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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行月余,见一座巨大青色石山。
翻过石山,却见另外一番景色。
只见天高云淡,飞鸟成群,微风夹杂着青草香气。
红的枫树与黄的银杏掩映着潺潺的清澈溪水,高大的杉树与朴树错落有致,栾树与香樟挂了满树的小果,野鸡野兔不时跑过。
两人顺着溪流而去,一路脚下尽是平整松软的落叶,鹿鸣欢快地跳上一棵银杏树道:“此处景色尤佳,倒适合居住。”
明心道:“此处已近我弘法寺地界。”
鹿鸣使劲摇落了一大片银杏叶道:“你们倒是会选地方。既然你熟,可与我说说,此处都有些什么妖怪?”
明心将落在身上的树叶取下,缓缓道:“我弘法寺地气最平,万物得其时而生,尽其寿而亡,最是平常,并无妖异。”
鹿鸣闻言跳下树来道:“如此,万物却如何得长生?”
明心道:“能得享人生寻常生老病死,已是幸事,何必执意于长生?”
鹿鸣不解道:“既如此,你们为何还修炼?合该欣然赴死才是。”
明心道:“我们修炼,为的便是维护万物自然之道不受妖邪破坏。人若身死,不过是如婴孩重回母亲怀抱,自是应当常怀欢喜。”
鹿鸣哼了一声道:“不同你说了,总之不懂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
她跃身跳上下一棵树,又是一通摇,待摇下一堆落叶又哈哈笑着跳到另一棵树上,不大会儿,便跳得远了。
明心叹口气,跟了过去。
两人走了两三日。
这一日,远远看见一个人影,那人影飞速跑近了,却见正是一个背了一大捆柴火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看见二人十分欢喜,挥手叫道:“大师兄,你回来啦!”
明心点点头,微笑唤道:“明静!”
鹿鸣尚未来得及说话,那小和尚背着柴火又一溜烟跑远了,边跑边大叫:“大师兄回来啦!”
不多时,一群大小和尚呼啦啦跑出来,口中喊着“大师兄”“师伯”便围拢了过来,将明心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十分热闹。
明心简单同他们介绍了鹿鸣:“这是月华派的萧姑娘。”
一群大小和尚十分有礼貌地错落叫着“萧姑娘”,接着便要欢欢喜喜簇拥着明心上山。
明心看着一个年纪大些的师弟道:“明克,你送这位姑娘去客房。”
又回头对鹿鸣道:“我们寺内不许女客进入的,你跟着明克暂去客房,有什么需要的问他就是。”
鹿鸣刚要说话,明心已被人群围裹着走得远了,他那一袭灰旧的袍子,混在一群人中渐渐不分明了。
只有唤作明克的,略有些拘谨地留在原地,客客气气领着鹿鸣去客房。
明克也是话少的,两人一路静默着,走到弘法寺所在的山脚下,到了几间虽简陋倒还算整洁的青石房处。
明克默默打了水,将房内仔细擦拭干净了,又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素面,看鹿鸣坐下来要吃,便招呼也不打,自去了。
却说明心被一众师弟师侄簇拥着上了山,到寺内后殿见了师父。
性空法师多时不曾见明心,本也是十分担心,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心中也是欢喜。
明心一面缓缓将此行之事简单回禀了师父,一面思索如何提出送鹿鸣回月华山。
性空法师瞧着他说话间似有所思,倒也未多说,只叫他先去好好歇息。
众小和尚好奇心重,纷纷围着明心问他外间之事,直到夜色已重,明心方才得空回了住处。
第二日一早,明心做过早课便打算下山去看鹿鸣,又恐她一人在此吃住不惯,便用荷叶包了两个热热的素包子拿在手中。
出门却正遇上师父性空法师,便垂首敛目向师父问好。
性空扫了一眼他手中荷叶,问道:“徒儿何往?”
明心道:“我一路与月华派一位弟子同行,昨日将她安置在了山下,今日正要去探望。”
性空略一沉吟,便道:“我寺自有待客之礼,此事不必忧心。倒是你出门在外许久,功课想是荒废不少,这两日跟着我好好用一用功罢。”
明心只得道:“是。”
此后几日,明心日夜跟在性空身边打坐诵经,倒是不曾出过门,只是送人的话也不好提起。
到了第五日上,明心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想要禀了师父去看望鹿鸣,话尚未说出口,性空便道:“徒儿,近几日山上落叶多了些,你去替元真与元能扫净罢。”
明心将话咽了回去道:“是。”
由是,明心便日日去清扫山道的落叶。
只是弘法寺甚大,风一吹落叶扑扑簌簌,日日扫又日日落,扫净了山前落满了山后,从早到晚,总也没有完全干净的时候。
明心便日日低了头,一把大扫帚不停地扫。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
这日,性空叫人唤了明心到跟前道:“听闻这几日里山下有位姑娘日日吵闹,定要到寺里寻你。”
明心没有作声。
性空擡了眼皮道:“这便是与你一同来的客人罢?”
明心垂头道:“是。”
性空半晌没说话,许久方道:“你作何打算?”
明心道:“徒儿正要禀了师父,将她送回月华山,再折返。”
性空道:“叫其他人去罢。”
明心道:“师父,她体质异于常人,一路须得十分小心……”
性空打断他,淡淡道:“性德人十分稳妥,明静这些日子进步极大,他二人去,必无事。”
明心垂了眼道:“是。”
性空站起身道:“我会都交代好,你无须去送。你在神州游历也够日子了,今后不必再下山,一心修行罢。”
说完他便出了殿门。
明心低了头,对着师父背影低声道:“是。”
明心便又默默在山上扫了几日落叶。
这日里,明静跑来扯了明心袍袖道:“大师兄,你怎么还扫落叶呢?”
明心道:“何事?”
明静愁眉苦脸道:“山下那位姑娘,天天吵着要见你,我与师叔都要拦不住了,你去见见她罢。”
明心本已放下扫把,却又想起师父的话,便又拿起扫把握紧了继续清扫,只道:“你们送她走罢,路上小心,莫要让她受伤。”
明静道:“你不与她道别吗?”
明心道:“不必。”
明静似是十分苦恼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
第二日一早,草叶上的露水还未干,明心又拿了扫把去扫山道上的落叶。
正扫间,面前突见一张倒垂的人脸,擡头一看,却是鹿鸣拿鞭子倒吊在一棵大银杏树上,正看着自己嘻嘻而笑。
明心收了扫把道:“你怎么来了?”
鹿鸣跳下身来,收了鞭子道:“你们那破山门烂墙头,哪里拦得住我?你不是送我回月华山么?走罢。”
说着便扯了明心衣袖要走。
明心站立不动道:“不可。”
鹿鸣瞪大了眼睛看他:“不可?什么不可?不是说好的?”
明心定定看着她,不知如何解释。
两人呆呆站了半晌,明心先垂下了眼睛道:“抱歉,我不能去了。”
鹿鸣有些生气道:“怎么说话不作数的?”
明心答非所问道:“我师叔与师弟很可靠。”
鹿鸣道:“是不是你师父那个糟老头?是不是他不许你见我?还是你自己不想见我?我在山下足足等了你半个月。”
明心垂了头半晌不作声。
鹿鸣看他如此,气得擡脚便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回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下山?到时去月华山庄寻我,我与你分说明白。”
明心道:“我今后不再下山了。”
鹿鸣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再下山了?就是以后永远不下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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