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舟避鹤，倚梅烧雪（2/2）
察觉到那股对“梦”萌发的心意时，他害怕又欣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可在这时，他终于明白，并没有。
他没法忘记墨染，亦没法不被梦痕吸引。
鸟嘴里说着胡话，他痛苦地埋着头，这世上他不敢面对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6.
得知梦没有墨染的记忆，他忽然又心安理得下来。
他去打扫梦的房间，给鸟喂食，给鸟洗澡。
梦每一次求他帮忙，他都忍不住在内心狂喜。手心攥得发红，才没有打破镇定的表象。
那柄伞被他自己捡了回来，而他想亲口跟那人说“没关系”。
如果梦愿意，他可以再送一次。
他本已绝望，觉得此生会孤独麻木至死，但梦出现了。
因为梦，他终于正视自己的感情，终于重新拿起了医书，终于不再回避当时不敢面对的一切。
在湖上映出的倒影，递出的手帕，那人未加掩饰哭红的双眼，一切都清澈无瑕地盛进他的双眼。
端庄自持的人在一刹那了悟了爱与欲。他清冷如雪的一生迎来了短暂的春天。
梦吓得忘记了拒绝。
他只觉得，自己怀中的人娇小而柔软。
他温声安抚了对方的不安，看着那双濡湿的眼睛允下一个承诺。
“我等你。”
而梦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7.
隔绝而支离破碎的世界中，他愣愣地看着梦陨，对方好像是在跟谁说话。
可是他看不到梦陨在跟谁说话，只是焦急且心乱如麻地想为什么会这样。
梦陨和对方聊完了，转身向他走来，脸上带着足以令他心动的笑容。
“竟是选了我吗？”姜焚莫名一怔。
顷刻间，那股屏障轰然塌陷，天地倒转，他被梦陨轻轻抱起。
昏迷不安之中，那人与他十指相握。
“抱歉，让你等了太久。”
8.
我叫姜焚，我在玄妄谷长大。
姜归是我的师父，我还有个小师弟名叫梦陨。
小师弟长得很可爱，两只黑色的眼睛纯澈无邪，连师父都偏心他。
梦陨很调皮，经常捣蛋，做错了事就耷拉着脑袋认错，渐渐地，连我也不忍心责备他了。
我总觉得，我好像生来就应该宠着他。
我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师父寿终正寝。
他医术学得很烂，更擅长用毒和蛊，但是蛊是禁术，师父老打他手心，他也就不用了。
分道扬镳之前，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天下盛世并不需要毒，他怕吃不上饭，恳求我收留他。
我对这个小师弟毫无办法。
后来，我们一起生活，一起行医，一起在晴川上泛舟，后来他说他太喜欢晴川了，便连同晴川上的绿洲一同盘下，费尽心思养了一批仙鹤。
他还说梅花和雪与我的气质相宜，亲手种了几百棵梅树，寒冬时节闲得没事干烧雪吃。
他很会闹腾，用雪水和梅花酿了不错的酒，跟着我行走江湖（我负责行走江湖，他负责招摇撞骗）。
我渐渐习惯了和他在一起，习惯了他在身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鬼点子，并把他的鬼点子付诸实践。
我习惯了我的生命中有他的参与。
终于有一天，我跟他说，“我心悦于你。”
他笑得很开心：“终于等到你这个锯嘴葫芦开口了。”
原来他一直在等我。
心里感觉很奇妙，感觉好像被什么填满了，很温暖。
“师兄。”他握上我的手，再一次唤道。
“姜焚。”
我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手，好像等这句话等了几辈子。
“除非死亡，除非白首，我不会再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