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2)
“我、我怎么不会,不会玩。”白思支支吾吾,眼神瞥到端坐牌桌之外的祁越身上,如蒙大赦一般道:“大……大哥,你来玩吧。”
符怀谷搓了两把麻将,哼笑起来:“他不玩任何摸牌类游戏,救不了你。”白思咬紧嘴唇,鼓足勇气正色道:“我真不会玩。”
“废话多,上来带两把就会了。”符怀谷有些不耐烦。
白思左右为难,快要哭出来了,他是真不会,牌面都认不齐,上去就是要被嫌弃的。
“我来。”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好像燠热的盛夏午后,呲呲冒着白雾的汽水瓶相撞发出的脆声。
符怀谷一听这陌生的声音,两道浓眉登时竖起,现在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跟他们坐在同一桌上了?
“你谁?”
带着厌烦的表情,符怀谷正要张口厉声呵责,视线轻蔑扫去,却发现竟是祁越今晚带来的那个Oga,于是声调急止,下意识瞟向祁越,见他脸上并无异色,心道差点拂了他大哥的面子!懊烦地找补说:
“行,行,快上,别说我们欺负Oga。”
方凌本意是替白思解围,但的确是好久没摸过牌了,手有点痒,上来先过瘾似的盲摸了几张牌面,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
这麻将是上好玉石的材质,冰凉凉,剔透自然,温润细腻,拿在手中分量感十足,他几乎要爱不释手了。
还未及坐下,身后的“大哥”突然站了起来。
心中暗暗小失落,方凌十分识趣地迅速退到一旁,狗腿地笑着叫他:“大哥,你来。”
符怀谷也很惊讶,牌桌上的双手立时僵住。只见他大哥在方凌的位置上坐下,宽大手掌起落几下,将麻将相叠码得整齐,朝前一推。
继而又方凌身后坐下,架腿而坐,全身重新陷于黑暗中。
符怀谷知道他的意思,是叫桌上的人别欺负这人,上来先给他理好牌,起个势。
“多多指教。”方凌声音弱弱的,礼貌极了,其实盯着牌桌,指尖都兴奋得微微发颤。
起完牌,符怀谷溜了一眼上家,Oga都不带理牌的,起的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摆得乱七八糟的一列。他些许意外,吹了声口哨道:“呦,老手啊。”
方凌嘴角扬起,谦虚道:“不敢不敢,哥哥们手下留情。”听他这么懂事会说话,符怀谷点头答应,对另外两家议员先生道:“咱别欺负人啊,都让着点。”
结果两个小时打下来,方凌差点把牌桌炸了,打得三家Alpha是揪头发的揪头发,扣指甲的扣指甲。
方凌字都不认识,就会打麻将,算牌一流,何止“老手”二字。
最后一把,他手气直接炸裂,来了一手条字九莲宝灯,着实给众人开了回眼。
“承让,承让。”方凌打得舒心,笑容抑制不住的明媚,眉梢都挂起笑意,眼睛里简直要飞出星星了。他朝祁越一挑眉,凑过去,得意洋洋道:
“怎么样,厉不厉害?”
