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负尽，举世为敌（1/2）
深恩负尽，举世为敌
【柒】
皎洁的月色下，红衣长发的美人单脚立在满是凉霜的栏杆上，仰头望着月亮。他面前是倒映着月光树影一望无际的湖，身后是举矛持盾的一众士兵，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举起手中锋利的矛，将它刺入那看起来纤瘦甚至说得上娇小的身躯中。
水榭周边围了近千名禁卫，他们的太子狼狈不堪，甚至被那美人弄瞎了眼睛，他们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传闻说，那个美人拥有一双紫墨色的眼睛，摄人心魄，蛊人心智，见过的人或从此目盲，或彻底沦为他的附庸。
——“惑世妖姬”。
他在想什么？
那些人无从得知。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美人身姿动了，红色的长纱曼曼，他脚尖轻点，踏水而去。
湖面上轻盈舞动的身影，真真如神仙降世一般。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能相信，一介凡夫俗子，竟真能将传说中的“凌波微步”演示出来。分明是逃命，他却将这逃，做成了一场盛大的舞蹈表演，如梦如幻。
禁卫们没有追。
这样的绝世轻功，根本没人能追得上。
他们甚至不怀疑，如果对方想逃，世上根本没人能追得上他。
那个人太神秘了，有一身不知传自于谁的武功，曼妙至极的轻功，人们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姓甚名谁，有着怎样的过去，怎样成为魔头。
只知他有个名号叫“墨染”，还是个算得上烂大街的名字；初，江湖笑称他为“惑世妖姬”，这原本是玩笑话，后来竟被传开，载入史册。
他纵横江湖二十年，无人知晓他何人。
却也没有人不知道他。
传奇之所以是传奇，就是因为常人并不真实了解其过去，又难以企及他所展示的才能，而宁愿去相信对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神仙或妖异。
【捌】
那一年，“惑世妖姬”的名号刚刚开始在江湖上打响，墨染还没有介入朝廷刺杀大臣和君王，他还不认识韩夜凝，还没有逃到南疆，苏裕还不是右相，天下和平而又安宁，还有好多人不认识他。
那一年的春天，烟花三月，他带着红尘来到江南游玩。
江南有神州四海最为宜人的气候，最为优美的风景，也是最为富庶的天下粮仓。
繁华的街道，有各种各样他们此前没有见过的美食。彼时墨染囊中终于不是那么羞涩，非常阔气地跟徒弟说：“想吃什么跟我说，为师今日带足了钱，请你吃个够！”
已经成为翩翩少年的红尘，偏头哼了一声。
徒弟不领情，他已经习惯了，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两人一个已是俊美不凡，另一个戴着帷帽也难掩一身风流，看上去就是才子佳人一样的般配，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看到这两位走过来，地摊商铺的老板都忍不住吆喝：
“二位来看看啊。”
“二位第一次来江南？来看看我们家的店吧，我们家可是百年老字号呢，大家都喜欢！”
甚至还有卖花的小女郎，拎着花篮走到红尘面前：“这位小郎君，给您的心上人买支花吧。”
红尘挑了挑眉，还未答应，旁边人就已经抢先开口：“不要。”
他的嗓音也确实听不出来男女，倒是里面一股羞恼之意是个人都听出来了。
周围人都笑。
红尘也笑了，无视身边人的不满，温声道：“那就给我挑两支吧。”
……
不一会儿，一人手里揣了一堆吃食，红尘歪头道：“师父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即使帷帽挡着，他也能分辨出身边人今晚是真的很高兴。
墨染幼时的经历他略有听说，他从来不问，也不喜欢揭人伤疤，更何况问了也十有八九会被搪塞过去。
那些事不了解也不妨他知道，墨染有这样的兴致的时候并不多。
墨染停住脚步，四围无人，他掀开面前遮挡的白纱，紫墨的眼眸温柔似水，盛满了温婉的河灯暖意：
“你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自然而然的幸福笑容，不是吗？”
“天底下，还有比这些更令人感到高兴的事吗？”
其实，在红尘眼中，这世间并没有比墨染真心实意的笑容更美的景象。
这声音里的轻松愉悦，更不似作伪。
只是那个人自己不知道，而有所察觉的红尘本人，觉察到面部有些发烫，便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低下头欲盖弥彰地啜饮着醉欣果的果汁。
醉欣，醉心，欣喜。
给这果子起名的人当时一定也很幸福吧。
……
逛着逛着，墨染提出想放河灯，红尘自然欣然应允。两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径直奔往河边，听人说要写愿望的时候墨染整个人傻在了原地，红尘哈哈大笑。接过笔道：“师父，要不我帮你写了吧？”
墨染想了想，摇头拒绝：“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红尘只好略微遗憾地作罢，把河灯轻轻放入水中，转头却见墨染正双手合十。
他真的在许愿，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红尘莫名地，突然鼻子一酸。
不用说他也知道墨染会许什么愿望。
不是一统江湖，不是名扬四海，不是富甲一方。
无非和寻常百姓一样，希望身边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或者稍微大一点，富有家国情怀一点，边境少发生一点战乱。
不能再多了。
天下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他师父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长得又美性格又善良，武功又好天赋又高，如果不是这双被视为妖邪的紫墨色眼睛，他该受尽天下人爱戴，流芳百世啊。
如果，如果不是这双眼睛，何至于连想学习都没人愿意教？
合十的双手忽然被轻轻握住，墨染诧异地睁开眼睛，看着突然凑过来的少年，不解其意。
“师父，要不以后我教你识字吧？”
墨染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拉钩不许变。”红尘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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