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论战（1/2）
第19章论战
辛巴德给登上圣宫的几位勇者出了一个难题——
要想打倒辛巴德，需超越辛巴德的七个信念。这七个信念，正是被七位魔神所认可的难以撼动的精神之物。
也就是说，阿拉丁、阿里巴巴、裘达尔和练白龙四人需要在有限的时间之内，攻略辛巴德曾攻略过的七座迷宫。
而且，和普通的迷宫攻略不同，每座迷宫的试炼都变得更倾向于信念之间的交流和碰撞，而非武力之间的对决。只有拿出了能让辛巴德接受的答案，他们才算成功攻略那座迷宫。
回归鲁夫的大魔法将在太阳落山之际启动。圣宫没有时间的概念，因而为了提示挑战者们，辛巴德把圣宫的昼夜伪造得同下界没什么两样。
七座迷宫倒转漂浮在空中，顶上还有一轮像模像样的太阳向西走着、警醒着几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他们赶紧催促着接引者阿尔巴快点带他们进入迷宫之内……
第一座迷宫，由愤怒和英杰的魔神「巴尔」主管。这是辛巴德攻略的第一座迷宫，所持的自然也是愤怒与英杰的信念。
迷宫幻境内，14岁的辛巴德持剑浴血，双目圆瞪，在帕鲁提比亚的战火当中向四人发问——
“我的故乡是被战争所笼罩的地狱，为了改变这一切我才攻略的迷宫！”
“我问你们，人应屈服于不合理的命运，还是应打破所谓的命运？！”
试炼开头，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裘达尔。裘达尔让其他三人先行下一座迷宫，接着大步走上了擂台。
他用行动选择了这个在他眼中、不过是被战争冲昏头脑的小鬼作为对手。
……
第二座迷宫，由虚伪与信望的魔神「华利弗」掌管，这一座迷宫的场景和上一座迷宫截然相反，身着北地棉袄的少年辛巴德，在众多同伴的拥戴和欢呼当中，正与一头黑色的巨兽抗争。
在这座迷宫之内，只有这个15岁的少年和那头巨兽庞大无比。在他们俩的比照之下，其他人渺小得如同蝼蚁。
“辛巴德大人，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少年辛巴德边享受着同伴的欢呼，边擡剑抵御巨兽的进攻。
视线转向来人，他问道——
“我是被魔神华利弗所认可的，虚伪和信望的信念！我问你们，在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我们应该怀疑什么，又应该深信什么？”
练白龙选择了这座迷宫的信念作为对手。
……
第三座迷宫，是精神与傀儡的魔神「桀派」。这位魔神曾先后易主，而在幻境当中，他的两任主人一同登场。
十八岁的会长辛巴德，和帕鲁提比亚的王女同时魔装化，两人尖锐的质询交错回响在大厅之内——
“人应凭自己的意志生存，还是应接受他人的领导？！ ”
这回由阿拉丁上场。
……
第四座迷宫是狂喜与冥界的魔神「弗法」。重建了王国、并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当中现身的辛巴德，头戴华冕，背靠王国和子民，脚下海浪翻涌，他站在高高拱起的礁石之上，身姿显得无比伟岸。
这位21岁的年轻国王，准备向仅剩的一名对手，阿里巴巴发问。
……
在四人进行激战的同时，某处神秘的空间内。
“诺伦，你说我就这么看着，真的就可以了吗？”
“我知道我不能插手，辛他分出了自己的鲁夫去和他们战斗，我也和他说好了。只是我在这干看着实在无聊。”
“哎，我就嘴上说说而已，你可别插手。你已经答应过我等到那时候才动手的。算了，我看看裘达尔那一边的情况……”
裘达尔很快就攻下了第一座迷宫。
只不过局面和赫尔加预想的有所不同。与其说是裘达尔的信念说服了辛巴德，倒不如说——是辛巴德主动让裘达尔过了这一关。
辛巴德抽出了裘达尔的心之鲁夫，令裘达尔再次直面了过去的自己。那时的他曾因为得知原来埃尔萨梅才是毁掉他人生的元凶，从而陷入过怨憎不甘的情绪当中。
心之鲁夫暴露了裘达尔那时的所想：
假如他当时没有被埃尔萨梅掳走，会不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在等着他？
就像阿拉丁一样，自由地选择王，或许还会有与辛巴德共同战斗、建立国家的机会……
假如，练玉艳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幼时的自己和可恨的玉艳一并出现在裘达尔的两侧，他处在中间，前头有玉艳的惺惺作态，后方有以前的自己在叫嚣着一些狼狈的话。
那时的自己真是一条可怜的败犬。瞥了一眼身后的小鬼，裘达尔操起魔杖走上前方，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向他敞开怀抱的女人一拳、两拳，直到她倒地。
接着，他迈步踩上去，将黑之长杖狠狠捅入了这个女人的胸口。
他永远都不可能选择原谅……
少年辛巴德嘲笑裘达尔的选择与他毫无两样，都是用力量打破了不合理的命运。而暴躁的裘达尔也确实给不出能够说服神的崇高的答案，他发动大魔法将堕天冰枪砸向了少年辛巴德：
