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太守入柴桑（2/2）

可如今细想，他此举未必只是任侠感怀，恐怕更是为了在这江东之地，培植一支不依附士族的新势力……如此，方可在军中不被钳制，在郡外有所倚仗。”

她话音刚落，孙尚香已拭干脸上泪痕，抬眸望向江俊，神色亦多了几分冷静：

“若此次被派往豫章的，不是你江俊，而是某个权贵大族之子——

哼，只怕到了之后，第一件事不是赈灾，而是借着百姓手中无粮之机，低价购地，将整块整块的田产据为己有，回头再与自家门生故吏分赃，掏空一郡血肉！”

她冷笑一声，“再盖几间宗祠，修条祠道，便可粉饰为‘造福桑梓’的仁人志士了！”

江俊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道：“我想……将这位老者，葬在这院中。”

小乔与孙尚香皆一愣。

江俊眼中一片肃然，语气坚定而缓慢：

“倘若他还有亲人流落在外，哪怕有朝一日辗转归来，也能知晓——这院中，埋着的，是他们的祖辈，是这世上惦念过他们、等过他们的人。”

孙尚香怔怔地望着他，过了片刻，却低声反问道：

“可这世上，被饿死、冻死、病死却无人收尸者，又何止千万？你只是埋了这一位，便有意义了吗？”

她眼中又蒙上了几分苦涩，“若这乱世真要靠一个人、一把铁锹来挖出公道，这公道何日会到？”

江俊听罢，却没有急着回答。

他缓缓走到枯骨旁，弯腰轻轻整理那破旧的被褥，将老者干瘦的手臂拢回胸前，像是为其送行最后一程。

他这才抬头，目光直视孙尚香，语气平静的说道：

“正因这世上的枯骨太多，我才必须埋下眼前这一具。正因人心易冷，我才必须让这院中，尚存一丝温暖。

若人人都以‘天下之事做不完’为由，不做眼前之事，那善从何而起？义又安在？”

他站起身，衣袍在风中微扬，神色肃穆如誓：

“我江俊，即将赴任太守之职，虽不能救尽天下苍生，但我却能救我所见之人、行我所及之事。

若以‘天下尚有百姓未救’为借口，不救眼前百姓，那与那些冷眼旁观、坐拥仓廪却装聋作哑的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小乔怔怔望着他，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而孙尚香，也终于不再说话，只是轻轻走近那副枯骨，抿着唇，半跪在地，将一块残破的布帛轻轻盖住老者的面庞。

……

三日之后，柴桑城门大开。

江俊身披黑金战甲，耀目如夜色流金，挺身于一骑赤骠之上。

他策马走在最前方，身后是一列列整齐肃立、杀气凛然的江家军，铁甲披身，刀枪在阳光下寒光四射。

没有隆隆的鼓声，也无如林的旌旗，这座沉寂如灰的城池，静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