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2/2)
“嘉颖,果然是个妙人!寻常文人写军歌,不是‘岂曰无衣’便是‘赳赳武夫’,他倒好,竟然如此直白,却偏偏让人听着热血沸腾!”
李靖却没有笑,他望着字轴的眼神愈发凝重,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从前不相信什么天命之说。
纵观历史,为强者而得天下。
可是自从温禾出现后,他却不得不相信了。
生而知之者,降临于大唐。
这不恰恰证明,天命在当今陛下吗?
会州之战,若无温禾提前警示,只怕那颉利便要一路南下,直达长安。
还有罗艺、李瑗等人。
以及火药、手雷和热气球、贞观稻、曲辕犁,桩桩件件都是温禾带给大唐的。
此等奇才,若非天命眷顾大唐,怎会恰逢其时地出现在陛下麾下?
“志玄,此事关乎全军士气,你亲自督办,即刻拟文,快马传往十六卫各营。”
“诺!”
段志玄收起笑意,郑重领命。
他虽性格爽朗,却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亲笔书写的口号,背后是对全军士气的期许。
高月见事情办妥,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李靖却捧着字轴久久伫立,直到段志玄将拟好的文书送来,他才回过神,指着字轴叮嘱。
“在文书里加一句,各卫统领需亲自领诵,每日操练前必念三遍!”
不过半日,这两句话,便像惊雷般炸响在十六卫的每一处军营。
右武卫军营的操练场上,程知节正光着膀子,指挥将士们进行负重跑。
他那标志性的络腮胡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却丝毫不影响他声如洪钟的呵斥。
“都跑快点!这点重量就喘成这样,要是颉利打过来,你们难道要抱着盔甲投降不成?”
就在这时,参军捧着一份文书快步跑来,高声道。
“宿国公!兵部急文!陛下有旨,传檄全军!”
程知节不耐烦地挥手让将士们暂停,接过文书扫了几眼,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小子!温小郎这两句话,说到老子心坎里去了!”
他一把将文书揣进怀里,大步走到队列前,唾沫星子飞溅地喊道。
“都给老子听好了!陛下传下两句口号,是咱们高阳县伯想出来的,都跟着老子念!”
程知节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将士们耳膜发颤。
可将士们刚跟着念了一句,就被他打断。
“没吃饭吗?声音再大些!咱们右武卫是什么?是陛下亲点的先锋营!要是连口号都喊不响,再来!”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这一次,数千将士的吼声如同山崩海啸,震得远处的旗帜都猎猎作响。
程知节满意地点点头,指着队列最前方的几个年轻将士。
“你们几个,把这两句话写在营门的旗杆上!以后每天操练前,都给老子喊十遍!谁要是喊得有气无力,就去跑五十里负重!”
待将士们重新开始操练,参军凑上前来,小声道。
“将军,这温县伯毕竟年轻,咱们这般重视,会不会……”
“放你娘的屁!”
程知节眼睛一瞪。
“年纪轻怎么了?会州之战是谁出的主意?热气球是谁弄出来的?你小子要是能弄出这些东西,老子也天天把你挂在嘴边!”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
“这两句话看着简单,却是治军的根本,平时不拼命练,战时就得丢命,打仗不敢争先,那还叫什么将士?温县伯这脑子,比咱们这些老骨头灵光多了!”
主要是,之前那张复合弓,可还在他这呢。
温禾也没有从他这里要回去,那定然是默认送给他了。
他一直没机会还这个人情。
今日便为他扬名了!
与程知节的火爆不同,右武候卫军营的尉迟恭正坐在营帐里,反复摩挲着那份兵部文书。
他脸上的络腮胡修剪得整整齐齐,眉头却微微皱着,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吴国公都在外面等着呢,您看什么时候领诵口号?”
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尉迟恭性子耿直,治军极严,将士们对他又敬又怕。
尉迟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着文书上的两句话,问道:“你觉得这两句话,说得如何?”
副将连忙道:“陛下都亲笔书写了,自然是极好的!直白有力,能激励士气!”
“好是好。”
尉迟恭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沉吟。
“可你想过没有,‘首战用我’这四个字,不是随便喊的,若是真有战事,首战必定是咱们上。到时候要是打不赢,岂不是砸了陛下的脸面,辜负了这口号?”
副将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吴国公所言极是!那您看,咱们是不是该……”
“传令下去!”