“吵死了，考虑打破命运什么的那种麻烦事是白龙的任务，而屈服什么的是阿拉丁和阿里巴巴的任务，所以我才能这么毫无顾忌地搞破坏啊！！！”
黑之长杖挥过去，裘达尔一把将冻在冰壁里的少年小鬼削下了脑袋，惊讶之色还残留在他的脸上。
踢开了冰壁的一角，裘达尔冷哼道：“真是个幼稚的小鬼。你啊，虽然自信满满，其实很厌恶自己吧？你是不是也想过会有不同的人生在等着你？比如成为有钱人家的孩子，再或者出生在王族之类的？”
身后那个面色呆滞的小孩还没有消失，但裘达尔毫不在意，他悠悠转过身，同过去那个被埃尔萨梅操纵的小人偶挥手作别：“真不凑巧我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很满足了，和白龙大闹一场非常有意思啊。你也要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啊，辛巴德小·少·年。”
说完这些话以后，裘达尔心情大好，那个阴魂不散的小人偶也终于在眼前消失了。
他永远都不可能选择原谅……可是，这与他对现今的人生感到满足并不冲突。
不与过去和解，不代表无法向前方前进。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裘达尔。”
辛巴德再次从废土残垣中显形 。
“思考是白龙的任务，是否屈服这一类就是阿拉丁和阿里巴巴的任务……也就是说，在不合理的命运面前，不只有「破坏」或「屈服」，还有将不同的任务「分配」给其他的同伴们这一选择，你是想这么说吧？”
看着不管怎么样都死不了的辛巴德，以及周围接天不灭的战火，裘达尔皱着眉：“我说你，难不成还在为第一代辛德利亚王国的灭亡耿耿于怀？但说到底不是我的错啊！”
“你现在所面对的对手，是14岁时的我。这时的我不会为后来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辛巴德如此说着，又对地上那个人影念出了另一句：“我就是在那时确定了你正在面对的信念。”
“哼，确定了愤怒的信念么？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大怨气，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分给其他人吗？”裘达尔再次挥起了魔杖，飞身朝魔神形态的辛巴德冲去，“算了，我也不想和你耗下去了。像你这种自信又自卑的家伙只会挑喜欢的话听，与你争论也是白费口舌，况且我本来就很讨厌动脑子的事！来吧辛巴德，我会继续砍下你的脑袋的！”
“不，裘达尔，这一关，你已经过了。”
“哈？”
刺向半空的魔杖转了个弯，裘达尔差点从空中掉下来。
“辛巴德，你什么意思？”
“嗯……可能是因为，你那「分配」的想法和过去的我有那么一丝相似吧。”
辛巴德一脸败给你了的无奈。
“曾经的我也认为自己的使命可以分担给信任的伙伴，我当初甚至对这样的羁绊深信不疑……然而，呵，就是你所看见的这样了。”
裘达尔左看右看，才发觉辛巴德指的是这一片火海。
辛巴德不是说不会对后来的事耿耿于怀么？哈，看来又是笨蛋殿下自欺欺人的话术……
“这倒像是你会得出来的答案。裘达尔，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有后悔的那一天。”
魔神巴尔出现在辛巴德身旁，宣判了裘达尔的胜利。这让裘达尔有些搞不太明白：“喂，我这不算赢了吧？还有啊，你那些话什么意思，你现在真的放弃了将力量分给其他人吗？那傻、花…不，赫尔加为什么还要去……”
然而，试炼通过以后，辛巴德一点也不给谈话的余地了。
“离开吧，公理上这一关你本不该过去，但我还留有人类的私心，坚持与伙伴并肩同行的人总不能受到神的否定。”
“如果有一天，你的同伴跟不上你的脚步、或者你不愿让他们跟上你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呢？”
“……”
辛巴德的反问，在第二座迷宫内很快就迎来了回答。
“——相信你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吧。”
练白龙说道。
“因为你相信的正确，会在你活着的过程当中有很多次改变。而这改变，最终将变成你的苦恼。”
迷宫内依然有众多幻影在高呼“辛巴德大人，您的话一定可以做得到的”，他们对辛巴德抵抗巨兽的身姿表现出无比的崇拜。
而在不久前，练白龙在面对辛巴德的诘问时，他肢解了从心之鲁夫抽取出来的另一个自己。他的答案也就是在这时说了出来。
在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我们应该怀疑什么，又应该深信什么？
——应该怀疑自己的「正确」是否真的正确，应该相信自己以外的其他力量。
这，就是练白龙的回答。
人类的正义都是会发生变化的，比如曾经想要以武力统一世界的煌，比如曾经只想复仇的自己。因为不适合做皇帝，所以他选择了退位，所以他选择将「自己」肢解并分给了其他人。
“辛巴德，你没有把力量分给他人，你一直只相信自己一个人吧？或者说……只有你一个人拥有着比同伴们强大的身姿吧？”
面对从始至终都不得不令人仰视的巨人辛巴德，练白龙发动了反击：