祁越笑着,搂了他的腰过来,在耳旁说:“最后一把,差一步就点了对家的炮。”
方凌惊诧:“你怎么知道他的牌,你也会算?高手!那怎么不上来玩。”
最后一把的确挺险的,他一路看下来,最后看对家切了个筒牌,听牌,就知道他大概赢哪两张了,而他手中正有一张很相近的要切的筒子牌,几乎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可他已经快凑成九莲宝灯,玩牌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可遇不可求的时机,冒着放水点炮的风险,也硬上了。
结果给他赌中了。
“下次咱俩玩。”方凌在祁越耳畔,小声恳求。毕竟同等级的对手也是可遇不可求,跟刚刚这几个只会跟着回合走的人玩,没什么大意思。
吃过晚餐,聚会将散,符怀谷过来跟祁越告别,先出了偏厅。方凌接过服务生手中自己的西装外套,跟着祁越出去,远远地就听到公馆大厅里,符怀谷斥责的声音:
“谁叫你们在这摆的,赶快给我撤下来!我大哥最见不得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方凌循声眺望,只见大厅一侧的角落里,坐落一处佛龛,小阁中一尊观音像,一只香炉,那观音玉瓷像晶莹亮泽,有着优美起伏的弧线。
仔细闻,空气中似乎的确有丝丝幽香浮动。
服务员朝符怀谷道歉,说一定会向经理反应。经理也是出于投其所好的心里,放置了这处佛龛,他深知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权钱到达巅峰后,精神就会空虚,就要开始转向这些神佛之类,没想反弄巧成拙。
方凌擡头瞄祁越,祁越没有多大反应,只随声淡漠扫去一眼,倒显得符怀谷狗腿过度。
虽是云淡风轻的一眼,但方凌察觉到,那一眼里头,似乎当真有那么一缕反感在,视线从佛像移开时,眼底也划过轻蔑的意蕴。
出了公馆大门,方凌两步蹦下阶梯。远处,白思半个身体被符怀谷夹在臂膀下,很艰难地,朝方凌轻轻挥手。
方凌没有禁锢,尽管施展,手臂高高举过头顶,用力挥了挥。
郊区静得只剩风声,车子缓慢拐入庄园,空气中漂浮着松柏香脂的气味。
方凌双臂交叠,趴在车窗上,出神地瞧着经过的葱郁槐树、花柏。他本想在牌局上不着声色、试探地问些小夏的事,但祁越全程于他身后安坐,雷打不动,他又知道提起小夏势必会让他不悦,人家又是“大哥”,大哥不开心,小弟怎敢开口,挣扎了一会儿,也只得放弃,乖乖打牌。
哼,方凌转过脸,磨着牙齿叫:“大——哥——”祁越的目光从自己手腕表盘移开,等他的后话。
方凌又叫:“祁越——大哥——”语焉不详,且有些凶恶恶的,祁越等了少刻,终于现出一个不解的眼神,大概觉得他又要犯病,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凌重新趴回车窗,心情很好地翘翘嘴角。
他就是要给祁越找点不痛快,就是要让他露出那种困惑的表情,这样今天才算扯平了。他心里悄悄地算着自己的小帐,像个抠搜的商贩,直勾勾瞪着天平两端,一斤一两都要算得一清二楚。
“停车!”方凌突然叫道,司机不知什么变故,应声刹住车,方凌打开车门,牵住祁越的手就往外冲。
他今天才发现,原来庄园西南角,搁着一处篮球架。
方凌松开祁越的手,在篮球架附近弯腰找寻。祁越今天公事已毕,似乎也不介意在园子里散散步。
“明早去剧组?”
方凌两手捧着篮球,往水泥地上狠力拍了拍,大声回答他:“对呀,早起。”
篮球架旁只有两盏昏黄的旧灯,方凌先是站得远,投一个不中,投一个不中,急了,往篮球框下一杵,脚踮得高高的,瞄了好半天准头,摆出十足的架势,两条胳膊一擡——
“哎、欸——”语气过山车似的,拐了道弯,由顶峰到山谷。
还是没中。
篮球反弹几次,跳远了,方凌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祁越在十米开外,靠着柏树,注视着他,着实觉得有些好笑,迈步向前。
方凌正回想上次叶医生的话,忽见那篮球托在一张大掌上,正递到自己面前,接着,他整个人被一支强劲有力的臂膀给擡了起来,霎时之间已经比篮框高出了一大截。
他眨眨眼睛,犹豫一下,从祁越手上捧过篮球,轻轻巧巧地就给放进了篮球框中。
咚——咚——
篮球在地上反弹。方凌垂眼,他睫毛长长鬈鬈的,至上而下的灯光打下来,像是屋檐上厚厚的蓬草。祁越像抱小孩子那样将他向上托了托,问:“还投不投了?”
方凌看着他,点了下头。祁越脚尖一碰,不知怎么弄的,那球跟听话似的,自动就跳进了他掌心。方凌捧住他递上来的球,又投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