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2)
“然而,我们都没想到,阿澜能下那么大的决心,在我们反对的情况下,还跟着津渡一起回到溯州,和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相处过程中,发现她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爷爷倒出废弃的木料,打磨机换上钢丝刷头:“很多事情,我们根本预料不到,人心难以猜测,感情之事亦是如此,与其踌躇不前,倒不如勇敢地迈出一步,不要让臆想中的命运绊住手脚,更不要让来日的自己后悔今日的选择。”
爷爷一番话下来,听似隐秘,实则直击重点,凌初年很难不怀疑他看出了他和陈誊之间的拉扯,毕竟文人墨客,最擅长风花雪月。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我们不松口,津渡也会和阿澜结婚的。归根结底,他们只是想得到长辈的祝福罢了。”
凌初年不能对此予以评判。第一,他没资格,第二,他不懂。
陈誊回来时,凌初年正在研究竹蜻蜓的构造,以及听陈誊的童年糗事。
“他刚学会走路那会儿,不愿意走,去哪儿都要人抱着,不抱就哭,赖在地上不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爷爷。”陈誊双手抱肩,倚着门框,语气无奈,“奶奶已经跟他讲过这件事了。”
“那换一件。”爷爷欣然道,“断奶的时候,喜欢砸奶瓶,喝完就丢,一个月都要换十几个奶瓶。”
抖落孙子的难堪趣事,爷爷总是乐呵呵的,容光焕发。
陈誊无所谓,也把它们当成了乐子,自己想想还挺搞笑的。他让爷爷小心点,别描错了线,又以不打扰他为由,带走了凌初年。
陈誊在客厅后门的走廊上铺一块方布,摆一张矮脚桌和两个垫子,又去端来零食和茶水,还有凌初年没看完的书。
后院栽了两棵柿子树,长得茂盛,枝叶交缠,密不可分,雨水淋过后,绿生生的青翠,还用栅栏围了一个小田圃,用来种菜。
“下完这场雨,就可以摘杨梅了。不过,山上多蚊虫,又有蛇,不能带你去。”陈誊盘腿坐着,手里拿一块已经有大致轮廓的木头,垂眸思索如何下刀。
凌初年翻开《窄门》,这是他前几日在爷爷书架上找到的书。他抽出书签,一行被标记的字跃然纸上——这份爱,接近荒唐,却有一种延缓满足爱的期待,爱的本质是恐惧,是惧怕不完美,是痛苦的犹豫。
爷爷注解:所谓爱,让人卑微如泥,又不断趋近完美。但必须得去爱,也必须被爱。
字字句句撞击心房,似乎都在说他,眼睛像是被火灼烧了般,涩涩发痛。
“但奶奶说要给我们做一些玫瑰豌豆糕,带回城里,我们可以一起去摘玫瑰花。”
凌初年慌乱地合上书:“还种了玫瑰?”
“对,在这一点上,奶奶和妈妈的爱好出奇一致。”
那些字被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凌初年没了看书的心思,随口问:“你在刻什么?”
“秘密。”陈誊藏着掖着,“先练一下。虽然打小爷爷就教了我木工雕刻,但是初中后就没碰过了,手有些生疏。”
凌初年想起刚刚爷爷说的话,又问:“澜姨和津叔是怎么认识的?”
“听我妈说,她闺蜜当时混娱乐圈被造谣诽谤,请人打官司,那个律师是我爸的导师,导师对我爸非常器重,他带着我爸一起去见我妈和她闺蜜,然后我妈看到我爸,感觉惊为天人,一见钟情了。你也知道,温女士她是个颜控。”
凌初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聊完具体事件和诉求后,我爸和他导师就要走了,我妈立马上去要了我爸的联系方式,天天找我爸聊天。第二次见面是在法院,开庭一结束,他们就在一起了。”
凌初年目瞪口呆,惊诧于他们坠入爱河的速度。
“是不是很神奇?”
凌初年说:“确实有点。”
陈誊只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刻木头,半晌,说:“我妈那个混娱乐圈的闺蜜应该就是你妈妈吧。”
“不知道。”凌初年诚实道,他对妈妈知之甚少,妈妈去世后,家里就禁止讨论关于妈妈的事,甚至在那个圈子里,都成了一个禁忌。
细雨蒙蒙,没下多久就雨过天晴了,阳光四射,穿透云层,与浮在空中的水汽结合,出现了一道彩虹。
陈誊又废了一块木料,心情郁闷,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急需发泄,于是看向凌初年:“你有去找过彩虹的尽头吗?”
“彩虹有尽头吗?”凌初年怀疑。
“说不定呢,跟我来。”
陈誊起身进屋,凌初年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