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剧变（2/2）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为利用红玉这事原谅了你才会若无其事待在这呢？是不是觉得，阿里巴巴的死和你毫无关系呢？是不是觉得，你以看不惯杀伐果决的练白龙为由，就可以暗中煽动煌民策划将他推下皇座呢？”

她一连发出了好几个追问。

“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了这些，但只要你不提，我不说，我们就可以像现在这样，过着好像没有顾虑的生活呢？”

沉埋在两人之间已久的矛盾终于被她无情撕开。她的话语化作了尖锐的铁凿，一下又一下，逼他做出回应。

辛巴德开口，嗓音有些低哑：

“赫尔加，我现在要说的这些话，并非是向你博取同情。你从以前就喜欢这样，只要是我掩藏在心底的那些肮脏之事，你总想来沾一手……”

然后被那些肮脏搞得满身狼狈，搞得伤痕累累，又会一脸真挚跑过来告诉他，她想要感受更多。

真是个傻姑娘。

“我告诉过你吧，我曾接收了国民的鲁夫，知道了他们对我的寄愿。”

“他们都在期盼着一个和平的世界，安定的家园，然而，在做了那么多努力之后，他们只能心怀憎恨不甘地死去。我……没保护好他们。”

“所以，他们的心愿，我会替他们完成。”

“就连塞莲缇娜也是，她与大家一样，抱有着只能是我改变世界的强烈愿望。这也是我为什么能掌握桀派的原因。只有我才能改变这个世界，你明白么？”

他袒露心扉的一席话，得到的只是眼前人冷静的审视，但她话音中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个人的力量，真的能去改变这个世界吗？”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当这个救世主！”

他低吼着道出这一句极端的野望以后，又放轻了声音，在绵绵夜色中朝她诉说着：

“你知道吗，我做梦，都会梦见他们的记忆片段……我甚至，会梦见你。”

“梦见你对我说，我一定能改变这个世界，梦见你肯定我，梦见你预言，我必将成为如今的七海霸主，梦见你让我好好活下去。”

“我的心愿已不是我辛巴德一人的愿望了，因此我必须那么做。我已有了把我的一生都牺牲给这个梦想的觉悟。”他话音渐沉，为自己立下血誓，早在多年前他就已是自己的证道人，“这份沉重，只要我一人来承担就好。辛巴德王不会娶妻生子，不会去流连于无谓的关系，产生那些会使人束缚其中的羁绊。我失去的不能白白失去，我已拥有的要一直拥有，为此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的重担不应寄予在那些爱我之人身上——在你没出现以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你是可以和我一同承担这份使命的人，赫尔加，我再问一句，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这已不是袒露心扉能形容得了此刻的辛巴德了，和往日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个人几乎把自己的心剥了下来，露出了里边那灼热的赤诚。

况且，按原有的剧情发展……他所说的这句话，已经足以去颠覆她固有的认知。

辛巴德居然会愿意为这舍我其谁的偏执，再算进一个人。

“不管去做什么，你真的无论如何都会带上我一起吗？”她像是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吗？”

“我保证。”他温柔回应道。

“万一我们都会在此过程中丢了性命呢？”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再度保证道。但他的回答却未如预想得到眼前人的喜悦，赫尔加逐渐冷静了下来，神情如长夜下的炬火，一片热寂。

“辛，不要把对死去之人的愧疚当成对自己的惩罚，不要把他人的死亡当成自己的罪孽，你值得幸福，你也值得为梦想幸福下去。”她认真凝视着不灭的太阳：“你更应该活下来。”

她的王应当活到整个宇宙都崩塌，活到万物终结的那一刻。直到日月失色，星辰陨落，天地分裂成星尘，沧海蒸发为齑粉，她的王才长眠于时间的尽头。她的爱会与他长在。

她不是圣人，当然也会有想要将这个人永远留住的强烈占有欲。

她最大也最难以抑制的占有欲就是，她想要辛巴德永远活着，永远自由地去活。

她不要等，不要那样似是而非的结局，不要那样摸不着边的希望，她只要他活着，就像现在这样。

“或许我的手段会与你的稍有偏差，但请你相信，你的使命就是我的使命。”

是吗，那就是答应他了……辛巴德脑中一沉，突然袭上一阵困意，精神上这股突如其来的倦怠令他一时有些难以抵御，思考也变得费劲起来：“那你是，原谅我了？那明天我们……”

“我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去责怪你。”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一如她以声音作饵使出的催眠魔法，甜腻而让人无法防备：

“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做什么。”

“不过，在你决定走向那样的高处之前，我还是想向你证明一件事。”

“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无法理解。

赫尔加的离开，全辛德利亚上下，目前只有辛巴德知道。毕竟她残忍地，只向他一人发出了告别。

辛巴德醒来之时，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房内空荡荡的，洞开的窗送来的风一阵冰凉，盖在身上的薄被很难遮挡南国罕见的寒意。