“你憎恨命运这头恶兽，可你现在的样子，和方才那无可抵挡的巨大怪物有什么区别呢？”
“我明白了，白龙，你果然是和我最水火不容的王之器啊 。”
“你这算明白了什么，虚伪和傲慢的信念。”练白龙嗤地一笑，“你从未完全相信过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吧，即使是你的同伴，你也将他们看作是低你一等的存在。”
辛巴德，这个虚伪和信望的代表，在此前已经说了足够多的废话：
他说，数量众多的王者中，你是最不让人期待的。
他说，你付出了大量的牺牲夺回了国家，却没能保住国家，导致其走向了衰退，然后又被人从皇帝的宝座上拉了下来。
他说，比起其他人，你是一个被命运玩弄、被命运打败的王者，我不觉得你能够回答上华利弗的提问。
一番人身攻击以后，这个男人又开始总结陈词：但你的不幸正是所罗门导致的！在他的世界里，不幸毫无差别地降临到无辜之人的身上，我想改变这样的世界！贯彻正义的人会受到祝福，只有沾染邪恶的人会受到惩罚……我们应该创造那样正确的世界啊！我说对吧！
回想先前的交流，练白龙对于辛巴德的理念实在不敢茍同，“贯彻正义的人会幸福，沾染邪恶的人受惩罚”？这不就是黑白鲁夫对立的根源么，这与所罗门王的世界何异。
他不觉得这是辛巴德的真实想法，这个神只是在进行一场自以为能够说服他的演说而已。
没错，这场演说也是辛巴德的雄辩。
但对于雄辩家而言，雄辩的目的是蛊惑人心而非展示内心。
真不愧是在世时就能给自己著书立论又能备受吹捧的人啊。先是用言语打击他失败的人生，又假意抛出了不经推敲的橄榄枝，他从始至终就被这个神轻视了，所以这个神甚至毫不在意自己言语中的漏洞。
不过这个神也早在一开始就对他表明了轻视的理由——从始至终，他就不是辛巴德期待的王之器。
但那又如何。练白龙想，他敢接下这一关，当然是因为他不认为他的信念逊于神。
更何况所谓的“神”，本质上也是一种“伟人”，而伟人只是人类对另一种人类的敬称。同为人类，他不觉得自己不如辛巴德。
“白龙啊，你能说出这话，只能说明你还不够珍视你重视的人。”
这一句话，就代表了辛巴德与练白龙争吵的根源。两人不同的经历和选择令他们在立场上有着天然的对立。
“我不是不相信同伴，只是每个人的才能大小不尽相同，只能承担与自身相适应的职责，如果自身的力量不够就会招致失败，失败是伴随着代价的，我不想无视那种代价。”
闻言，练白龙心想此人果真是傲慢得把所有人都置于了需要被保护的境地，辛巴德真的认为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分担他所谓的职责吗。
接着，他又听辛巴德道：“而且，谁告诉你我没有将信任给予过任何人呢？不过你说得对，正是因为人心中的正确总是不断发生变化……所以我才会决定和她一起来到这。”
练白龙闻言一愣，他不禁擡头看着辛巴德，这个人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是我小瞧你了啊，白龙，这的确是我想不到的回答。将自己的力量肢解并分给其他人这件事，是辛巴德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当华利弗出现宣判了他通过了这场迷宫时，练白龙还是觉得恍然。
他这是……赢了？
所谓的迷宫试炼如此轻易，令练白龙觉得辛巴德的目的实在让人摸不透。即使阿拉丁在迷宫外时提到过辛巴德可能是想了却最后的人类之心，可是这种如同儿戏的试炼……辛巴德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轻蔑所有人？很可惜事实并非如你所想。否则你现在就不会活着站在这里了。”
辛巴德抱胸说道：“我相信自己。而且，褪去了「辛巴德」这一身份以后，我也开始愿意相信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之所以没能把我的使命分给其他人，其实是因为，我不认为我的同伴有舍弃一切的决心。”
“决心？”
“没错，没有人愿意从今生的成就当中移开眼，他们有他们想要守护的成就，我也有我尚在追求的成就，这就是独属于人类的「决心」。正如你想要保护姐姐、守住国家和这个世界才会想来到这一样，在来到圣宫以前我也深知失败的概率，但有些时候，我是非常愿意无视失败的代价并将自己的使命分给其他人的。可这需要对方抱有和我一样的觉悟。”
“听起来真是孤独，你明明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吧？”
练白龙的反问没有得到辛巴德的回答，第二座迷宫塌陷后，他被丢在了太阳底下。
太阳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天，于是，他没时间纠结为何辛巴德会用满足的神情说出那番落寞的话了。他放眼望去，下一座迷宫……应该是哪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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