目表上都是明码标价的，至于超出部分，对不起，没那义务。”
“褚颜曦！”
“闭嘴，不要占用公共资源。”褚颜曦翻开讲台上的笔记本。
全班低着头，只有郗雾不解，懒洋洋的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看着褚颜曦和那个男生。
一个冷静理智，高傲发问。
一个气急败坏，怒火燃烧。
“服不服？”她又问了一遍。
“老子不服！”
“不服憋着。”
褚颜曦一点不在乎，翻开课本，先办正事：“利用课前的时间说一件事情。”
叶楼晖仍旧站在原地。
褚颜曦拿着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啪啪啪”写下几串数字。
“鉴于上个学期的性骚扰事件……啊不对，学校领导不让我很直白的说，那你们就当刚刚那句没听到……”
班里传出一阵笑声。
褚颜曦轻咳一声：“所以这个寒假有一些女同学给我发消息，问我遭遇性骚扰该怎么办……”
叶楼晖仍旧站着。
郗雾不经意觑他一眼，见他握着拳，另一只手还可怜巴巴地想要捂一下要害处，却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敢。
郗雾甚至觉得他有一瞬可怜。
“说真的，我没遇到过，所以要我开口教人，我也没这个脸。”
她说完敲了敲黑板：“因此我只能给你们这个，黑板上的几串电话号码，都是国内处理性骚扰案件非常出色的大律所，经验丰富，性价比高，该咨询的咨询，自己主动一点，可以更好的防患于未然，至于男同胞们也不要觉得事不关己，也去了解一下，知道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后果有多严重。”
“不过这是事后，我想你们也不乐意听这种正确的废话，但是没有办法……”她双手撑着讲台，轻轻咳了一声，手握拳抵在唇边，极小声的嘟囔一嘴，如蚊子嘤咛，“都是董事会让我给这律所做的宣传……有个屁用。”
说的声音小，靠后的几排没人听见，所有人只是唰唰唰拿起本子记。
叶楼晖仍然站着。
褚颜曦音量重新放大：“所以，我希望，要么，你们这几天就能用到，要么，就永远别用到。”
粉笔抛入盒子里，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至于怎么在事前保护好自己，我们的新同学与叶楼晖同学，刚刚为我们做了良好的示范。”
郗雾又一愣，面对突然回头看着她的数道目光，突然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讪笑一声。
“复习开学考试吧。”正事说完，她终于看向气消得差不多的叶楼晖，“跟我出来吧，小晖晖，接下来是你熟悉的1对1道德教育。”
说完转身就走。
叶楼晖气得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风一样跟着出去。
开门关门。
“砰”一声。
真他么魔幻。
郗雾扭扭脖子，疼死，还有那50字的检讨……这惩罚力度还真是掌握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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