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1/2)
渔村
律玦体内本就有太多股复杂的力量流窜, 早在西州被游云归偷袭之时,少煊就有所觉察了,只是后来其他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一时间被她暂时忽略。
而那些力量的平衡,在炽觞使用鬼君的气息为他换命之时便就此紊乱。
从律玦解毒以来,他都隐约能知晓体内力量的变化和紊乱,只是竭力控制着。
只是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过去痛苦的折磨和百姓的误解,一点点拖着他拼命挣脱的身躯, 往更无望的深渊中拉扯。
而支持他勉强保持清醒的,是这些年来少煊对自己的宽容与爱, 是盛钧儒完全不求回报的善意, 是炽觞明明看不惯自己却还是愿意为自己舍命的恩情,是在敬尚学堂之时何先生孜孜不倦的教诲……
他怎么可以让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心寒。
律玦强行抑制着那股邪恶欲望的增长,却还是在海域同游云归对抗时,因为他对少煊的攻击而被钻了空子。
被冲上海岸时,他预示了自己走火入魔的结局,便竭力将少煊安稳送回了那座附近的渔村, 在确认她安然无恙之后,才终于被恶念占了上风。
他怕伤及无辜,踉踉跄跄赶去了海域中心,还是被路过的船只和路人发现了踪迹, 皆停下脚步打量起他。
而那些谣言不知从何处传来, 一时间矛头再度引向战神。
他怒不可遏,出手教训了那些空口胡说之人, 也因此成为了大家口口相传的魔刹, 遭人人唾弃。
少煊负手站在律玦的床边,面露愁容地望着疲惫的他, 一时无言。
当时在海域之中,律玦的话堵在喉咙里还没开口,带着杀气的掌风便扑面而来,他下意识闪开,少煊却层层逼近,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律玦背着一只手,另一只胳膊则是生生挨着少煊t的拳脚。
他没想反抗。
如果他必须死,就只能死在少煊手中——其他人,都没这个资格取他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尚没过几招,律玦就在少煊的一脚的威力之下,直直地坠落海底。
后来是姜且派人将律玦打捞了上来,虽然她看上去新有顾虑,却还是以人命为先,不忍让律玦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骸沉在海底。
在其他看热闹的人的反对之下,少煊和姜且头也不回地将律玦带回了渔村。
姜且是个聪明人,她早就看出少煊和律玦之间大概关系匪浅,只留下了一身干衣服,便先离开了房间。
少煊忙里忙外将律玦洗了个干净,随便套上干衣服给他扔进了被子里。
他苍白的肌肤之上浸着几层细汗,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她简单查看了下律玦的伤势,却无法帮他驱逐心魔。
——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战胜那些因为多股力量紊乱招致的恶念。
少煊守着律玦一些时日,才在某个夜晚,隐约觉察床榻上之人有了些许动静。
“阿煊……”
少煊正撑着脑袋坐在桌边睡着了,听到他轻唤自己的名字,以为他是刚醒来想喝水,刚将茶杯递到律玦唇边,便听到他微微颤抖的声音继续道。
“谢谢你……”
少煊微怔,却也没因为他的虚弱而心软。
“用不着谢我,你是靠自己的本事捡回了条命,我唯一做的,就是没对你下死手。”
她没提起律玦险些堕魔为刹之事,若是对上炽觞那张脸,她总能毫不经意地在他伤口上撒盐,可是他和律玦的个性全然不同,她反而担心律玦会因为自己的调侃而真的往心里去,自己苦闷着再憋出了毛病。
就在她思虑之时,律玦又轻声开了口。
“阿煊……对不起……”
不知为何,二人每次重逢,他总在为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道歉,非要将二人对峙的氛围搞得那般沉重,让少煊很不喜欢。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道了歉,所有的恩怨、背叛和伤害都能够一笔勾销?”
律玦勉强撑起上半身来,面对着面无表情的少煊,一副诚恳的模样。
“我知道……我,我只能尽量去弥补……对不起,阿煊,真的对不起……”
律玦紧张的神情似乎是害怕自己所珍视之物,很快要眼睁睁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却无能为力将它挽留而慌乱得手足无措。
“我现在,我现在就把花神神息还给你……”
“我不需要你来施舍我,该我的便是我的,倒不如我强行逼散了你的神息,让它自己重新选择。”
说罢,少煊便伸出右臂,作势要攻击律玦,却在刹那间,被他一把按了下来,吻随即落在她的唇上。
起初,少煊因为楞了神而被律玦抢占了先机。
待她想起要反抗时,律玦已经不容拒绝地将他的舌尖抵在她的唇齿之间,不动声色地攻城略地。
察觉到她的不配合,还轻咬了下她的下唇,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扶住了少煊的后脑,微微用了些力,加深了这个吻。
以柔克刚,他倒是选对了技巧。
在他耐心又绵长的深吻里,少煊渐渐沦陷。
她短暂抛下了那些爱恨情仇,想要在此刻,只是享受劫后余生后的心安与爱意。
在他们接纳彼此而缠绵的情感中,律玦体内的花神神息随之发生了转移,温柔的、没有丝毫痛苦的,弥补在少煊魂魄的缝隙里。
许久,两人相抵着额头,恋恋不舍地拉开了些距离。
“它本身就是属于你的,是我自作主张盗取了……我本来也打算若能成事,再将花神神息归还于你;倘若身死,也必会在最后一刻将神息的力量倾注到玉玦之中,让神鸟带还给你……”
律玦的眼里透着小心翼翼,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在少煊的心底激起了千层浪。
“神鸟能将你带到我身边救赎我,自然也会明白我弥留之际的嘱托。”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独吞这份神的馈赠。
少煊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话语回应他这份深沉的爱意。
律玦一手在少煊的头发上轻抚着,似是在平复她的情绪,另一只抓住少煊的手便松开来,从怀中掏出那只小心保存的金簪,再插回到少煊的发髻上。
“物归原主。”
律玦轻笑一声,嘴角勾出一个俊朗的弧度。
“我尚未奉上聘礼,又怎能让你先倒贴嫁妆。”
少煊又轻声一笑,勾勒起一边的嘴角。
她知道他的心意,神力尚缺,他不想让自己再为他耗费神力。
但至于原谅,话还不能说得太早。
“看你表现——”
少煊突然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律玦的下巴,笑眯眯望着他,脸色已然苍白病态,可唇瓣却因为刚才的亲吻极为红润。
“事不过三,你再敢不告而别试试看?”