这间房，还是他几年前亲自为她准备的礼物，但她放弃了这份礼物，连同其他珍贵的宝物一起。他摸着左手腕上那一对通讯之环，大环小环缠在一块，没人取走另一只，他知道自己又被丢下了。

不可理喻。

既然不会让他孤单一人，那为什么不待在他的身边！

辛巴德心中其实隐约觉察到了原因，但他仍然觉得怒不可遏。

……那个异世界的神，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将赫尔加变成了这样，时刻孕育着决意赴死的悲伤？

「诺伦」——

这个名字，在赫尔加死去以后，他在之后的每场攻略迷宫的冒险里，都无一例外向每一位魔神询问了这个名字的来源。桀派既然知道，这帮魔神不可能不知道。

“魔神，你知道诺伦吗？”

“唔？！王哟，您是从何处听到的这个名字……”

“我曾经历过一个迷宫，我怀疑迷宫的主人是诺伦。”

“不可能。她……并不是和吾等一样的存在。”

“诺伦是谁？”

“王哟，恕我直言，这是秘辛，实在无法告知于你。”

“如果我说，当初和我随行的那个人，攻略了诺伦迷宫并得到了力量呢？”

“不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否则，那个迷宫不会毫无理由地消失……对了，不是我们踏入了迷宫，而是迷宫在召唤她。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

“王哟，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不能知道……你说的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不属于此世之人，别再问了。”

——每次询问，辛巴德无一例外，所得到的都是这个回答。

不能问。别再问。

昔日他的坚持打探是为了寻找赫尔加是否有复生的可能性，却是无功而返。

如今，他向大卫打探这个神的消息，则是为了根除诺伦对赫尔加的影响。

因此，他才会在那场世界会谈过后，迅速向大卫要来了关于诺伦的信息——

“大卫，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身处于那个时代的你，应该知道诺伦这个名字吧？”

“哦？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听见这个名字。呵呵，那个人应该不愿自己的名讳被当世所知吧。”

“麻烦你把更多的信息告诉我。”

“你那么急切地想要知道早已湮灭的秘事，是因为那个女人么？辛巴德，不要排斥我了，让我们彻底融为一体吧，到时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卫。”

“所以你想要我做这一桩赔本买卖吗，呵，阿拉丁向你们展示的记忆也没有透露她的身影呢，也不知是所罗门想要隐瞒还是她本人想要隐瞒。罢了，那我就告诉你吧……诺伦啊，她是我做梦都想要成为的崇高存在。”

“……她的层次比你更高么？”

“辛巴德，既然你知道伊尔伊兰是什么样的性质，那我就告诉你吧，诺伦，和伊尔伊兰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诺伦比起无意识的伊尔伊兰本人还要高级许多。虽然神一旦涉足人世便会变得劣等……”

“你的意思是？”

“她是一位异世神。不属于我们这个时空，这个宇宙的神。她沦落到这里又想挑起上位神的挑战，将这个世界独立成一个宇宙，这本身就很荒谬。”

“那赫尔加……”

“自然是她意志的化身了。”大卫说，“辛巴德，可别小瞧了那个女人，或许我们现在做的事，都在那个女人的意料之中喔。照诺伦的话来说，我们就是盒子之内的人啊。”

“……”

在众人本以为迎来了和平年代的这一年里，辛巴德王宣告了一条举世皆惊的消息：自己将卸任国王一职。

辛巴德的行为就连他的国民也难以理解。即使有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退位演讲，国民们也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一直居住珍爱的国家会成为他们的王口中“无意义的东西”。

是他们的思想出现了问题，还是他们一向深谋远虑的王，已经把目光放远到了他们此生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辛巴德宣布退位以后，回到了辛德利亚商会总部——帕鲁提比亚的库希特冯，以商会会长的身份致力于商界捭阖。

在十年前那场灭国战争以后，辛德利亚商会的总部便设回了库希特冯，为国内当时茍延残喘的经济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且由于塞莲缇娜公主与辛巴德的渊源，现任皇帝对辛巴德可谓是言听计从，因此商会在帕鲁提比亚内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辛德利亚王国的大权被交由德拉公将军总揽。贾法尔、露露姆、皮皮莉卡等人也回归于商务，继续为主君出谋划策。

同年，赫尔加加入绿洲联盟，与辛巴德分道扬镳的消息震惊了不少有心人。绿洲联盟是朵妮雅议长主管的中东沙漠国家群，原本只局限在中央大沙漠之内，后西部大国阿库提亚因为秘密原因撕毁与辛巴德的口头约定，加入了绿洲联盟，反而让这个小联盟长成了不容小觑的势力。

同年，雅姆莱哈回到马格诺修泰德，担任学院长，并将研制出来的通讯机、飞空艇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大力推广。

