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好软一只猫130(2/2)
“不要嘛不要嘛~人家都把自己腿打折了,我要你抱我起来嘛~”
“谁让你把腿打折的?!呃、咳咳咳——”
最底层的悲惨肉垫夏英哲开始有点呼吸困难。
更不妙的是,今天他没带够行头,能不能与这株媲美上古邪妖的柳树对抗还很悬。
紧紧缠绕四肢的黑条越来越密集,陆柳鎏自知凶险走到这步,其实已胜算全无。躺在安博明起伏微弱的胸膛上,他先是失神一叹,转瞬却又没心没肺笑得灿烂。
“哎唷,这大概就是天要亡我喽,要死就死呗,可怜人家还没吃完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
身后人拥紧他的手臂有力而温暖,打断他心血来潮的报菜名。
他一时习惯性微微偏过头,谁知对方散发灼灼热气的双唇就在这等着,作恶般故意挨着他的右耳,近在咫尺。
“······去吧,你有我在。”
嗓音浑厚深沉,单单六字似已蕴含着难解难消的情愁,千丝万缕斩不断。
成年男人的宽厚手掌于他沾满血的小臂上游走,最终停在手腕处,蜻蜓点水的一握。
此刻,正是扭曲人手完全包裹三人的时候,自上往下看去,束缚之物如群蛇狂舞层层叠叠挤压着,蠕动着。
突兀的停顿。
一声轰响震天动地,内里散逸的金芒霎时迸发,迫不及待地涌向各处。
在金光中弹飞,胸闷气短的夏英哲凌空滚了数圈,摔在地上稳住身形后才睁开眼,浑浑噩噩地打量周围。
光芒笼罩之下,整片草地不知何时覆满了金链圆铃,饱满过珍珠,晶莹胜玉石,无数道金链铺开来,源头尽头皆望不到边,散发着他似曾相识的祥和气息。
因大脑缺氧,他思考的能力骤降,看着就近的圆铃,他没忍住好奇地戳了戳。
“哟,你动一次,缴费五百万吨黄金,每多拖一个月就额外加一百万。”
夏英哲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价格和利息真不是开玩笑?!
抢劫都不敢这么抢啊!
“先别急啊,你蹭了我的光就绝对值这个价位,我还给你打亲情折呢。”
未见那言语过分的陆柳鎏人影,耳畔率先响起整齐清脆的铃声,而一只踏着木屐的白净右脚出现在他余光里。
金丝楠木方屐,其上系着明艳彩绳,半遮半掩躲在宽大似裙的白袴里。木屐主人缓缓走过他身侧,一双霞红长袖及地,轻飘飘的抚过他头顶。
夏英哲情不自禁擡起脸,偏偏就那么的巧,同含笑低眸的陆柳鎏目光相汇。
银发及耳披散,指尖拈着的猫脸面具正沿鼻梁往下拉,那副浓烈彩色涂抹的面具竟是半边哭半边笑,最终完全复上陆柳鎏笑容恣意的俊俏脸。
光景美如画,叫人根本恨不起来。
相视那瞬惊鸿一瞥,夏英哲只觉时光流淌飞快,眨眼恍若隔世。呆愣后回过神他惭愧得很。
因为受片刻的美色迷惑,他竟忘了刚刚有多想痛扁对方一顿。
铃声密集如雨点,光芒璀璨但不刺目,因降魔杵降下的暴雨早已散成薄雾。这般绮丽的情形安博明早先见识过一回。
与上次不同的是,今日的猫妖左手执一纸扇,右手紧握拼接完整的塔铃,全身上下都挂着,缠着铃铛。
好像棵圣诞树。眼神迷离的安博明心想。
陆柳鎏擡手一摇,龙凤金铃声音喈喈,宛若百鸟啼鸣,清泉淌石。
他的动作旁人无法描述准确,说是舞蹈但未曾按节拍律动,说是胡乱作弄,可四肢的一动一静却又如此潇洒合拍,刚柔并济,神形兼具。
行至祠堂正门,他第二次摆铃。
漫天散落红纸碎屑,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如古籍翻了页,刹那间人山人海,里里外外挤满整座祠堂。门窗贴满朱红囍字,百盏石榴灯笼垂于青瓦屋檐下,映照出每张面露期待的脸庞。
铃声阵阵入耳,激荡心弦,夏英哲感觉自己的眼睛像被擦去灰尘,视野所及一片亮晶晶的。
此外,他还诧异的发现剧组的人其实都在这。不过他们都是东倒西歪,昏倒在各处,而不是像每个欢喜道贺的鬼魂,彼此弯腰行礼,难掩雀跃之情。
