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村中枯骨（2/2）

不多时，驾车的亲卫隔着帘子禀报：

“大人，郡主，小姐，前方有个小村，正好歇马饮水。”

马车缓缓驶入村中。

预想中鸡犬相闻的景象并未出现。

触目所及，唯有一片可怕的萧条。

村道两旁，蒿草已长得比人还高。曾经规整的稻田尽数龟裂，布满蛛网般的裂口，看不见一丝绿色。

门窗洞开，像一张张沉默哭泣的黑嘴。

整个村子，死寂无声，连一声犬吠、一声鸟鸣都吝啬给予。

此处离建业城，不过百余里，竟已是这般光景。那千里之外，战乱更甚之地，又当如何？

几人心头俱是一沉。

亲卫在前面引路，寻了一处看似稍有遮蔽的院落停下。

江俊示意他们去照料马匹，三人便走进了这破败的农家小院。

院中杂物散落，覆盖着厚厚的浮尘。

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一股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房中炕榻之上，依稀可见薄被覆盖着一个“人影”。

江俊强压住心底的不安，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探手，轻轻掀开了那层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薄被……

一具白发枯骨，蜷缩如婴，无声地暴露在午后斜照的光柱中。

那是个老人。

骨骸细小，四肢抱膝蜷着，仿佛在努力将自己缩成最小，不占一丝空间。

牙齿外露的颌骨微张，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依旧无声地呼唤着什么，空洞的眼窝深深凝望着他们身后那片同样空洞的屋院。

小乔倏地转过头，不忍再看，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胸前衣襟。

江俊还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那难以言喻的痛楚和茫然。

她那素日清婉温柔的嗓音，此刻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与悲悯，缓缓低语：

“想来……多半是灾荒至时，村人无奈离乡，四散求生。这老人……怕是已然老朽病弱，走不动了……便，被留下了。”

她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出那最残酷的结局：

“孤伶伶一个人，躺在这张冰冷的床上……眼睁睁看着米缸空了，水缸干了，外头的风声一日比一日冷冽……却再无亲人归来……”

她声音渐低，终是说不下去了。

那等死的日日夜夜，该是……何等无法想象的绝望？

就在此时——

身旁传来压抑不住的细微呜咽声。

江俊和小乔愕然转头，只见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被山匪掳去都能冷笑怒骂的孙尚香，此刻竟红了眼眶！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噼里啪啦滚落下来，砸在她那身火红的劲装前襟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怎……怎么会这样？”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鼻音，哽咽难言，既震惊，又自责，眼神中尽是悲痛。

“这是我们孙家统治下的江东啊……不是说，江东地肥、水美、鱼米之乡？不是说，我们比北方战乱之地强上太多？可为何……还会有饿死在家中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