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2）
她身上独有的清新体香混着一点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像根细软的羽毛，不断在他胸口轻抚、撩拨。
喉咙干得难受，他不自觉地舔了下同样干燥的唇，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词，最后只能站起身往外走，“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我也去！”董西希也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她差不多就满血复活了，腿上这点儿伤完全不影响她走路，只不过姿态有点不自然。
“不好好休息，这是要去哪儿？”梁熠堵在门口，语气带着责备。
“去舀鱼啊。”董西希一本正经道。
梁熠瞟了眼她多灾多难的膝盖，“就非得吃这条鱼不可吗？”
“就要。”董西希态度坚定，想了想，忽然歪头一笑，“今晚请您吃饭啊。”
梁熠半眯着眼看她，心中起疑。
突然这样热情主动，很难说是不是鸿门宴。
*
一大早董西希召集导演、制片、编剧等幕后主创人员开会，梁熠跟顾临两个金主爸爸旁听。
她先向制片人咨询了一下这部剧的成本和预期收益，紧接着便宣告了她的想法——她要改剧本。
其一，后面她跟吴子君的戏份改为她一个人表演。因为她主要出现在男主角的梦里，所以采用男主视角拍摄，男主根本不用出现，她把摄像头当男主就成。
其二，将女主二师兄和男主侍卫周子韧两个角色合二为一。
剧中二师兄很神秘，一直戴着面具，只出场过三次，是女主成长路上的工具人，周子韧暗恋女主但从未表白，算是个衬托男主权势滔天的工具人。
两个工具人合在一起，然后添加一些小细节，人物更立体，而且会给观众更多想象空间。
最后，结局稍微做一下调整。
原定的结局是开放式结局，女主大仇得报，但没舍得杀男主。她好不容易逃脱男主手掌心，却还是被他派去的一群手下找到。女主站在崖边，对着男主所在的皇城凄然而决绝地笑。
画面就定格在此处，到底是回宫还是跳崖，由观众去猜。
董西希要求改成女主角看向皇城的表情是放下所有后的释然，随后又看向那群手下中的一个，淡淡道：“师兄，你来，还是我来？”
这时周子韧终于露出真容，浅浅一笑：“随便。”
面具手下陡然得知有叛徒，为首者一声令下，群起而攻。
于一片喊杀声中，女主冷然一笑，拔剑。出鞘的半截剑身恰好映出纷乱的敌群，以及远处周子韧负手而立的身影。
全剧终。
至于女主什么时候猜出周子韧的身份，之前的剧情会用细节暗示。并且女主对男主从思念到深爱，再到痛恨、失望、绝望、释然，这整个感情线也需要姚窈娜重新处理一下。
被个临时演员要求改剧本，是个编剧都会生气，但编剧小娅看了看半点反对意见都没有的导演，再看看一旁坐镇的投资人，瞬间没了脾气。
不过她还是提出了质疑：“这个结局似乎暗示女主跟周子韧也有可能？这是男二上位，还是给观众喂玻璃渣？”
董西希说：“二师兄是女主孤独飘零的后半生中唯一的星火，是一种温暖的存在，这在大女主剧里怎么能叫玻璃渣呢？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戏码虽然永远有市场，但也要男主角的演技撑得起来啊。”
这个理由小娅确实没办法反驳，她最近也一直跟组，吴子君什么演技她再清楚不过，之前能小火完全是那部剧感情线不错，也够甜，60分的演技就能塑造一个完美男主。
但这部剧走的是虐恋路线，男主演技稍差一点就从渣男变成人渣。再加上男女主演最近关系紧张，万一宣传期露了马脚，就彻底没戏了。
见小娅有点犹豫，董西希搬了小板凳到她旁边继续游说，一会儿说原结局的跳崖暗示偏离了大女主复仇剧的本质，一会儿拍胸脯保证有争议的结局更能引起讨论。
顾临看着她夸夸其谈，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偏凑近梁熠，低声纳闷儿道：“昨天我就一下午不在，小助理给了你什么好处？这就给她撑腰来了？”
“如果你认为这是好处的话。”梁熠将手里的一卷纸递给他。
顾临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合同？
合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如果改剧本后投资收益高于预期，多出的部分收益梁熠要跟董西希八二分账。
“不是……就算收益高于预期，也不能证明是她改剧本的功劳啊！”顾临压低声音吐槽，“老梁，小助理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梁熠干巴巴地笑了下：“鱼头汤。”
毕竟董西希想要讨好某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逃得过。
董西希跟编剧讨论了许久，最后终于把编剧也带得放飞自我。
因为实际要改的地方很少，对剧情线没什么影响，而且主要改动都在女主角对男主角的感情处理上，又不劳动吴子君。
再则演周子韧的白少聪是个态度非常端正的青年演员，如果他能因此有点名气，大家也都乐见其成，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董西希有金主爸爸撑腰。
梁熠能在这里听董西希叭叭一上午别的男人，已经算很给面子了，快中午的时候，他出去接了个电话。
董西希跟导演、编剧商量好，大家各自散了，她走到顾临身边，说市场上正缺真正的大女主剧，按改编后的剧情拍大概率能赚更多，让他放心。
顾临指指外面，冲董西希眨了眨眼，“这家影视公司他七我三，你把他搞定就行了。”
“已经搞定了啊。”董西希理所当然地点头，“一起赚小钱钱的合同都签好了。”
