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妖(1/2)
伞妖
竹林内,从陆昭歌魂不守舍的样子看,樊见山已经死了。
王九阳胸中那口憋了太久的闷气忽然畅快。
死了樊见山,樊渊能将那万贯家业交给谁呢?想想便觉舒心,这老狐貍,总算一个儿子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得让他好好尝尝,永世不忘!
头顶竹梢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王九阳震惊擡头,牧三途乘轻功自上方经过,居高临下,占据视野优势看见了他,并未觉出他的怪异,落在他面前问:“师兄,你怎么在这?可有看到公子?”
王九阳并不言语,确定他身后再无旁人跟随,眸色微深。
牧三途奇怪地瞥着他,樊见山从樊家离开时,几个人都没拦住,他考虑再三,生怕他真应樊渊的话出个好歹,还是打算跟来把他劝回去。
父子没有隔夜仇,他不信樊见山真会为了个女人与樊渊决裂,然而追慢了一步,竟找不到人了。
无意间往林外一望,牧三途的呼吸生硬停止。
外面敞亮的长街上,陆昭歌杵在那,剑尖对着她面前那个丑陋骇人跃跃欲试的妖,樊见山躺在旁边地上,身下淌了大片血红。
“公子他!”牧三途吓得不轻,出口的瞬间,猛地想起了什么。
——王九阳方才见他过来,神色中有过惊慌,所以,他躲在这里,目睹樊见山被害,见死不救?或者,樊见山是他与陆昭歌勾结联手所杀?
竹林幽闭,四下无人,连一点风声也不闻。
越寂静,越瘆得慌,牧三途迟疑扭头,去看王九阳。
王九阳面无表情盯着他,牧三途心脏疯狂跳动,他一向自恃比王九阳厉害能干,但这关头,窥出王九阳对他起了杀心,他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跑!
他的轻功胜于王九阳,但凡冲出这里,到林子外,遇到人,王九阳死无葬身之地!
即将揭露王九阳真面目的喜悦,死亡的威胁,让他激动地出了身冷汗,在林子里飞跃几步,离竹林边缘仅两步之遥时,他眼前忽而一暗。
当初临江赛场上,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来了,他四肢动弹不得,视线也像被遮挡,灰蒙蒙辨不清方向,就是这迟疑的一刹那,让他错失了最佳的逃命之机。
王九阳追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剑刃自背后贯穿了他的心,待他无力反抗,又一路将他拖回林子深处。
被重重扔下,鲜血从伤口处溅洒出来,牧三途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爬:“王……九阳!你这个陆家叛贼!你敢背着掌门谋害公子,掌门不会放过你的!”
王九阳笑了笑:“我也不会放过他。”
爬了会儿,爬不动了,牧三途绝望地看着他步步逼近,道:“我做鬼都不会让你好过!”
王九阳笑道:“放心,我会打散你的魂,让你连做鬼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师弟,走好,下辈子,记得别再挡我的路了。”
他没注意到,在他一剑杀死牧三途的同时,石琮自远处竹梢间冒头,一闪而过。
布置好现场后,王九阳知晓此地不宜久留,扫眼外面还在对付伞妖的昭歌,迅速飞上枝头远去。
竹林间又静谧了。须臾,有细弱的脚步声,停在牧三途尸体旁。
霍天俯身,从牧三途耳中,召出那截潜伏已久的银丝,对他嗤了一声。
***
吃了一人,连杀两人,沾染过血气的伞妖已全然疯魔,招式密集凌厉,昭歌受唐绍的影响,与其对抗周旋,逐渐力不从心,一个不慎,被那伞妖的长手打进了河里。
冷水一激,她清醒了几分,再翻身上岸,见那女妖拔腿跑了。
她今日现身来杀她,很难说不是为人所控,那这突然逃跑,多半是调虎离山,想明这点,昭歌没有直接追上去。
凑巧赶来的尹惊舞与那女妖擦肩而过,也被这当街现身的孽妖惊到,当即奉上一掌,那伞妖凶狠回击,锐利的指甲刺破她手腕,趁尹惊舞退避,纵身跃上屋檐飞远了。
尹惊舞本想去追,见昭歌跪在岸边咳嗽,先跑了过来:“昭歌!”
路过樊见山与唐绍尸首边,她猝然止步:“这……”
一看他们的伤,便知是被伞妖所杀。
昭歌拂去脸上的水渍,跌撞过去攀住她肩站稳,强忍着没有低头看。
尹惊舞道:“樊见山怎会在这里?”
昭歌道:“一言难尽,你快去松陵传信,让他们来找那伞妖,此妖魔性大发,极度危险,若是闯入松陵就完了。”
尹惊舞忙道:“我去叫,你等我们!”