*
姜且是在律玦清醒后第二天来的,她带了些渔村的特产,表面上是来探望律玦的病情,但少煊却觉得她的来意并不简单。
三人围着石桌坐下来,风平浪静地闲聊了几句。
“我们这小渔村贫困又荒僻,鲜能见到外来面孔。”
少煊闻声擡头,挑了挑眉,直觉她话中有话。
“渔村周边的海域连年战乱,寻常人家并不会冒险渡海。”
姜且不经意一提,又话锋一转。
“再者,近来这片海域被废物大量污染,毒素深种,你们坠入深海漂流至此,捡回一命已是幸运。”
“为何战乱不休?”
少煊没有在意姜且话中的“寻常人家”,她怀疑少煊和律玦这两个外人的来历无可厚非,只是当前她更想搞清楚这个小小的渔村附近,到底有何事发生。
而云溪谷,又在何处。
只是姜且面对她的疑问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我们这小岛太过孤立,通讯中断,你们可能无法联系上亲朋好友……不过我倒是可以和姐姐商量一下,让我们的人送你们出海。”
律玦皱皱眉,他不知道这是下的逐客令,还是对他们二人的关心,无论出于何种态度,但对于他们而言,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机。
律玦刚想开口,却突然被少煊拉住了手腕,他顺势望向少煊,只听她满面灿烂道。
“好啊,那有劳姜姑娘了。”
少煊和律玦两人在姜且的安排下,坐上了一艘灵巧的小船,有位瞅着年纪不大的少年带着他们离开渔村。
“小伙子,怎么称呼?”
“我叫东方晴山,姐姐不用跟我客气,既然是小且和缇嫂嫂亲自交代的,我定会将你们安全送还家乡。”
律玦擡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很快又将视线落回了他们离开时的方向,不知道在观察些什么。
而少煊点点头,不经意道:“我还以为你们村里人都姓姜呢。”
晴山却是憨憨地笑道:“渔村本地人都是东方家的后代,而小且和缇嫂嫂他们是姜氏后代逃难至此,但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我从记事起就同他们一起生活了。”
少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果然姜且对他们也有所隐瞒。
“姜氏,逃的是什么难啊?”
少煊仿佛只是在跟朋友聊天一般,神态自然,毫无逼迫的态势。
可晴山似乎是被交代了不能透露太多,欲言又止,小伙子红着脸偏了头过去,生怕对上少煊好看的容颜一下子没忍住诱惑。
“没事的,我只是随便聊聊,毕竟姜姑娘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少煊轻笑了一声,将手放入海水中随意拨弄着。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也不用勉强的。”
晴山犹豫地转了转头,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只见远处他们离开的方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随之升腾起厚重的云烟,紧接着,其势头猛烈,甚至差点掀翻了他们所乘小船。
律玦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少煊扑在船底,好让她不至于受船身的颠簸而坠入水中。
晴山颇有经验地竭力稳住船只,暗声道:“糟了!”
律玦身下还护着少煊,猛然间擡头怒声道:“返行!快!”
晴山在惊吓之余不敢耽搁,立刻按照律玦的吩咐行动起来。
“怎么回事?”
少煊从律玦的怀中探出头来,见晴山神色紧张,似乎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担忧模样。
“晴山弟弟,你可知晓一二?”t
晴山动了动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交代清楚,我们还能帮得上忙!”
律玦上一秒还眸中带着怒火大声对晴山言语,下一秒就注意到尚在自己身下的少煊正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身来,又拉少煊坐了起来。
“是云溪谷。”
晴山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他们去夜袭云溪谷了。”
返程的路上,晴山将姜氏后代与云溪谷现任谷主的恩怨情仇大致捋清告知了少煊与律玦。
上古时期,汝川姜氏曾收留过一批无家可归的难民,然而伤愈的他们却看上了汝川富饶的土地,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发动了一场恩将仇报的侵略。
——对汝川姜氏一脉无差别地大肆屠杀。
当时只有零星的几个孩子在族人的护送下逃了出去,后隐居于云溪谷一带。
这段故事和少煊记忆中与川柔的经历没有太大差别。
“我对此有所耳闻……那些孩子远离故土,一路逃难,被善良的水神发现,便将他们带至云溪谷一带,以灵泉为他们养伤、生活、繁衍。”
少煊想起遥远的记忆,想起近来的梦境,不由喃喃道。
“原来姜姑娘就是那群孩子的后代。”
谁知晴山愣了愣,只是无奈道:“竟还有除了姜氏之外的血脉相信这样的传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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