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寻因徒(一)(2/2)
当然立即回家是不可能的,祁缘只能先将祝程一路抱回了酒店,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向他们投来惊疑的目光,他无暇顾及,也没时间解释,直接就上楼进了房间。
祁缘把祝程放到床上,打开空调,让屋子里尽快暖和起来。然后去洗手间里往浴缸里放热水,抱他进去洗个了热水澡,又找出自己干净的衣服给他穿上。
一番折腾之后,祝程终于在床上半躺着了,他倚着床头的靠背,一边吃祁缘给他买的早餐,一边看祁缘坐在旁边给自己按摩双腿。
失而复得的喜悦太过强烈,祁缘到现在心口还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发涨。
“我们的家在齐封,我以前是个高中老师,你刚毕业被分配到我们学校实习,然后校长安排我带着你。”
他温声细语地跟祝程讲他的从前,讲他们的从前。他讲得入神,祝程也听得认真。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啊。第一眼看到就特别喜欢,而且我们俩还心有灵犀,认识的第一天就聊了很多。”
祁缘刻意隐去了关于时空穿越和杀人那部分的内容,只想捡些快乐的回忆说。
“我们是三年前的今天在一起的。”他说,“这一天是我的生日,那年今天还下了雪,你说你想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我。”
说着说着于是情不自禁笑起来,这两年多以来难得的一次,笑的时候心里也是轻松的。
祝程小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祁缘笑意盈然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凑近,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唇角:“谢谢你。”
祝程好像还没有适应这么亲密的动作,被他吻得有些不自在。
祁缘揉揉他的头发,让他不要紧张。
祝程抿抿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起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我们去约会,在电玩城里抓娃娃,你特别喜欢,而且很厉害,抓了好多个,不过最后我们将那些玩具都捐给了福利院,只留下一只黑鼻子小狗,现在还在家里放着。”他讲,“后来有一次啊,我们俩的关系被班上的学生知道了,但是他们都很尊重我们,没有一个人说什么难听的话,一群半大的孩子,还义无反顾地在外人面前维护我们。”
“齐封靠海,有次我们就一起去了海边看落日,太阳落下之后你又说想看星星,然后我们就一直在海边呆到半夜才回去。放寒假之后我们一起回了我的老家,就是菰州。我们去爬了断春山,在山上看日出。之后就过年了,那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除夕夜,你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枚戒指,还煞有介事地念了一遍婚礼誓词。”
祁缘边说边取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拉过祝程的手,给他戴上。
“这枚戒指本来是属于你的,却只在你手上呆了不到一个月,反而在我这里戴了快三年。”他扬了扬嘴角,“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祝程盯着手指上的戒指出神,而后又擡起头看向他:“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呢?”
祁缘沉默一会儿,才开了口:“我不知道。”
“分开是迫不得已的事,我们都不愿意。但现在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原因,所以可能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这三年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你。”他说,“但是,祝程,不管你现在还记得多少事情,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
祝程拧着眉看他,似乎有点难理解这句话。
“我想陪着你一起面对所有事,承担所有风险。”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只看着祁缘的眼神,就能感受到浓烈到要溢出来的情绪。
“上一次,是我把你推开了么?”祝程指着自己。
祁缘握紧他的手,没有说话。
“我怎么把你推开的?”祝程又问,“我为什么要把你推开。”
“这些问题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答案,祝程。”祁缘说,“我以前真的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但现在,我最怕的就是见不到你。”
祝程摸不清是什么原因,听到他说这些话就没来由的心口压抑。
他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对祁缘和对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就算听他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也只是听进去知道了发生过什么而已,他做不到靠着复述与彼时的自己感同身受。语言的力量太渺小了,不足以撑起一份爱。
但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于是他就这么说了。
也不清楚是为没有办法回应祁缘这么炽盛的情感道歉,还是为当初的自己推开了祁缘而道歉。
“不用说这个。”祁缘轻轻揉了揉祝程的侧颈,“永远都不用。”
之后话题又转到祝程的腿上,祁缘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腿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有也都是些皮外伤,而且已经结痂了。除了因为充血而导致的肿胀,看不出还有别的问题,甚至都感觉不到痛。
祁缘问他为什么站不起来,祝程说是使不上力气。
他推测是神经上的问题,于是打算先去附近买个轮椅,等回齐封再去医院好好地检查检查。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祝程摇头:“没印象了。”
“没事,问题可以慢慢解决。”祁缘笑着给他顺顺头发,“累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嗯。”
也不知道在那街头风餐露宿了多久,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行动不便,晚上找不到遮风御寒的地方,怎么会睡得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感受不出冷暖,也能减少一点痛苦。
祝程在酒店这张软和又暖和的大床上躺下,祁缘给他盖上被子,突然就到了这么舒服的境地,他还有点不适应,睁着眼睛怯生生地看了半天天花板,才沉下心睡着了。
祁缘别的事也没干,就在床边坐着看他,用目光描摹着他脸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变样,睡着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他藏不住喜欢,一遍又一遍,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他给白蔚发了个消息,说祝程回来了。
对面立马就打了个电话来,他匆匆挂掉,说祝程在睡觉,不能打扰他。
白蔚回了一个“见色忘友”的表情包,然后才回归正题问他怎么个情况。
祁缘把这半天的经历简单描述了一遍,感觉现在精神还有点恍惚。
他试探着掐了自己一下,偏头再看一眼祝程,那人还睡得很安稳,没有和之前做过的无数场梦一样突然消失。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久别重逢更让人高兴的事了,祁缘想。
就算眼下还迷雾重重,就算祝程的记忆能不能恢复还尚未可知——至少,他现在有无限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