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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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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时光匆匆,不因谁的悲欢而停步,也不因谁的离合而驻足。

转眼又是盛夏,窗外蝉鸣渐起,林深木茂。考场上只有笔尖从答题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夏煜铭的视线落在最后的作文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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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农历庚辰龙年,人类迈进新千年,中国千万“世纪宝宝”出生。……2018年,“世纪宝宝”一代长大成人。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际遇和机缘,使命和挑战,你们与新世纪的中国一路同行、成长,和中国的新时代一起追梦、圆梦。以上材料触发了你怎样的联想和思考?请据此写一篇文章,想象它装进“时光瓶”留待2035年开启,给那时18岁的一代人阅读。

夏煜铭的笔尖悬在作文纸的第一行上,目光在作文题目的数字上微凝。

他出生于千禧年,到现在,整整走过了十八个年华。

墙上的挂钟无声地走着,像是走过了青春的懵懂无知,年少的莽撞冲动,一格格倒数着少年人的青涩与天真。

他是千万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像是一滴水,从巴颜喀拉山的云端降落,汩汩地流淌在石缝间,欢快地在崇山峻岭之中奔腾而过,一路喧闹,一路雀跃,蜿蜒在广袤的平原,最终汇入无尽的大海。

他在路上遇到过很美的风景,可惜他被裹挟着向前奔走,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美好就已刹那而逝。

他也曾和另一滴水纠缠相拥,他们周围环绕着同样的水滴,聚成了一朵小小的浪花。但他们终究在奔涌的浪潮中失散,再也找寻不到对方的踪迹。

2035年……夏煜铭定定地注视着这个陌生的数字,仿佛透过这个数字,看到了陌生而熟悉的人。

到那一天,他们35岁,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会身处何方?

他也曾经想过,或许少年时无知无畏的感情就像是一段岔路,他莽莽撞撞地冲过去,撞上了南墙,于是回头,沿着正确的道路接着走下去,脑门上顶多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疤。随着他越走越远,越来越成熟,这个疤就会愈合消失,某天他想起来,再擡手去摸,早已摸不到任何印记。

但是当他看到2035这个数字时,他的心尖像是被人用锐利的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开始难以自抑地疼痛起来。

他不能想象,他们沿着所谓正确的人生轨迹娶妻生子,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一个挽着漂亮的妻子,一个抱着乖巧的孩子,在街角的咖啡店相遇,擡头时错然一惊,生疏地问着“你好吗”,被对方陌生的眉眼勾起一段酸涩的回忆。

他忽然有些恐慌,就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门外漆黑一片,一步跨出去,迎接他的不知道是黎明还是深渊。

夏煜铭闭了闭眼,把翻涌的思绪压回心底,一笔一划地写下青春应有的模样:

“光阴荏苒,物换星移,时间之河川流不息,每一代青年都有自己的际遇和机缘,都要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条件下谋划人生、创造历史……”

管他前路何如,他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只管往前闯就是了,大不了头破血流。

毕业总是来得措手不及,好像上一秒他们还在教室里,一边转着笔,一边背诵着“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下一秒他们就坐在了毕业聚会上,走到了离别的路口。

他们一起唱“表示从一楼到四楼的距离原来只有三年”,唱“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唱“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唱着他们的动人心弦的青春,唱着他们相同又不同的故事。

邵晔一手搭着夏煜铭的肩膀,一手拎着啤酒瓶。

“儿子,咱俩走一个!敬我们永不散场的父子情!”

夏煜铭想和以前一样怼他一拳,听到这句话,眼眶突然就热了。

他们从入学的第一天相识,三年过去了,仍然在为谁是爸爸、谁是儿子争吵。

听上去很傻,却又莫名感动。

“铭儿,你知道爸爸最佩服你什么吗?”邵晔问。

夏煜铭双手捧着杯子:“什么啊?”

邵晔大手一挥:“就佩服你这股冲劲!说表白就表白,说考军校就考军校!有勇气!不愧是咱们班的情圣!”

