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问的是帝王心（1/2）

太液池八百剑锋嗡鸣震颤，悬于张夫子头顶三寸处凝成一道青虹。

这剑虹不沾铁锈腥气，倒似裹着江南烟雨、北境霜雪，仔细看去竟是万千流民捧在掌心的半碗粟米，边关老卒缝进战袍的家书。

剑气未动，承露台九鼎先裂。

老皇帝赤舄踏碎满地玉砖，冕旒垂珠撞得噼啪作响：“张扶摇！朕予你三公之位，便是让你用民愿剑指朕？”

“陛下错了。”

张夫子白发间缠绕的炊烟骤然凝成锁链，竟将九龙柱上的玄蟒勒得鳞甲翻飞，“这剑是青州饥童咽下的观音土，是青州寡妇悬梁的白绫，是陛下修朱雀台时累死在骊山的六千役夫！”

话音方落，剑虹化作长河倒卷。

“张扶摇！”

老皇帝蟒袍鼓荡如云，“你想弑君不成？”

老皇帝冕旒垂珠在剑气中簌簌作响，九龙柱上的玄蟒突然挣断半截锁链，鳞片刮过青铜柱的声响像极了边关箭啸。

“弑君？”

张夫子指尖悬着的剑气凝成稻穗形状，穗尖垂落的竟是北境寒霜化成的露水：“老臣这一剑若是落下，杀的是漠北饿殍眼里的暴君，斩的是江南水患中漂着的昏君！”

话音未落，承露台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雪片落在老皇帝肩头，竟压得蟠龙纹向下凹陷三寸。

“好个民愿如雪。”

老皇帝周身真气鼓动，冕服猎猎作响，“可朕若不用平衡术制衡藩镇、门阀、江湖、诸侯，大周早被这些'民愿'啃成白骨！”

“不用南宫氏制衡北境军，不用门阀牵制江湖，不用藩镇耗着诸侯，那朕又凭什么坐稳江山！”

九鼎玄蟒突然暴起，一口咬碎三柄悬空的民愿剑。

张夫子白发倒卷，剑虹却未退半分：“所以陛下就放任幽州大旱三年，只为让镇南侯府与吴王斗得两败俱伤？纵容兵部克扣燕回关粮草？”

老皇帝瞳孔骤缩。

他突然抬脚碾碎一片飘落的民愿剑光，脚下青砖裂痕里渗出暗红，像极了当年踩着兄弟尸骨登基时，丹墀上洗不净的血渍。

“帝王术本就是脏的！”

老皇帝脸色淡漠如水，“朕用十年阳寿换钦天监改‘贪狼冲紫薇’的命数，用不断放权满足藩镇野心，然后让他们与诸侯王厮杀……这些脏事不做，你张扶摇哪来的闲情写圣贤文章？！”

张扶摇沉默了。

“张扶摇啊。”

老皇帝语气平静如水，“你说朕负了天下百姓，那朕问！！”

他猛然甩袖，一股气浪直冲九天！

“永徽三年黄河决堤，朕开武库放粮，为何七路赈灾使有六路被江湖草莽截杀？你们儒生挂在嘴边的‘民心’，怎就压不住几把绿林刀？”

张夫子喉头微动，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再问张圣人。”

老皇帝扯下冕旒扔进太液池，白发间缠着的地脉龙气突然化作九条小蛇，撕咬着他手中的半截玉璜，“八年前朕欲均田亩，为何三公九卿的奏折里夹着皆是反对声？你们儒门推崇的‘清流’，怎就清不掉半亩私田？”

“最后问你这民愿剑。”

老皇帝突然暴起，抓住张夫子的痛处，“今日你斩了朕，明日诸侯国必能分食大周，后日草原诸部落趁机入关，又如何？”

“你这一剑，可能斩尽天下枭雄的野心？！”

张夫子指尖剑气突颤，剑虹中万千民愿竟生出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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