她走后,昭歌脱下外衣迅速盖住唐绍,看了看樊见山,在他们周围布下了保护尸身的阵法。
擡眸四顾,整条街依然静谧不见人,可她深知,今日之事没那么简单,先提剑去了那座醒目的土地庙院里。
街对面,蝶凤斋内,麝凤与白铮依窗将一切尽收眼底。
瞧尹惊舞远去,白铮目色微寒:“那个女人是何人?”
麝凤道:“与陆昭歌这般相熟,大概是尹家的。”
白铮深邃的眼里微光闪动:“去查查,说不准,是咱们的故人呢。”
“故人?”
白铮嗅了嗅道:“我总觉得,她的血气,有点熟悉。”
麝凤应了,往外一瞥,道:“她出来了。”
下头,昭歌从土地庙内飞出,衣衫带水,脸色苍白。
里面什么也没有,但她发现了半枚很新的脚印,足以证明,方才她对付伞妖时,有人藏在庙院里窥视。
沿街一通粗略搜寻,再无别的所获,经过蝶凤斋门口,她似有所感,转眸望来。
麝凤轻手关好窗棂,当下还不是露面之时,白铮却隔着薄纱,饶有兴致地瞧着下方的人。
这家小店,何时出现的?昭歌疑惑转向蝶凤斋二楼,不知觉间,与窗后的白铮对上了眼神。
光影流转,莫名的寒意蔓延全身,但碍于情况紧急,她难作他想,又迈步飞上房檐,继续去追那逃走的伞妖。
白铮红唇一勾,道:“你说,来日我们相遇,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麝凤哼道:“她若知道咱们来了,怕会吓得屁滚尿流。”
白铮笑道:“这场迟了八九年的血债,她该还了。”
***
尹惊舞回松陵告知众人后,十六家分了批弟子往镇上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狂的伞妖又吞吃了些人,等他们到时,她现出原形,膨胀成山,自空中遮蔽了半面秀水镇,巨伞边沿降下不计其数的长蛇鬼手,追赶街上逃窜的百姓,抓住后立刻送入口中吞咽。
地表日光变暗,蒙上红惨惨的光晕,剩余潜伏的罗刹鸟也尽数窜出,用比席卷松陵城还诡异的速度破门而入攻击平民,死寂的镇子霎时充斥着哀叫啼哭。
尹惊舞四处寻不见昭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飞至高楼眺望全镇,出现的几只罗刹鸟很快都被那些弟子杀了,但目测,数量依旧不对。
还有三两只呢?躲在哪里了?奇怪。
半空中,蒲灏带领各家弟子御剑而上联手对抗伞妖,密密麻麻的灵流汇聚攻向那柄赤色的伞,同样被吞没,妖红的伞面旋转,扬起漫天狂风,雾沉沉的血气迷了众人的眼,全镇如被浸泡在血水里,让人作呕。
云涌风动中,尹惊舞静心细探,总算捕捉到了一缕罗刹鸟的妖息,几步追寻过去,最终落到了一户人家前。
门楣处血迹斑斑,看来找得没错,不过,这是谁家?
尹惊舞骤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破门闯进去,院里果然倒了四五具尸体,那两只罗刹鸟,正踩在他们尸身上吃得尽兴。
她的眼泪瞬间下来了。
祭出白绫两招杀死罗刹鸟后,她冲上去反复查验那几具残尸,多希望有奇迹发生,他们没有死。
可惜,任她如何焦急,他们都没有半点生息了。
她抱起唐之桃惨不忍睹的幼小身体,只觉蓄谋已久,这是蓄谋已久!
愤恨拭去泪水,头上的天忽然明亮了,尹惊舞诧异回头,半空中怒张的庞大伞面合闭了,一个人,正从那血红色的伞影里流星似的直坠出来,紧接着,伞上燃起明黄符火,从内而外,灼开一个大洞。
伞妖受不了烈焰的焚烧,化成人形,摔下来在弟子的围攻中滚动惨叫。
昭歌携着斩妖剑自伞身中跌落出来,先砸在屋顶上,又从屋顶一路骨碌碌滚到街上,遍体关节折断似的疼,她呕出滩血,在那些弟子冷眼观望下,艰难爬起来,操控斩妖剑,刺穿了伞妖的躯体,予她致命一击。
伞妖的惨叫戛然而止,被剑穿透,身子裂开各自跌落,被熊熊火焰包围。
等她断气,被烧成一捧灰,昭歌重又瘫软了下去。
斩妖剑灵漆黑的阴影在旁守着她,她朝他勾了勾唇,方才被伞妖吞掉,陷入其体内那片不见光的血海里挣扎时,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还好,她赌对了,这伞妖妖力强悍,从外部难以杀死,只能从内部攻破。
偏头一瞧,街上很杂乱,到处房屋塌陷,躺满被杀掉的罗刹鸟,吓坏的行人窝在角落里发抖。
她被伞妖吞下去后,在里头至少困了两刻钟,顾不得百姓如何,但看来,十六家弟子紧随她之后来了,镇上仍有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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