尉迟恭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从今日起,操练时间延长一个时辰!负重再加三十斤!既然要喊‘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就得有必胜的本事!要是有人敢偷懒,军法从事!”
营帐外,数千将士听到传令后,顿时瞪圆了眼睛。
这是要疯啊!
那个温禾,他离开百骑后,怎么还这么祸害人啊!
但尉迟恭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你不忤逆他也就罢了,若是和他意见不合,那他便会打到你意见统一。
不久后。
左武卫营里,秦琼正披着一件半旧的铠甲,看着将士们进行马术训练。
他身体素来不好,常年带着伤,却依旧坚持每日巡查军营。
如今因为孙思邈调养了许久,他的脸色也越发的好了。
当参军将文书送到他手中时,他正靠在一棵树下休息。
借着树荫的光线,秦琼细细看着文书上的字,当看到“温禾”二字时,他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与温禾接触不多,却对这个少年印象极深。
特别是孙思邈之事,他可还欠着一个大大的人情。
若不是这身子骨好了,他这左武卫大将军的位置,只怕过几年就要拱手让人了。
“翼国公,陛下这旨意,可是给全军提气啊!”副将走上前来,笑着说道。
秦琼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缓缓道。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道理我等谁不明白,可是却从未有人这么说出来,练兵口号本就该如高阳县伯这般直白的喊出来。”
他转头看向队列,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那咱们要不要也加练?像吴国公那样?”副将问道。
秦琼摇了摇头,道。
“不必,咱们左武卫的军纪本就严谨,只是这口号要融入日常,每日操练前领诵,吃饭前默念,让将士们把这两句话刻在心里。”
“另外,让伙房多准备些肉食和汤药,将士们训练辛苦,莫要伤了根本。”
他虽没有加练的命令,却用最务实的方式践行着口号的内涵。
当傍晚时分,将士们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听到营中传来整齐的领诵声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暖洋洋的。
不愧是翼国公啊。
比起右武候卫他们可太舒服了。
与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不同,负责宫禁守卫的右监门卫统领张士贵,看到旨意时的反应,更多的是一种警醒。
右监门卫虽不常参与对外征战,却肩负着皇城安全的重任,容不得半点马虎。
张士贵将文书贴在营帐的墙壁上,召集所有校尉开会。
“诸位,陛下传下这两句话,不是让咱们喊着玩的!”
他敲着桌案,语气严肃。
“咱们守卫的是皇城,是陛下的安危!若是有刺客闯入,或是有乱兵作乱,咱们就是首战的将士!‘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这句话对咱们来说,就是军令状!”
他当即下令。
“从今日起,宫门守卫每两个时辰换岗一次,换岗时必须领诵口号。”
那些将士一个个面面相觑。
守门本来就烦。
现在还要喊劳什子口号。
唉!
……
“不至于吧。”
禁苑飞鱼卫的操练场旁,温禾得知消息后,眉毛挑得老高,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不过是给飞鱼卫随口提了两句口号鼓舞士气,李世民怎么还亲笔书写传檄十六卫了?
这两句话在后世军营里随处可见,他早听出了茧子,倒真没觉得有多大惊世骇俗的地方。
“难不成是前世听习惯了有免疫,反倒看不出这两句话的威力?”
温禾摸了摸鼻子,暗自嘀咕。
不过据说巴顿,提出‘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后,二战时美军的训练好像确实提升了不少。
当然他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句话还是旅长本土化了。
不过温禾也没想到李世民会这么重视。
这下可好,他又迫出了回大风头。
其实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和低调的人才对。
“县、县伯啊,差、差不多了吧?”
一道带着哭腔的颤音从头顶传来,打断了温禾的思绪。
他抬头一笑,差点忘了操练场上还有个“风头更盛”的家伙。
就在他面前,那座赶工半天建成的两丈高塔顶端。
赵勤被宽布条结结实实地捆在木柱上,原本黝黑的脸此刻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连带着绑他的木柱都在微微发抖。
温禾举着望远镜,将他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
“赵校尉,慌什么!”
温禾收起望远镜,朝着塔顶高声喊道,声音洪亮如钟。
“记住了,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可,可某不想面对啊!”
赵勤有些欲哭无泪。
那些兵士,看温禾喊得气势十足,便也跟着起哄,纷纷朝着塔顶挥舞拳头。
“赵校尉一定要治好畏高啊!”
