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2)
第24章
“森医生真的认为你的最优解,就是能忽略心与情感,遵循事理的最佳方案吗?”
雾夕纤长的眼睫不安似地微微颤动,她的眸光也在闪动。
既像夜色下动荡河面泛起的波光,也像跳动的磷火。
森鸥外下意识地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你觉得失望了?”
“但很抱歉,我所信奉的‘最优解’就是那种东西。再如何残酷,不可理喻,只要能达成我想要的结果,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从前如此,现在也是一样。”
雾夕擡起眼直直地望向他,“森医生,我确实有些失望呢,你居然这样觉得,但事实不是这样啊!”
像是意识到措辞不那么准确。
正确的说法是,她认为自己不该在尊敬的长辈面前咄咄逼人,但并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误。
雾夕开始犹豫踟躇。
此时,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面,雾夕站在他面前宽大的空地,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在接受他的审视。
落地窗前的隔板没有升起,在房间里充当光源的灯光过于白炽冰凉。
就算那样,映在她张青稚秀丽的脸庞上,依旧妍丽生动。
“我觉得……我还是觉得,森医生的最优解,分明就是你的心啊。”
被某种难以抑制的情绪支配,雾夕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办公室前一两米的距离,焦急而不解地注视着森鸥外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容。
她指指自己的太阳xue,又指向自己的胸口。
“森医生认为,对人类而言,脑与心,非要分出上下之分的话,谁是上,谁是下呢?”
森鸥外只用估量着什么的目光,看着她一言不发。
“从医学的角度说,脑死掉了才是人真正的死亡吧。心还跳动着,身体就算活着,可以呼吸,终究也只是一团烂肉而已。”
雾夕摇着头说:“思想,灵魂,心,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无所谓了……总之,人之所以是人,你之所以是你,我之所以是我,就只因为这个而已。”
“脑中的思想是被心驭使的,你所信奉的最优解,是你提炼的意志与原则,亦是你心的一部分。”
森鸥外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说的和我的最优解,好像并不是同一回事……”
“是一回事,”
就是那么肯定,雾夕打断他的话,“森医生,你真不觉得自己的‘最优解’,有点可笑了吗?”
这就实在是有些冒犯了。
森鸥外用凝聚着压力的,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愉快的眼神注视着她。
面前的女孩却丝毫不为他的威严所震慑,只继续用诚恳的,真切着希望他能理解的目光回望着他。
我似乎无论如何都没法对她生气似的,这种足以打动人心的坚定和感染力……
森鸥外心想,这就是这女孩的可怕之处了。
“大家都是很狭隘的,你是,我也是,都只看到自己能看到的,甚至是只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
她是真的希望森鸥外能理解自己,“思维看似自由,无处不达,也终究只是所见之物在脑中倒映的产物,森医生,你的最优解,终究也只是你所能理解范围内的最优,它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森医生你自己。”
“所以我才说。它就是你的心意,是你那锐意进取,疯狂而偏执不顾一切,也要让这世界看到的锋芒与意志。”
森鸥外蓦然擡首,把刀锋般的目光刺向她。
“森医生,你的心……你的梦,你那如刀刃般的意志和决心,并不是完美不可摧的,但它依旧领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为这决意赞叹感动。
一滴泪水顺着纤瘦的脸颊流淌下来。
“偏偏是这样的您,偏偏说心是无用之物,越是顾及就越会一败涂地,这实在是……”
沉默在这个宽大的房间里蔓延开来,终于,森鸥外拍拍手,打断缄默。
“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女孩,不管怎么说,算是给了我一点启发。”
雾夕怔了怔,微有些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起来,她吸吸鼻子说,难过地说:“我好像应该告辞了,对不起。”
森鸥外默许了她的告别,她走到门边,却又顿住。
“森医生,心这种存在,不是忽略得足够彻底就会真正消失,一味都忽视、斩断它,到最后只会酿成恶果。”
“你想珍视,不……你想倚仗为王牌的少时与谢野,如果真的那样至关重要的存在,何至于让她磨损成那样呢?”
“如果伯父当时没有带走她,继续让你那样支配使用她,她的心也足以杀死她,那样不可复制的奇迹就会从世间消失,还有比这更值得惋惜的事吗?”
