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剧变（1/2）
第6章剧变
煌帝国的内战在七海联盟的调节之下平息了。
经战后统计，人们惊奇地发现，此一战的牺牲人数低得惊人。不知何方神圣设下的魔法陷阱正是本次战役的最大功臣。通过泥石流、寒冰壁等陷阱魔法，遏制住了被洗脑之后的癫狂嗜血的东军，令东西军的冲突有伤无亡。而造成伤亡的地方，也是由于东军的李青龙、周黑彪两位将军过快地完成眷属同化，变成了失去理智的兽化形态波及到了自己人，以至于出现了死伤。
后来，两位将军的疯狂屠杀被一个突然冒出的诡异沙偶钳制住了行动，这只沙偶高速敏捷，能释放令人惊骇的魔法，还会保护士兵，除却不会说话以外，它的意识就像是活人一般，有自己的判断和智慧。最后，两位将军也因为身体承载不了过高的魔力负荷，不可避免地身陨了。
到了这里，局势本该是西军强于东军，可七海联盟两位国主的加入让局势再度扭转，两名金属器持有者带领军队前来，东军获得了强盛的支援力量。而在西军式微之际，练红玉、练红霸两位将军合力朝东军本阵挥出极大魔法，意图拼死一搏，这只他们原以为是来自西军的沙偶却临阵倒戈，启动了一个不知何时布置的巨大魔法阵，挡下了这场极大魔法。
东军无一人受伤，西军不得不缴械投降。
内战结束六天后，煌帝国第四代皇帝练白龙，正式下达了对叛军内皇族成员的判决。
叛军头领练红炎斩首示众。
练红明、练红霸两名协助者流放孤岛。
眷族炎彰、周黑惇、李青秀、乐禁、忠云入狱监禁。
而练白瑛、练红玉，以弃暗投明之功，抵消了先前的所有罪过。
练白瑛之功，在于主动为萨桑骑士团开放北天山关口。而早在上战场之前就被赫尔加解除了监视诅咒的练红玉，又是因何之功得到赦免呢？
斩首仪式前夕，练红玉在连日的奔波求助之下，宫内终于有人肯接见她了。不过此时还愿意见她的人并不是煌帝国的人，而是……那位陛下。他与七海联盟的其他国主近日受邀前来观看叛军头目的斩首仪式，早早便来到了洛昌。
此时的练红玉尚不知自己曾因这位陛下被置于什么样的境遇。她依旧仰慕着这位陛下，甚至早在他的影响下，她已决意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哥哥们对辛德利亚的看法。虽然如今她和哥哥们因为七海联盟的插手，沦落到了这般田地，可是……成王败寇，她哥哥不怨，她也不能去怨。她现在只想求小白龙改掉杀死红炎哥哥的命令。
“红玉公主，多谢你在战前为我们提供的情报，令我们得以在这场战争里取得了最高效的胜利。”辛巴德的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她困惑之时，更加残酷的话语从眼前这位王口中吐出了：“我借用了桀派的力量，在你的脑内种下了监视的鲁夫，因此你和本国人的任何交谈，我都能通过你的视角看得一清二楚，情报搜集起来非常方便呢。我本想着继续借用这股力量，在你与练红霸皇子上战场时，通过你遏止他的行动，可惜赫尔加将你的监视诅咒解除了。因此我只能将战场的一部分也交给她来布置了。”
这位陛下……不，辛巴德，这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现在说的话有多残忍。
练红玉不想在这种人面前流泪，可是，可是……原来居然是她，背叛了哥哥，导致了这场战争的失败吗？
“这件事阿里巴巴也知情，但我很早就拜托过他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我不会为我的行为作任何辩解，无论你是否会选择怨恨我，我都会一一承受。在此，请容许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说一声抱歉。”
辛巴德的话令她一阵反胃，她得控制住情绪……得控制住不能杀了这个男人，他那种虚伪的、规训的语气令人作呕：“煌帝国接下来将有大变，红玉公主，望你好自为之。我期望着之后的相见，能看见有所变化的你。”
和红霸哥哥一起上战场，一起酣畅淋漓地战斗过以后，她以为她也能和哥哥们一样，做到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她在上战场之前还信誓旦旦和阿里巴巴、和小花楹承诺过，她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珍视之物。
明明她都已经明确了心念，决定好了往后的人生之路……
她好恨辛巴德。
好恨这样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红玉……”
“住口！！！别、别再这么叫我了……”
辛巴德过来给我捅了一刀以后，连你也要过来看我笑话么。看到那熟悉且最不愿在此刻见到的人，练红玉原本努力克制的情绪终是在眼眸处破关。
“真是可笑，我居然以为你的帮助是真心的，我居然以为，以为你和阿里巴巴都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边总是这样一帮藏着秘密的人！我奢求的真心……难道只能是空想？你们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让我去理解呢？！”
“红……”