与此同时，雅姆莱哈学院长与辛巴德会长合作，将辛巴德提供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古魔法科技理论具现于实际，制造出了“动力机”，开辟了人类利用能源新时代，各种惠民的新事物由此兴盛起来。七海联盟风头愈盛，各个国家为了享受到研究成果，纷纷请求加入七海联盟。

同年，七海联盟更名为国际联盟。萨桑、艾尔缇缪拉、哈利奥巴布德、伊姆查克、鬼倭以及辛德利亚六个大国任常任理事国。

早已卸掉王位的辛巴德担任国际联盟理事长，除鬼倭外的另外四大国之掌权人也在此时宣布退位，专注于国际联盟的建设。其位由他们的子女，斯帕尔多斯、皮斯缇、迦尔鲁卡、露露姆继承。

出人意料的是，各国王者都传位于曾担任八人将的子女兄弟，而伊姆查克的首长拉梅托托却选择传位于女儿露露姆而非作为八人将的女婿席纳霍霍，露露姆成为了伊姆查克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掌权人。不过伊姆查克向来强者为尊，露露姆既能将大商会整理得井井有条，武艺也是能独挑一军的强悍，她作为新任首长无人有异议。

回到本国以后，露露姆掌握大权的同时继续远程主管辛德利亚的一部分商务，忙得脚不沾地，好在丈夫席纳霍霍替自己分担了一部分国事——但只能分担军务方面的。政事的处理席纳霍霍会显得捉襟见肘，他曾向老友们感叹能将国民统合得幸福快乐的王真是不好当，他的夫人很适合这个位子。他认为自己还是更适合当孩子奴老婆奴，这世上无人比他会带孩子，最近孙子也快出生了，言语间满是对孩子们的期盼。

同年，在辛巴德卸位以后，马斯鲁尔受穆·阿勒奇乌斯之邀前往雷姆，加入法那利斯兵团，并在那娶了两位妻子。

昔日扬名于世的八人将至此解散。

不过辛德利亚王国依然保留了“八人将”这一架构，通过选拔新的继任者继续守护辛德利亚。

同年，因受《国际联盟基本法》的影响，被迫废除了兵役制和奴隶制的煌帝国伤及国本，经济萎靡，农业萧条，本国局势动荡，大小起义不断，不少失业的前士兵落草为寇，成了为害四方的匪贼。国内有不少呼声说是皇帝其位不正才会招致如此之多的祸乱。

迫于压力，第四代皇帝练白龙发布罪己诏，宣布退位，皇位由第八皇女练红玉继任。

自此，煌帝国出现了本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同年，通过国际联盟的决议，煌帝国成为第七大常任理事国，位居七常末席，由练红玉女帝兼任理事会成员之一。

同年，在雷姆新任最高祭司缇特斯·阿勒奇乌斯大刀阔斧的改革下，雷姆帝国废除奴隶制。

国际联盟数次邀请雷姆帝国加入，但雷姆大祭司府面对盛情邀请不为所动。

同年，国际联盟颁布了一条最新法令，规定为了防止过强的特异力量影响来之不易的和平，盟国内的所有金属器持有者都必须上缴金属器，将其存放在天山山脉顶端的国际联盟总部。

当世的金属器持有者全都聚集到了国际联盟和雷姆帝国两方，这是举世皆知的情报，但绿洲联盟尚能通过强悍的魔法道具为自己在国际上赢得一席之地。此令一出，倒是让三方的力量天秤有了调转，辛巴德的提案让持有绝大部分金属器的国际联盟内部力量大大削弱，包括他自己。未加入联盟的雷姆成了目前唯一自由持有金属器的国家，绿洲联盟也因少了国际联盟这部分的武力威胁而更加大展拳脚，他这番自断羽翼的举动引来了长时间的热议。

但由于辛巴德的影响力，国际联盟依旧只强不弱。

与此同时，辛德利亚的南海之上爆发了一场秘密大战：阿拉丁遭到辛巴德和练白瑛的围堵，受到重伤，后被赶来的前皇帝练白龙以及摩尔迦娜救下。

后练白瑛趁夜起行，瞒着辛巴德前往煌帝国继续对阿拉丁进行追捕，被突然现身于煌的赫尔加拦下，两人爆发冲突。在练白瑛酣战之时，倭健彦带着鬼倭整座岛从空中突袭，救走了阿拉丁、摩尔迦娜、练白龙三人，后不知所踪。赫尔加全身而退。

目前还未上缴金属器的，除却迟迟未加入联盟的雷姆帝国外，还有两位失踪人士：练白龙以及和整座鬼倭岛一同消失的国主倭健彦。经过投票表决，国际联盟最终决定将鬼倭国剔出常任理事国，七常由此变为六常，并将练白龙和倭健彦两人列为危险逃犯，面向全世界发布了通缉令。

这时，朵妮雅提出国际合作新理念，赫尔加出使雷姆帝国和煌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