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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青冥凤舞(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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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如……”

月琢一语未尽,便见摊主婆婆递来了一支细细弯弯的银月簪。那簪身纤长利落,银亮如雪,即使袖珍,亦有清光尽现。簪子的一端被流畅的刀锋雕出了银花细叶,如月中桂影,寒香盘萦……可谓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真好看。”临岚由衷赞叹,这支簪子看似质朴,竟也凝聚了南疆人民无可替代的玲珑用心。

婆婆瞧出她的欢喜,正要帮她戴上试试,临岚却摆了摆手,含笑接过,爽快地付了银钱,轻拢衣袂翩然而去。

待走上主街,她才又按了按头上珠簪,轻唤月琢:“你刚才想说什么?”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委身法杖之人似不喜她这般举动,语声颇不自然地警告了一句,方道:“我们现下所在,约莫是僭灵城西南角吧?我记得城中地势越往西越偏高,应是靠近山体,就先去城西看看吧。”

“好。”

青铜像

“青铜本无意,凿之为故人。”

生活在僭灵城的老一辈人,无一不晓这句传言。

据闻一百多年前,南疆各地犹有战乱,洛家先祖与其夫人亦流离失所,漂泊无依。他们一路逃亡至滇西,发现了这座跻身雪山脚下的沐光仙城,不禁以为苦尽甘来,皆大欢喜。

可谁知,纵使雪岭荒芜,却还有一支异国军队驻扎在城郊山林里。那日,洛夫人只因无心踏足了他们的营地,便被那蛮不讲理的军官一剑刺死……

无奈当时乱世,洛先生又是文人,再如何痛不欲生,也无能为她报仇,无处替她伸冤,只得悄悄敛回夫人的遗体,逃入僭灵城中。

若干年后,洛先生竟凭自己出色的治理之能接任了城主之位,僭灵城也因此日趋繁荣。

为纪念亡妻,也为让她在天之灵可以与自己同看这一方风土,洛先生遂请来这一带最好的工匠,亲自绘制草图,并指点他们在城西山壁间一块高傲耸立的巨岩上凿刻人形。

说来也怪,这一方山壁虽然嵯峨,但却生得非比寻常。本来房屋建到这里,已有倾斜之势,也将被这块高耸的巨岩阻断。然而,最贴近山壁的竹楼民居,依旧固执地背倚巨石,呈一条曲折之线将它环绕,仿似一尊古老神像下围坐的子民。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块巨型山石并不像天造地就。观其外形,却像是某件巨大的青铜祭器从远古遗落至今,而在近百年方得重见天日……

“所以说,那洛家先祖当上城主之后,余生都在指导工匠依照他夫人的容貌去刻画铜像吗?”

巨像在前,辰光隐曜。女子清泠的话音,与她的淡青裙袂一道飘曳风中。那翘首凝眉的神态,又与这尊亦旧亦新的青铜神像两相对望。

一位年约古稀的老者拄杖陪立一旁,抚着花白长须,神色慨然,言谈时引人入胜,言尽时意味无穷——显然,是那说故事的人。

“然也。洛先生之痴绝,堪为僭灵城老少皆传的佳话。”老者听闻女子之言,亦端正了颜色,如诵经念赋般,文绉绉说道。

“……多谢前辈告知。”

临岚耐心听罢,略有所悟。回礼作别后,老者便也拄着拐杖,向他们身后的一排竹楼走去。

这日天晴昼暖,穹宇空蒙,一片澄明霁色。僭灵城内绿水青湍,草灵木秀,皆清晰如画,倒不似城外翠荫遮天,弥散着浓云薄雾,日彩曛然。

宏伟颀秀的女子铜像,古泽乌青,仪容端丽,神态安闲。一百多年来,她就真如洛先生最初所期望的那样,日倚巍嵬西山,夜枕清溟雪气,静看这一方水土。她的俏靥上,也永远挂着一抹温淡笑颜,若花月春风,柔而无骨,拂人心梢,更令见者如醉。

临岚从当地居民口中了解了有关青铜像的传说,便一直沉默不语。

月琢虽隐伏不动,却也能猜到她的心事,故而亮起簪上紫珠,借那柔和闪烁的微光,传出句句温言: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洛先生与青铜像一说,你觉得可信么?”

“……真假参半吧。”临岚眉尖微蹙,喃喃答道,“况且这个人……”

她过分专注于观察铜像,浑然未觉自己走得越近,埋于心底的回忆也越发莫名地蠢蠢欲动、激荡不止,似要冲破某些久远的禁锢,迸出脑海,重现眼前。

一念及此,那种五脏俱裂般的痛觉又如海水喷薄而出,猝不及防地填满了她整个胸腔,将那些本不属于她的思绪尽数湮灭……

“住手——你不知它是百年金灵?!”

听着临岚白日梦呓般的痴语,发觉她不能自抑地探出手去,就要触及那尊气韵内敛的青铜神像,月琢猛然在她头顶发出一声怒喝,及时将她那颗渐欲沉沦的心唤了回来。

待她缓了一阵,月琢像是担心还会横生什么枝节,索性化成一道疾光箭影,携着无与伦比的紫金光芒从乌星簪里纵身跃下,横立在临岚与铜像之间。那紫墨长袍的柔软一角,就如他在风中飞乱的发丝,又轻又恼地擦过了她的鼻尖。

“毫无防备地接触与自己相克的灵物,你就不怕坏了这副灵体?!”向来心性淡泊、言辞温雅的月琢,问出这话时,竟是声色俱厉。

她稍微站直了身体,擡头看向不怒而威的男子,目色已渐清明:“不……我其实在想,洛永离昨日所说……也许不全是托词。”

“此话怎讲?”

“我感觉……这尊青铜像所刻之人,好像有点熟悉。”临岚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很多事情,我无法一下子告诉你……但你既知我是灵体,那也该知道,我体内现有的三魂,都不是自己原有。”

“……知道。”月琢薄唇微动,不得不点头承认。

“维系我这灵体的命魂,是师父舍身相予。而象征天赋修为的天地双魂,则是源自故去的师娘……为此,他们过去的种种经历,我多少都会有所感应。”

“洛永离曾说,他的夫人出生时,是我师父为她取的闺名。那师父……很可能见过洛夫人成年的模样……”

说着说着,她似乎抓住了冥冥之中,绾起一个又一个疑团的结点,虽说虚实相生,却始终割舍不断。一如庄周与蝶,迷梦可换;传闻与故事,彼此难分。唯有一双明净的眼,一颗纯澈的心,方能解读个中因果,识辨黑白正邪。

“你不必多言……我都明白。”月琢放下轻抚前额的手,果断转过身去,坚定道,“真相具体如何,接下去一探便知。”

他稍定心神,默默估算完确切的方位,旋即轻点足步,迎着日光飞向那青铜女子的腰间,不多久便又翩翩掠下。仿若幻生鸿鹄之翅,一来一回,一展一收,轻松自如。

“好了。”此间事毕,他长袖轻拂,气定神闲,慢步走了过来,倒像只做了一件添灯掸尘的家常之事。

临岚顺着他飞跃的动线向上看去,穷极目力,也只能觑见一束星星幽火萦绕在青铜女子优雅端平的指间。那光芒之细弱,与青铜像上明灭的阳光相比,犹有不及。

“你在那上面……放了什么?”临岚望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

月琢闻言,亦仰面而“望”。那张俊雅的面容上,施施然浮出一笑。

“一枚炎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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