“那他可真听你话。”顾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董西希从顾临表情判断他一定知道梁熠在追她的事，难免有点不爽，“您是不是对我们的共同富裕计划有什么误解？他能签字是因为信任我的工作能力，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奇奇怪怪的理由？”顾临笑得一脸暧昧，却又假装不懂，“比如？”
董西希懒得跟他掰扯，打了个哈哈，转身出去找梁熠。
外面院子里，梁熠在不远处的一棵桂花树下，正低头看手机。董西希刚想走过去，便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儿走到他面前跟他说话。
那女孩儿董西希认识，演男主的一个表妹，戏份不多，但一直在组里。
她怎么会认识梁熠？而且还挺热情，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他们很熟吗？
董西希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那个女孩儿离开，她才走过去。
“梁总，都商量妥了，整体改动不大，不会影响拍摄进度。”她的语气正经得像是在汇报工作。
梁熠“嗯”一声，收起手机，“开心了？”
董西希低声嘀咕：“有钱赚当然开心。”
梁熠只静静看着她，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在遇到困难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心爱的姑娘选择将私事变成公事，仿佛只要这样，他这个老板就会理所应当地站在她那一边，不用她付出任何东西，包括私人感情。
但她可能没想过，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把自己的私事变成他的公事。投资影视那点钱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您干嘛这样看我？”董西希被他看得不自在，半低着头，用脚尖踢地上铺满桂花的草垫，“不是我想占您便宜，作为助理，帮您多赚钱是应该的啊，如果能成功，要一点奖励也很正常嘛。”
“我说不行了吗？”梁熠单手插兜，擡起下巴指了指化妆间的方向，“还不快去化妆，现在不抓紧，到时候拍不完别想我给你假。”
“哦！”董西希开心得不行，转身就往化妆间跑，“谢谢老大！”
梁熠看着董西希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老大”这个久违的称呼中蕴含的亲密感令他心悦，但它同时也隐晦地表达出她在两人单纯的工作关系中呆得有多安逸，她并不想离开这个舒适圈。
进一步，是他强人所难；退一步，他会永远心有不甘。
活了小半辈子，他还没遇到过这么难解的题。
*
在吴子君没看到的角落，剧本的细节处发生了改变，当导演通知他继续拍其他戏份时，他还以为导演是被他“请假”两天给拿捏住了，所以不得不放弃他跟女主的少年戏。
按理说导演服软他应该开心才对，但当那一刻真正到到来时，他心里却并未有半分欢喜，因为软柿子没了，他捏谁去？
为此他还特意跟导演说，希望补拍跟董西希的戏份，但几次都被导演敷衍过去，他也没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拍别的。
没有了某个草包从中作梗，接下来几天董西希的拍摄很顺利，6号下午四点多就杀青，收到姚窈娜送的鲜花时她特别开心，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这下不用请假了！
姚窈娜赶着回去继续拍戏，董西希抱着花回化妆间卸妆换衣服。
因为姚窈娜的专用化妆间暂时借给了剧中演女主师父的女演员，董西希便去了公用化妆间。这个化妆间很大，剧中的女配角都会在这边做造型。
这会儿化妆间没什么人，就她一个人在屏风隔起来的换衣间脱戏服。
快换好的时候外面来了几个女生，似乎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
“那他到底是谁啊？好帅哦，不当演员可惜了，甩吴子君八百里好吗！”
“没看制片人跟导演对他多恭敬吗？他可是咱们这部剧的金主爸爸！”一个女生回答道。
另外两个女生发出惊呼，低声讨论为什么制片人也不介绍一下。
其中一个女生嗤笑一声：“怕是只给君哥和娜姐介绍了吧，咱们算哪根葱啊。”
最初回答的那个女生忽然轻笑一声，“那可不一定。这话我只告诉你们，可不许外传。”
其他人再三保证，她才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金主爸爸应该是来看许文珠的。”
“许文珠？怎么可能。”
其他人不信。
那女生便道：“怎么不可能？上次我们几个被制片人叫去陪两位老板打麻将，许文珠可在那位金主爸爸身边坐了一下午哦。要不是金主爸爸公务繁忙，突然被一个电话叫走，那天晚上指不定发生点什么呢。”
“不会吧？那一位看着像是不近女色的样子诶。”
“嘁，男人，表面装得一本正经，骨子里都一个样。你们还不信？我有证据。”
外面叽叽喳喳地小声起哄，让那个女生拿证据，换衣间的董西希也来了点兴趣。顾临这几日老是洗涮她，她也得抓一点他的把柄洗回去才行！
于是她快速整理好衣服，兴冲冲地跑出去凑热闹：“什么证据？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闻声众人一惊，纷纷回头看，见是她，才稍微松了口气，方才说有证据的女生笑道：“是小娜呀，这事连你家娜姐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董西希摇头，“娜姐跟大老板不熟的。快点快点，到底什么证据？”
反正都让她不小心听到了，再瞒着也没趣儿，那女生瞅了瞅门口，见没人来，便拿出手机开始翻照片，嘴里还一个劲嘱咐她们必须保密。