“赵校尉雄起!”
起哄声浪里,赵勤的脸更白了。
他死死闭着眼睛,心里把温禾骂了八百遍。
什么消除恐惧,这分明是制造恐惧!
他宁可一个人冲阵,也不想这样被绑着。
早知道飞鱼卫的训练这么疯魔,他当初说什么也不接这个统领的差事!
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陛下救命啊!
士兵们看着顶上司官的惨状,先前建塔挖池的疲惫一扫而空,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俞飞拍着身边同伴的肩膀,憋笑道。
“没想到赵校尉看着威风凛凛,竟是个恐高的?”
他身边几个士兵也跟着点头,觉得这场景比看杂耍还过瘾。
温禾听着底下的哄笑,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慢悠悠转过身,走到不远处那处刚挖好的坑洞边。
这坑洞一丈深、二十步长。
选址极巧,一百多步外便是禁苑的河流、
之前他早让人挖好了一道水渠,此刻正有两名士兵守在渠口待命。
“传我命令,开渠放水!”
温禾扬声道。
守在渠口的士兵立刻扳动木闸,只听得“哗啦啦”的水声翻涌而来,浑浊的河水顺着规整的水渠奔腾而入,激起阵阵水花。
士兵们渐渐收住了笑,纷纷凑到坑洞边,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
连塔顶的赵勤都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往下瞄。
两炷香的功夫过去,坑洞被水彻底填满,水面平静得像一面暗绿色的镜子,倒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俞飞挠了挠头,凑到队列前小声嘀咕。
“挖洞灌水,县伯这是要咱们摸鱼解暑?别说,这天气泡在水里确实舒服。”
他身边几个士兵也跟着点头,觉得这倒是个体贴的安排。
“摸鱼?”
温禾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俞飞一哆嗦,连忙转身立正,脑袋埋得低低的。
温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可掬,“你们脑子转得倒是快,可惜猜差了。最近天气炎热,我确实想让你们凉快凉快。”
众人此刻一头雾水。
温县伯这是何意啊?
不让他们训练,也不让他们接触热气球。
却让他们挖了一个大坑,用来摸鱼?
温禾走到队列正前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听令!卸去盔甲,依次爬上高塔,从塔顶跳进水坑!”
话音落下,操练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士兵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禾,又看了看木塔和水坑。
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他们敢在百丈的高空朝着地面看。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摔下来。
可如今要让他们主动从上面跳下来。
“县伯,这,这是不是太危险了?”有人问道。
温禾当即冷笑了一声,朝着那人看去。
“要不然你现在就回家,抱着你妻儿,那样不会有危险!”
“我还是那句话,平时多流汗……”
温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飞鱼卫全体齐声喊道。
“战时少流血!”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都给我上!”
俞飞攥了攥拳头,猛地抬头,高声道。
“县伯说得对!我先来!”
他说着便转身卸去了皮甲和锦袍,露出一身腱子肉,动作干脆利落。
有了俞飞带头,其他士兵也跟着动了起来。
虽然依旧面带惧色,但没人再敢反驳。
站在塔顶边缘,他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那片泛着冷光的水面,双腿忍不住发抖,脸色比刚才的赵勤还要难看。
“跳!”
温禾在底下大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俞飞闭紧眼睛,心一横,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他的身体直直坠入水中,激起半人高的水柱。
这姿势,这水花。
温禾最多给他打六分。
不能再多了。
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却朝着温禾举着拳头欢呼着。
他成功了!
“好!”
底下传来一阵响亮的喝彩声。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例子,后续的士兵胆子大了些,虽然依旧紧张,但动作明显快了不少。
第二个士兵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爬上塔顶后,深吸一口气,学着俞飞的样子双腿弯曲,纵身一跃。
可惜姿势没掌握好,“噗通”一声后,他一头就扎进了水里,好半天才爬上岸,却依旧嘿嘿直笑。
“痛快!比在太阳底下晒着舒服多了!”
有胆大的就有胆小的。
轮到一个瘦高个士兵时,他在塔顶磨蹭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迟迟不敢跳。
温禾也不催促,而是亲自爬上了高塔,走到那个士兵身旁。
“害怕吗?”
温禾冲着他和善的笑着。
那士兵一愣,猛然转头,毫不犹豫的从上面一跃而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眼了。
温禾站在那,一脸的愕然。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就跳的这么干脆?
我有那么恐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