夏煜铭一愣,咧嘴笑了笑,端起啤酒仰头饮尽。

啤酒是苦的。

他出神地盯着杯沿,自嘲地喃喃道:“情圣吗……”

那些冲动和无畏,现在看上去更像是荒唐的笑话。

“要是我能有你一半就好了。”邵晔闷闷地说。

夏煜铭用肩膀拱了他一下,朝女生那一桌努努下巴:“你去啊,再不抓住机会,可就真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去不了一个学校……”邵晔沮丧地说,“大学那么丰富多彩,她很快就会把我忘了。你知不知道,异地恋很难的。我怕留不住她。”

不知道夏煜铭想到了什么,他动了动嘴唇,不再说话了。

邵晔最终还是没有把年少的情动宣之于口。夏煜铭陪着他干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后都分不清究竟是在掩埋邵晔未能出口的情愫,还是在祭奠自己短暂无果的初恋。

夏煜铭第二次喝酒,酒量还是那么差。

他晕晕乎乎地和班里的同学们告别,蹭上了熊初默的车。

他坐在代步车的后座上,将胳膊搭上前座椅背,脑袋埋在臂弯里。

“你可得好好练练酒量,你这样出去容易吃亏。”熊初默无可奈何。

“我以后不喝这么多就行了。”夏煜铭说。

熊初默:“有的时候你不得不喝。你以为事情总是能和你想的一样啊?你就是太理想化了。”

夏煜铭稍稍侧了一下脑袋,却被夏天刺目的斜阳晃了一下眼睛。

他就是太理想化了,所以才会脑子一热就义无反顾,然后被血淋淋的现实击退。

夏煜铭嘟囔了一句:“小熊,我好羡慕你啊。”

熊初默听见了,歪了歪头:“羡慕我什么?”

夏煜铭没有回答。

熊初默和米嘉考了一模一样的分数,她们商量好,填了一模一样的志愿,顺理成章地进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熊初默笑着说,她们真是有缘,大学四年还能在一起。

米嘉闻言,状若无意地说:“万一我活不了四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玩完了呢。”

她的脑瘤是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将美好的未来炸成一片废墟。

熊初默赶紧捂她的嘴,连着说呸呸呸,我还想和你一起上研究生呢,你可别半路跑了。

米嘉闻言,眸光黯了黯。她沉默三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行,咱们争取考研也考相同分数,那样更有缘。”

夏煜铭下了熊初默的车,和她道别,往楼道里走去。

他在楼道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夕阳的余晖流淌过水泥路面,斜斜地照在他的侧脸上,他才如梦初醒般迈步上楼。

上楼的时候,夏煜铭下意识地向前伸手,好像有个人走在他前面,他稍一擡手,就能抓到对方的衣角。

他握紧了手。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会有人牵着他的手上楼了,也不会有人在他喝醉的时候哄他说“醒醒,到家了”。

夏煜铭报考军校没和夏云曦商量。倒是老张和老熊,找他谈了两次话,让他好好考虑。

虽然这几年军校很吃香,但有种说法是,军校是个“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老熊觉得夏煜铭的性格不适合军校,他这样大大剌剌不受约束的性子,受不了军校严苛的管理。而且按照他的成绩,如果高考发挥正常,可以去一个985 211大学,学很好的专业。

夏煜铭表示,这不是他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他还把献身祖国的那套说辞搬出来,慷慨陈词,激昂人心,在办公室里赢得了老师们的一片赞扬。

于是他参加了提前批招生。整个高三,他不仅需要跟着学校的进度复习,还要准备审批材料,进行体能训练,参加学校面试,忙得焦头烂额。

军校体检严格,仅凭这一条,就把无数好学生刷了下去。好在夏煜铭身体素质过硬,顺顺当当通过了体检这道坎。夏哲桓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起码还是一个合格的公民,没给夏煜铭的政审添麻烦。