“住口啊！不要再开口让我陷入那样不堪的梦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别再让我像现在这样，露出这种狼狈的丑态了啊……”练红玉捂住了眼睛，蹲了下来，“求求你了，离开这里吧，小花楹……求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练红玉瘫坐在墙边，眼睛发涩得让她连眨眼都觉得刺痛。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了门边。
“事到如今，你怎么也来了……”她轻轻念出了来人的名字，“阿拉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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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红明、练红霸早早就被流放到了南方的沙门孤岛，而练红炎被押入大牢等候斩首。他们被收缴了身上所有的金属器，且不得有任何人随从。
他们的金属器如今归七海联盟所有，作为不平等战争和侵略的证明，被存放到了煌国第一高山——北天山山顶正在修建的宫殿上，以此来警醒世人。关于如何遏制金属器持有者的力量，辛巴德最近似乎在与其他盟国商讨什么法案。
目前为止，总计有三位颇具影响力的强国，马格诺修泰德、巴尔巴德、煌先后加入七海联盟。
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其他国家纷纷响应辛巴德「建立合而为一的平等世界」的口号，加入了七海联盟。其势力迅速得到了扩张。
这一切都在赫尔加的意料之中。
练红炎、练红明、练红霸的金属器，正是她亲手放到了山巅之顶，放到了那座宛若牢笼的，冰冷的宫殿之中。
在她将金属器放入设下的防护法阵之中时，但他林强行凝聚成实体出现了。
很难想象这个掌管睡眠与愚蠢的魔神居然还会有烦恼到失眠的模样。魔神指着她气得久久说不出完整的一通话，为了能让但他林的形态维持久一点，她大发慈悲为但他林提供了足以骂她到关门的魔力。
“你选的王为什么这么坏……”在阖上门之前，破口大骂的但他林委委屈屈蹦出了这一句话。
要让这个孤独太久的魔神再次回归无底的寂寞当中，到底还是太过残忍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早在迷宫尚未被攻略之时，但他林是有多么渴盼这个新世界。
所有的魔神都渴盼着这个世界，却又因为某个使命，自甘落寂在旧时代的地下废墟千年。
他们守候千年，只为等来一位能够走入迷宫的王，然后带他们离开。
即使那位王不再会是所罗门王。
赫尔加只能回但他林一个歉然的笑，门还是无情阖上了。
出了金属器存放库以后，等候在外已久的、赛共魔装形态的练白龙为这座天穹之门封上了密不透风的藤蔓。这也是辛巴德的命令，持有金属器的国主们或多或少都为这座象征和平的宫殿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看着门被设下一重又一重枷锁，赫尔加心中想的却是，赛共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力量正在被用来封印他过去的同伴？
完成这一道工序以后，练白龙解除了魔装，将眉尖刀缠上护布，动作不快也不慢。
与此同时，他面不改色道：“原来你的演技这么精湛。”
“还行吧，年轻时喜欢玩玩，现在就算了。”毕竟两张面具要一同戴着，太累人了。但她现在面对这帮人时，又何尝不是在继续戴着面具呢。
到底要忍耐多久……
两人一同走出了这条长长的廊道，谁也没停下脚步。
“你不仅把我给骗了，还把裘达尔、红玉，把但他林、把所有人都骗了。”他说，“你果真是一个妖女。”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好吧。”赫尔加勾唇一笑，眼中之色看不真切，“明日就是斩首仪式了，你下好斩杀仇敌练红炎的决心了吗？还是说，在昨夜与他畅谈、重获手脚以后，你心软了？”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四肢健全的练白龙。埃尔萨梅袭击辛德利亚那会他失去了一只手，洛昌与阿里巴巴一战他失去了双脚，而今那些在赛共帮助下得以支撑的木手木脚却被全新的血肉取代。这个好心为他提供了新的手脚的人，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煌帝国内，能做到交换血肉的，也就持有治愈系魔神菲尼克斯的练红炎了。想不到练红炎最后一次使用金属器，是用来做这件事。
练白龙不惊不怒：“你休要激我，我现在已经不会被仇恨困住了。”
“看来你也开始尝试为别的东西而活了呢。”她淡声感叹，但面上却不感叹，而是无端透着一种勘破世事的冷然。
练白龙始终看不透这个女人的真实想法，正如他始终猜不透辛巴德王那份想要「消除国家」的决心究竟从何而来。
辛巴德王对他说过，总有一天名为国家的高墙将会彻底消失。
辛巴德王想要消除国家之间的界限，而练白龙自己，却将夺回国家视作了自己的正义。
他承认自己一直是个俗人，无法达到同伟人一般的高度——但那又如何，区区人类的正义，都是会发生改变的。