“这······怎么回事。”
喃喃自问的夏英哲今日对他学识的浅薄有了更深的体会。
因为他竟然无法解释,为何被古柳侵蚀的灵魂能够这般光彩鲜活,蓬勃的气息可与活人媲美。而同样是重现魂魄境象,那吕忆南唤出的人皮傀儡与这差之千里。
第三声铃响,拖拽金链踏上半空的陆柳鎏回首高喊。
“吉时——已到。”
似画册再度翻页,相聚在院落中的宾客眨眼换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衣,一列人奏起了唢呐锣鼓,另一列点燃了百节炮仗。
鞭炮噼啪作响,淡淡烟味飘散在空中,一顶喜轿终于被缓缓擡出了大堂。
流苏纱帘随风轻动,隐约可见轿中新娘凤冠霞帔,娇羞的垂着头,她尖尖的下巴偶尔露在盖头外,小巧又精致,膝上的两手则紧紧绞着拭泪用的红帕。
轿夫伴随曲声调整平衡,一会儿左颠一会儿右斜,按习俗唱上几段不害臊的艳曲,仿佛在逗弄调笑着,提前告知轿中佳人何为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云雨。
那百名宾客竟不争也不抢,自觉排成条长龙,随喜轿踏上倾斜通天的缥缈大道。
第四声铃龙凤合鸣。
领路的陆柳鎏左手高举纸扇轻抖,骤然展开的扇面一金一银,金面画圆日,银面映半月。
他挥扇的动作一出,乐队中的唢呐便一骑绝尘,瞬起瞬落的转音高亢悲戚,将乐曲带成了悲调。
为更好的看清这奇景,夏英哲拖着浑身痛的身体站起来了,顺道搀起了安博明。
静默半晌,他听着曲子惊呼。
“这不是、咦?这——这什么曲子?”
凝结了一悲一喜的曲调,古怪的阴阳相合,他分明不曾听过任何相似的旋律,却说不出的熟悉。当高空传来闷雷鼓响,内心的共鸣无与伦比的强劲。
伴着鼓声,广阔天路在陆柳鎏转动的纸扇下开辟直达云霄,沿明暗分界的方向攀升,越升越远。但在地面的人看来,送嫁队伍如一场以假乱真的海市蜃楼,大小仿佛从未变化过。
第五次碰铃,双臂竖起相错,阴阳纸扇在他灵活翻转的手腕下翩翩起舞,扬风掠浮云。
左右天空同现日月缩影,倾洒光辉,而那道喧嚣欢庆的长队顿时噤了声,从前到后依次跪伏下去,谦卑又恭敬。
红衣遇光化白袍,每个人再擡起头后脸上都覆着半笑半哭的面具,但没有猫妖面具那般浓重的油彩,是与衣服一致的素白。
日月同现的那会儿,夏英哲就已经合不上嘴了。
他似乎明白陆柳鎏在做什么,可心中的惊骇迟迟难以平复。
他知道超度怨魂是讲究时辰的,更全面的说,是必须‘天时地利人和’,而越是难缠胡搅的鬼魂,就越需要苛刻的条件。
来的路上他曾定性过,困于邢图县的人魂都被那株古柳蚕食毁坏,已经是无法修复的地步了。可现在发生的一切,无疑在啪啪啪打肿他的脸。
行动前还在勒索他的宿主,不仅在超度整片地区所有的孤魂野鬼,还是直接、直接——
“引路天门,渡往极宴。”
安博明说出了夏英哲根本不敢说的话。
往生之人必有去处。
但有些时候,也不是非去命定之所不可。
比如修道修佛,参透世间法则,又如得幸偶遇仙灵点化,命运节点的扭转便是一念之间。
“修至快九尾的猫妖,连在天尊者也会敬其三分。”安博明浑然不知自己把心里话都倒出来了,更忘记了还有个人在旁边架着他。
他的目光沉静却又热烈,紧紧追随着红袖翻飞的陆柳鎏。
这也是我的。他勾着嘴角想。
仿佛是为印证他说的话,天幕瞬分成了两片。这回云层后出现的,则是两列分据左右的奇人神物。
或是三头六臂,或有龙尾羽翼,仅存神话异闻中的‘真实模特’数不胜数,他们的身形是常人的四倍有余,各自手持象征身份的器具,脸上亦佩有素白面具。
但相比亡魂的半笑白面,他们面具没有明显的情绪符号,只在五官有几道浅浅的刻画,不茍言笑自显威严。
“八方神灵,列位众仙,自会应邀为客。只求分得福泽,洗涤污浊突升修为。”
听着安博明一句句放出炸|弹,夏英哲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进错了世界。