电梯里,雾夕对着光亮的金属内壁打量自己。
眼圈泛红,鼻尖泛红,就连脸也红红的,一副很激动的模样。
她伸出双手拍了拍脸颊,呼了口气。
魔鬼在脑海里质问她:你在干什么呀?
她回答:我在试着动摇他啊。
那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她闭上眼,心想,人常说——动感情、动心,动情。
好像情感这种东西,就是在动摇、动荡里生出来的。
真有意思。
另外,什么是黑暗呢?
不可视物,视而难见之物,谓之为黑暗。
映射在人心之中的,所谓黑暗就是。
不可直面,不愿视之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想法子看见,那就直面。
她真是一点都没错,做了应该做的事。
魔鬼咒骂她:废物、不识教,没用!
她就很无所谓:是啊,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魔鬼不再理会她,她自顾着数着自己目前有的盈余,一样样看那些能被兑换的道具。
盈余可以直接当成能力使用,是名为‘言灵’的,直接改变现实的力量。
当然,改变影响的大小,直接决定消耗盈余的多寡,目前也不知深浅。
她对‘明码标价’的道具们更有兴趣。
虽然它们都有一点小小的缺憾。
出了港/黑大楼,雾夕擡头望了眼隔着几百米距离的顶楼。
最优解是理论上存在的一种可能性。
可要是执信于它,就好像给自己一个只相信自己的借口一样。
“森医生,这可是不详的兆头啊,”
风拂动刘海,她喃喃低语:“你终究要做个独/裁者吗?”
“然而独裁者的结局最好也不过孤独终老,众叛亲离才是常态。”
也许森鸥外也是了解自己的,所以他给自己选择了港口afia,这是个适合独/裁暴君的地方。
但上一个暴君是什么下场,他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不过,港口afia这种地方,如果首领不是个独/裁暴君,又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人的思维果然局限于自己的认知,雾夕想像不出来。
对她这个虽说不上有多高道德标准,总归也遵纪守法活到这么大的社畜而言,现今面对的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不适合港口afia。
忽略掉她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不谈,这样只容得下一个人的意志,并且是绝对意志的地方,在她看来出路有且只有一条,那就是上位做首领,让自己成为那个意志。
是光想一想,就觉得压抑、难受的路啊。
雾夕背着手后退几步,眯着眼睛最后望了眼港/黑大楼,转身离开了。
风和日丽的上午。
雾夕像往常一样,在离上课还有三分钟时,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里。
她的同学们基本上都到齐了,三五成群热闹地聊着天。
雾夕进来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停顿下来,几秒钟之后那种异样的沉默才慢慢消退。
她对这种异常一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刚要坐下却顿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离开前收进桌底的椅子,现在被拉出来了,还被用好几种颜色的粉笔画出一道道印子。
雾夕左右看了眼,没有谁看她,好像也没有人发现她这边的情况似的。
她皱了下眉,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用带来的矿泉水打湿清理干净椅子,沉默地坐下听课。
这一整天,没人再试图和她搭话,约她一起做什么。
可要说同学们都把她当成空气忽略了倒也不是这样。
那些如影随形的视线和关注,想捕捉却捕捉不到,想忽视却忽视不了。
她打开随身带着的手账本,记下,这是第十五天。
上课时有授课老师在台上讲课还好,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呆坐在座位上像个木桩似的,短短十分钟也让人难以忍受。
手机振动了一下,雾夕掏出来看了眼,原来是中原中也发来的短信。
‘你在干什么?’是很普通的问候。
‘在上学,你呢?’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来回几轮,他说:‘有空吗,我去接你?’
相比于每每靠近,都要思考如何让‘假意’变作‘真情’的,被魔鬼借贷的好感驱使才亲近她的太宰治、森鸥外。
稳定给雾夕供应盈余的中原中也,只有他的好意与接近是完全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的。
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庇护照顾着她的存在,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是让人感动的亲友情啊!
雾夕当然不会拒绝他的邀约。
于是把地址和放学时间发给他,道:‘那就麻烦中也来接我了。’
雾夕比约定的时间早十分钟到,等了五六分钟,中原中也骑着机车出现了。
他单腿支在地上,停在她面前。
雾夕擡着眼望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中原中也被这带着新奇和赞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戴着黑手套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了下礼帽,说:“怎么了吗?”