夏煜铭前前后后忙活了一年,成功把自己一杆子打进了军校,学习电子信息工程,成了失踪人口。从此,轻松愉快的大学生活与他无关,假期和周末也与他无缘。

他之所以敢放心离家,也考虑了夏云曦的状况。

一年的时间,他算是看明白了林远泽的小心思。

林远泽搬进他对门,可不是为了帮迟熠然传递消息。他自从和夏煜铭成为邻居,就开始往夏煜铭家凑。

一开始是偶尔来一趟,给他们送点东西。然后是隔三岔五地串门,和夏云曦聊天。最后干脆每天准时出现在夏煜铭家,陪夏云曦做康复训练。

他还主动给夏云曦找医生,带她去各大医院做治疗。在他和夏煜铭的悉心照料下,夏云曦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一年过去,夏云曦已经可以自理了。她能够出门,能够逛街,重新开始上学上班,尽管她的手脚还是不太灵便,偶尔会抽搐麻痹,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

夏煜铭把林远泽的付出看在眼里。他大概能明白林远泽所图为何,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林远泽表示由衷的感谢。至于其他事,还是要让夏云曦自己抉择。

夏云曦虽然因为车祸心情抑郁,但起码明事理懂人情,根本招架不住老同学的这份热情。一来二去,她也就接受了林远泽陪伴在身边。

有时候,她听着林远泽的调侃和玩笑,恍然出神间,觉得眼前嘻嘻哈哈的仿佛是另一个人。她甚至想过,自己开始依赖林远泽,亲近林远泽,是不是因为从林远泽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从前,那个大男孩也总是这样,绞尽脑汁地想各种玩笑,逗她开心,哄她高兴,小嘴像蜜一样甜。现在,他还是会在她面前扬起讨好的笑容,但那笑容万分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再听那个男生得意地夸她“我姐是谁啊”,想听他自恋地说“你弟我怎么这么帅”。但是她再也没有听到过熟悉的话和熟悉的语气。

她只能看着男生挺拔的背影,看着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能干,给她安排行程,陪她看病拿药,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也离她越来越远。

终于,那个喜欢黏在她身边的大男孩走了。她常常望着他的卧室,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露出两排白白的小牙喊她“姐”。

军校实行军队化封闭管理,制度异常严格,夏煜铭一去杳无音讯,直到寒假才回家一趟。

所有人都说,夏煜铭变化很大,变得认不出来了。

他剃了清爽利落的板寸头,身姿笔直挺拔,甚至还长高了一点,举手投足都板板正正,做什么事都干脆利索,完全蜕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那个喜欢蜷在沙发里、偶尔犯懒不叠被子、大大剌剌毛手毛脚的小少年不见了。

邵晔调侃,如果把夏煜铭穿军装的照片贴在网上用来骗婚,保准有无数小女生眼冒桃花喊“兵哥哥”。

夏煜铭回击说:“你们学校的伙食是不是特别好,我看你变化也挺大的。”

然后邵晔就自闭了,夏煜铭怎么撩架都不回话。

夏云曦看着他得得瑟瑟使坏的样子,忽然很想笑骂一声“二货”,就像以往无数次脱口而出的那样。

然而她终究没能叫出口。

夏煜铭不再是那个既讨人嫌又讨人喜的“二货”了。他变得成熟又可靠,成长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夏云曦的预料。

当夏煜铭开始给夏云曦打钱的时候,夏云曦甚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说:“你给我钱干什么?我有工资,又不缺钱。你留着花就行,给自己买点好的。”

“我这是报答我姐的养育之恩。”夏煜铭笑着说。

夏云曦看着卡里的一万块钱,没有感动,没有喜悦,反倒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她从手机上刷到一条新闻,她开始恐慌了。

“近日,台风烟花袭击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给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带来了巨大损失。各地紧急调动救援力量驰援灾区,其中,00后战士在抢险救灾中担当了重要角色……”

夏云曦一开始没有在意,一瞥之下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呼吸一下子被攫住了,脑子“嗡”的一声。她把进度条往回拉,就看到曾经稚嫩的少年如今穿着绿色的军装,站在齐腰深的泥水里搬运沙袋,身形坚毅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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