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落雪(2/2)
她鬓角的珠钗落了点灶灰,袖口沾着姜渣,可那碗汤递出去时,指尖被热气熏得泛红,却还在说:“小心烫,吹吹再喝。”
王二家的捧着碗直抹眼泪:“五姑娘这手,原是该拿绣花针的,倒来给我们熬汤……”
沈父站在廊下,看着她转身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又稳稳扶住瓦罐。
雪光映着她的侧脸,比他书房里挂的那幅《寒梅图》更生动几分。
他忽然想起墨儿昨夜说的话:“爹,她不是来攀高枝的,她是来和我一起走的。”
午后的阳光把积雪晒得发亮。
贾悦跟着张妈往正厅走时,鞋底踩得雪“咯吱”响。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这是沈父第一次单独召见她,也是她等了三个月的机会。
正厅门帘掀开时,沈父正坐在主位上。
他面前的茶盏腾着热气,目光却比往日柔和许多:“你昨日写的诗,我读了三遍。”
贾悦垂首,指尖轻轻绞着帕子:“儿见老爷案头《京中药铺名录》,知老夫人病势未愈。雪阻归程,老爷心中焦苦,儿不过代笔写了几句真心话。”
沈父的指节在案上敲了敲:“你若真心待墨儿,便当知他肩上责任。”
“儿愿分忧,不辞辛劳。”贾悦抬头时,眼底映着窗外的雪光,“从前在贾府,庶女的日子如履薄冰;如今在沈家,儿只知墨郎的责任,便是儿的责任。”
厅外突然响起沈母的声音:“老爷,我看不如趁这雪天,把孩子们的亲事定了?”
沈母掀帘进来时,鬓边插着支红珊瑚簪子,衬得她脸上的笑格外暖。
她拉过贾悦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帕子传过来:“我瞧这孩子,比墨儿还贴心三分。”
沈父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想起今早那碗带着姜香的诗,和小厨房里飘出的热汤气。
他摸了摸胡须,到底点了头:“那就择个吉日。”
消息传开时,沈家上下像炸了锅的沸汤。
仆役们扫雪更起劲儿了,连厨房的刘婶都多蒸了笼枣花糕。
晚饭时,沈父竟破天荒让张妈取了坛二十年的女儿红,酒盏碰在桌上,脆得像雪地里的冰棱。
“我原以为这条路会更难走。”晚间,沈墨拉着贾悦走进花园时,呼出的白气在雪里散成云。
他的手裹着她的,暖得像团火,“爹从前最厌女子机心,可你……”
“只要心中有光,便不怕风雪。”贾悦仰头看他,雪粒落在睫毛上,“你看这雪,压得竹子弯了腰,可等太阳出来,不还是要直起来?”
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清越的声响撞碎了雪幕。
贾悦望着雪地里模糊的贾府方向,眼底的光比雪还亮——这场婚姻,不仅是爱情的归宿,更是她命运棋局上的新一步。
“姑娘,周府的喜帖送来了。”紫鹃举着红漆木盒从角门跑来,雪花落在盒盖上,像撒了把碎琼,“说是订婚前夕的贺礼。”
贾悦接过木盒时,指尖突然触到盒底夹层的凸起。
她垂眸看了眼,又将木盒轻轻拢在怀里——等明日再拆吧,反正这风雪夜,总有些故事要慢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