她捂着嘴笑了一下,“突然发现中也真的很帅气呢。”
他有些窘迫,但还是很嚣张地说:“我不是一直都很帅气吗?”
“欸,是这样没错,不过今天格外帅气,很有新鲜感哦~”
雾夕的视线在他那顶帽子还有颈上的choker流连了一下。
这副打扮,配上中原中也甜美端正的相貌,莫名有点小色气。
afia表面上是个践踏规则的地方,实际上有着套完整而森严的里规则,称得上严防死守,不容侵犯。
由里及表,他们通常西装革履,习惯轿车开道,最讲究‘体面’不过。
可出现在面前的中原中也,衣着倒是没有那么刻板,反而是套很有层次感,不失灵动的套装。
意外地贴合他的气质。
就像他这辆红色的机车一样。
中原中也打量她几眼,道:“你倒是和从前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嘛,有想去的地方吗?”
下午四点多,天气还算不错,还看得到阳光。
雾夕想了下,道:“不然去海边看看风景?”
中原中也点了下头,示意她坐机车后座,提醒道:“我开车很快的,你要是害怕就抓紧一点。”
虽然有提醒,但坐上他的机车之后,根本没给人什么反应时间。
雾夕刚坐稳,车子就噌地一下窜出去了。
真是风驰电掣,毫不夸张,闪电似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时不时还飞檐走壁一下。
有异能,尤其是重力异能,果然有恃无恐、百无禁忌。
就算有他在前面挡着,雾夕还是被迎面扑来的风压到觉得呼吸不过来,至于开口让他慢一点这种事更加做不到了。
也只好遵行身体本能,牢牢抱住了少年劲瘦但坚实的腰,为了舒服点,还把头脸埋在他背后。
过了会儿,总算适应了点,扭开头去看向两旁飞速后退,连成线条的风景,倒也体会到些许飞车的乐趣了。
很快就到了海边,雾夕从机车上下来,只感觉脚下踩的是棉花,头也有点晕乎乎的。
中原中也把车停到一边,看着她的脸色问:“还好吧?”
雾夕在原地走了几步,觉得好了点儿,望向他腰上明显被抓皱的衣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还算好的了,如果你是载其他女孩子,那她八成会吐出来。”
中原中也很无辜似地眨了眨眼:“多适应下就好了,如果开车还慢吞吞像乌龟,不是既浪费时间又没劲吗?”
这话说的真有道理,雾夕深以为然。
两人沿着海边洁白细腻的沙滩散起步来。
“去学校念书感觉如何?”
中原中也是知道她惦记去念书挺久的,现在算是终于如愿以偿了。
“挺好的,”
这半个月的校园生活,她那各色各样的同学们,飞速在雾夕脑中闪过一轮。
她把被海风吹乱的刘海压到耳后,轻描淡写道:“我果然应该去读书的,同学们很单纯,老师也挺喜欢我。”
她反问道:“你呢,在afia适应吗?”
中原中也挺适应的。
他身上确实存在和afia相契合的暴力性,以前作为羊之王就累积了相当的威名或者震慑。
这种由自身实力带来的威慑,不论是在哪个组织,都是通用的名牌。
总之,他在港口afia很受尊敬。
森鸥外花费心机与谋划把他收入麾下,当然是看重他的。
把他交给尾崎红叶这个刚柔并济,适合教育后辈的干部指导,到目前为止,他在这个组织里的主要工作还是学习、熟悉,偶尔也搭把手帮些忙,也通常能顺畅解决任务。
雾夕边听边点头,打量着夕阳之下他那张好看的,微带稚嫩的侧脸。
在羊的时代,那种总浮现在他脸上的不豫和茫然也变淡了许多。
她于是开始回忆羊的事情。
这个在灰色地带的组织,虽说是未成年互助会的形式,其实也有帮派的雏形。
老资历的成员都有配枪,必要时也会以武力保护领地和资源。
雾夕之所以在后期和他们保持距离,也是因为不想接触这些。
该说是心有灵犀吗?
中原中也突然低声道:“关于那些家伙,你没有想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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