伟人——也不过是人类对另一种人类的敬称罢了。
“一切都结束了。”练白龙说，“我以后断不可能再有与你合作的时候了。就以身后这扇门为证，我们就此别过。”
“别太乐观了，这只是一个开始。”她盯着练白龙手上被遮裹的长刀，歪头一笑：“那里不只是但他林的归处。”
……
翌日。
所谓的斩首仪式，也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刀起刀落过后，那个人生前的荣誉也不过如溅落在尘土中的血点，风卷过顿散无痕。面色平静的国主们从入座再到离座，尚还没有半柱香的时间。
煌帝国昔日种种侵略恶行，光是用这个人的血以及埃尔萨梅的覆灭还是洗不清的，就看新帝打算如何在新世界自处。
斩首仪式上，阿拉丁低声感叹道：“曾经发动过战争的国家变成了七海联盟的一员，雷姆那边现在也有缇特斯哥哥看着，大国们的冲突都已经停息了，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战争爆发了吧。好厉害，看来这一切似乎全是辛巴德叔叔的功劳啊。”
赫尔加望着高台上的新任皇帝，他周身的鲁夫正在变得纯白，这半黑不白的鲁夫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道：“仅仅一夜就从堕转的迷惘中走出来了吗，他也要为了「煌」的大义而活了啊。”
阿拉丁目光赞同：“白龙让我看见了一个可能性。”
一个，即使堕转也能从中走出来的可能性。白鲁夫能变黑，黑鲁夫自然也能变白。他一定会完成与校长先生的约定的。
赫尔加轻笑一声，像是对阿拉丁发出追问，又像是自问：“为何黑白鲁夫会存在对立性？为何非得是黑鲁夫变为白鲁夫才算「正道」？”
她不待阿拉丁思考，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会去解决这个问题，我会去解决出现这个问题的原因。”
阿拉丁睁大眼，等着她将答案诉诸于口：“——那就是，消除它们的对立性。”
“如何消除？”他不禁问道。
她回了一个字：“等。”
等待一个，最终时刻。
……
仪式结束后，赫尔加随同辛巴德离开了。她知道此刻再待在这已经无用。
练红炎的第一次生命已葬于历史，极有可能会以搅乱煌国的叛军头目之名留以后世诟病，但她没什么好唏嘘的，前世已矣，今生方始，活在当下的人不需为讨好遥远的人事而烦恼。第一皇子已经死了，但练红炎还活着。
希望阿拉丁的陪伴能让红玉好受些吧……
等时机成熟，她会再次回到这的。
她很快就会回来。
码头处，面对向她伸来的那只大手，手的主人一如既往露着太阳般蓬勃的神情，她不由微微一笑，伸手予以回应，踏上了归航的甲板。
在她回到辛德利亚之际，便是风云骤变之时。
……
……
……
回到辛德利亚之后，她以为按接下来的进程，辛巴德该要宣布些令国民出乎意料的大事。没想到，回到辛德利亚以后，这个人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求婚？
“……你认真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假？别一脸很惊讶的样子啊，要我说，我们早该这么做了。”他的语气骤然一转，十足的认真：“做我的妻子，做这个国家的王后吧，赫尔加。”
“……别这样，辛。”她发出了一声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这是什么样的笑，“你连王都不想当了，还谈这些做什么。在大业未成之前，你真的会耽于这些私情吗。”
她的话让辛巴德好一阵沉默，他打算退位的想法，其实还未告诉过任何人，可这个人总是能在他还在理清自己时，先于一步揪住了他的自我。
他噙着笑而不言，从他暗金的眼眸中很难揣测出他此刻内心的真意。赫尔加对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在王权这种虚假的象征背后，其实是有一个更加强大的象征存在的。当国民抛弃王权这个概念时，你就会明白了，那将是一个国家的更高形态。」”辛巴德开口说出了一句对她来说并不算年代久远的话，“我一直都赞同你当时和我说的这句话，而我现在就在做着这样的尝试。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还有，这并不是私情，赫尔加，别把你自己和那些普通的人作比较。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他缓缓说道，“回到我身边吧，就像以前那样。我不是国王，但你依然会是我的妻子。”
为了让她留下，所以才拿了婚姻作诱饵吗？赫尔加垂下眼眸，她的去意难道真的表露得很明显？
可若是回到所爱之人的身边，就能真的紧紧攥住所爱之人，那该有多好。一心同行，却难以改变两人并不是一体的事实。
“回到你身边，我就能抓住你了吗？”她轻声问。
“你现在就可以抓住我。”他伸出了手。
她没有握住那只手，而是低声笑着，也不知在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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