这时忆起在安博明家,他束缚住陆柳鎏后倒吸力量的经历,他不得不接受并承认宿主真成为‘金手指’的事实。
难怪古柳只靠陆柳鎏几十年的滋养就能如此强悍,也难怪这只猫妖与他所了解的,遇过的都截然不同。
纯正的多尾猫妖,不,应该是九尾猫妖,它除了万能许愿机这人人求之不得的福利外,还真的是块行走的‘唐僧肉’。
第六声铃响,钟鼓齐鸣。
载着新娘的白轿与欢送队伍在一片金辉中飞起,升入凡人难以直视的光晕里。
这样闭眼不知过了多久,夏英哲似梦初醒的深深吸气,他放下遮光的酸痛手臂,几滴露水刚好砸落在他手背。
原来此时天已亮,初升的太阳在山后冒出半个头。那荒唐混乱的斗争,壮丽的天神迎亲,种种景象仿佛不曾发生过,一切恢复如初。
安博明撑到雨雾褪去,再也听不见金铃叮咛,才像是卸下重担,靠着夏英哲的肩昏死过去。
自己也是遍体鳞伤,夏英哲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对方扶至柳树下。
起身拨打电话求助时,他偶然一瞥,却见沉睡中的人嘴角竟浮现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真是稀奇。”他不禁感慨道。
记忆中,他养子笑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般安宁柔和的表情,近乎是绝迹。
也许是正在做一场久违的美梦吧。
危机事件终是告一段落,只是留下的烂摊子多得夏英哲头痛欲裂。
由于他是在场唯一的‘行内人’,又不能暴露邢图县雷雨夜的真相,整个剧组的人还全都在祠堂里昏迷一天断联。
所以转移剧组成员的事他扛了,编造虚假理由骗过众人的担子他接了,拖着残废似的身体陪安博明去医院动手术的保姆任务,他又顶了。
在病房外,狼狈疲乏的他盯着自己当初摸过圆铃的手指,气愤得咬牙切齿。
他娘的到底谁说能蹭到福气,价值连城的!
可怒归怒,陆柳鎏那家伙迟迟不现身他也没辙。
闷闷不乐地叹着气,夏英哲倚着冷冰冰的瓷砖墙想,他的宿主似乎也变得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思绪一顿后,他不禁摇头。
不,或许就像安博明回答过他的,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陆柳鎏。即使他们从一开始就绑定在一起,可这满腹坏水的家伙,不就一直藏着许多阴谋秘密么。
真就谁跟陆柳鎏呆一块谁倒霉,反正根本就没好运可蹭!
天地为鉴,他夏英哲亲证!
手机嘟嘟响了两下,夏英哲气呼呼的解锁一看,拍拍脑门调整情绪。
“抱歉,刚才没来得及回复,你已经到了吗。”
电话那头是任雪珍。
昨夜出事,她因为迟迟等不到救援,主动开车去警局报案得以避过一劫,也就没被他的咒术欺瞒,以为这是场单纯的煤气泄漏事故。
好在这人愿意配合他们保守秘密,而且看起来对安博明颇有好感,听说他又住院了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嗯,对。你到A栋五楼,第一个拐口就是了。”
夏英哲边说边走向楼梯口,面带微笑地准备迎接对方。
可笑容却在任雪珍一步步上楼,出现在他眼前后彻底僵住。
任雪珍周身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的气息里还夹杂着金刚降魔杵的。
那一刻,他脑中飞快闪过了陆柳鎏对降魔杵的凶恶威胁。
——你要是还敢回来,我一根一根揪断你的环,再把你先压后碾,捏成麻花
而现在,任雪珍约等于降魔杵,也就等于······
看着任雪珍和善甜美的笑脸,想象着陆柳鎏回来后追杀对方的可怕场景,脑中自作加减法的他终于支撑不住捂脸蹲地。
倒霉透了!
他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