大家自然是拍胸口保证不外传，随后那女生便翻出一张照片给她们看。
“诺，就这张。”
董西希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张自拍，照片的大半篇幅是这个女生的脸，在她右后方，容貌英俊的男人正在看牌，一个衣着火辣的漂亮女生坐在他身侧，亲亲热热地靠过去，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他身上，端的是小鸟依人。
只是那个男人并非她以为的顾临。
而是梁熠。
……
董西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片场的，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一下顶住，哽得难受。
她跟姚窈娜打了声招呼，只身回到江城。
一下飞机，十几条信息接连跳出来。
她没看，打了个车直接回家。
路上手机一直有消息提示，最后还是司机大姐听不下去了：“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单身。”
大姐不信，以过来人的身份在那自言自语似的念叨，说过日子都是吵吵闹闹的，男人要是态度还诚恳，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的话，多少递半个台阶给人家。
董西希原本没心情跟陌生人探讨感情问题，但想了想，忽又问：“那要是原则性问题呢？”
“这样啊？”司机大姐讪讪地笑了下，估摸着也是不好给建议，含糊道：“要是我呢，只要他还往家拿钱，还关心孩子，忍忍凑活一辈子也行。你们年轻人嘛，怕是忍不了咯。”
“您怎么知道我忍不了？”董西希反问，脸上笑意卫微凉。
大姐说的对，凑活呗。
他只是她老板，只要照常给她发工资就行。他专一还是滥情，清白还是放荡，勾搭小嫩模还是大明星，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后，董西希迅速调整心情，解锁看信息。
发了那么多条，无非就是问她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就独自回来了。
【怕打扰您。】回答简单高效。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对面发来一个红包，备注点了两个菜。
董西希没收，回道：【明天不带饭。】
梁总：【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这几天太累了？” 】
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董西希洗完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信息，单手打字回复：【不想做饭。】
刚扔了手机准备吹头发，忽然听到手机铃响。董西希当没听到，按开吹风机，“嗡嗡”的电机声瞬间盖过了其他声音。
待吹干头发，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梁熠。
她烦躁地一把扔到床上，想了想，又捡起来，发了两份文件过去，说自己在加班。
那边约莫是良心发现，又或是感觉到了她的不耐烦，便只让她好好休息，没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次日上班，会后董西希单独进去汇报工作。
办公桌对面的男人低头看文件，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偷偷溜回来，不跟我说一声？”
董西希迟疑片刻，“梁总，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说的不是公事吗？”男人擡眸看她，一本正经，不似开玩笑。
“是公事。”董西希抿抿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也像是公事公办，“但杀青后就是我的私人休假时间。”
男人对她的说辞很不悦：“用得着我的时候就是公事，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是私事，是这样吗？”
“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修长有力的大手在文件上签完字，男人将文件一合，靠进椅子里，探究的视线锁定她，“我这几天没惹你吧？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最近太累了。”董西希勉强挤出一丝笑，倾身将桌上他签好的文件收拢，抱在怀里，“梁总，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
如此冰冷的态度让男人一头雾水，目送她离开后，脸色瞬间沉下来。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思忖片刻，他给顾临拨了个电话。
“你到底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东西？”
“我能对她说什么？我当然是盼着你俩好啊！”对面的顾临矢口否认，“怎么了，进展不顺？”
岂止是进展不顺，看她那态度，说不定比之前更糟糕。
梁熠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不是顾临，那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