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余烬与暗涌(2/2)
“你看这个。”他的声音很低,“从昨天开始,它就一直在发烫。”
苏青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个印记,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息顺着指尖往上窜,和之前握住镇魂石时的感觉有些相似,却又带着一丝阴冷。
“这和玉佩……有关系?”她喃喃道。
陈默点头:“我怀疑,玉佩的力量不止是封印。也许它还能……感应到地脉之灵的残留气息。那个东西偷玉佩,不是为了破坏,是为了找到我们。”
找到他们?苏青想起溶洞里那个身影说的“找到你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们得去找周教授。”陈默套上外套,动作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皱紧眉头,“他研究了一辈子古滇国文化,也许知道这印记和玉佩的关系。”
两人连夜去找周教授。老人被敲门声惊醒时,还在灯下整理那些从守脉者据点搜来的文献。看到他们脸色凝重,立刻明白了事情不简单。
“玉佩丢了?”周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惊讶,“怎么会?”
苏青把窗台上的痕迹和陈默手腕的印记说了一遍。周教授听完,沉默了很久,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笔记本——那是当年陈默爷爷留下的,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他。
“你爷爷的笔记里,有几页提到过‘共生印记’。”周教授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潦草的字迹,“古滇国的祭司认为,地脉之灵的戾气可以和人类的血脉融合,形成一种印记。有这种印记的人,既能感应到地脉的流动,也可能……被地脉之灵影响心智。”
陈默的指尖划过笔记上的插画,那上面画的印记,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爷爷说,这种印记是‘双刃剑’。”周教授的声音带着沉重,“用得好,可以成为守护地脉的钥匙;用得不好,就会变成地脉之灵的傀儡。当年你爷爷深入藏棺洞,就是为了毁掉所有关于‘共生印记’的记载。”
苏青的心沉了下去:“陈默的印记……是怎么来的?”
“可能是在溶洞里被地脉之灵的戾气波及到了。”周教授看着陈默的手腕,眼神复杂,“也可能是……那枚鳞片带来的。”
他拿起那块从陈默伤口里取出的鳞片,放在灯光下。鳞片的边缘泛着金光,仔细看能发现上面刻着细微的纹路,和青铜棺上的阵图如出一辙。
“这不是普通的鳞片。”周教授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纹路,“这是用古滇国的青铜混合地脉之灵的戾气铸造的‘引灵片’,专门用来催生共生印记。鬼面当年袭击你们,恐怕不只是为了抢镇魂石,还想让陈默成为新的‘容器’。”
成为容器……苏青想起那个被白雾笼罩的白衣人影,胃里一阵翻涌。
“那现在怎么办?”她抓住周教授的胳膊,“有没有办法去掉这个印记?”
周教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笔记里说,共生印记一旦形成,就和血脉绑定了。除非……”
“除非什么?”陈默追问。
“除非找到‘洗灵泉’。”周教授翻开另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泉眼的图案,“古滇国文献记载,哀牢山深处有一眼泉水,能洗去地脉戾气。但具体在哪,没人知道。你爷爷当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苏青突然想起少年说过的话。少年提到黑水河时,除了“门”,还含糊地说过“有会发光的水”。
“黑水河!”她脱口而出,“那个守墓人的少年说,黑水河附近有会发光的水!”
周教授的眼睛亮了:“发光的水?很有可能就是洗灵泉!地脉之灵的戾气遇水会显形,洗灵泉能净化戾气,水自然会发光!”
陈默立刻站起身:“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黑水河。”
“我跟你们一起去。”周教授把笔记本塞进陈默手里,“这上面还有你爷爷画的黑水河附近的地形图,也许能用上。”
苏青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她总觉得,这次去黑水河,可能会遇到比青铜棺和地脉之门更可怕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三人带着装备出发。少年自告奋勇要带路,说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去黑水河附近采过药,知道一条近路。
“那片林子邪乎得很。”少年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把柴刀劈砍荆棘,“去年有个猎人进去找迷路的牛,出来后就疯了,整天说看到水里有影子跟着他。”
陈默的脸色沉了沉。他手腕上的印记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
“还有多久到?”苏青问,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陈默的手腕上,那印记的绿光越来越亮了。
“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少年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脊,“不过那山梁上有个老林子,里面全是坟头,是以前守墓人葬的地方,晚上没人敢靠近。”
周教授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站在山梁上,背景里隐约能看到一片排列整齐的土坟。
“这就是守墓人的墓地。”周教授指着照片上的土坟,“你爷爷当年说,守墓人死后会葬在靠近地脉的地方,用自己的尸骨继续守护。那里的地脉气息最浓,也最危险。”
陈默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爷爷的身影,突然觉得手腕上的印记烫得厉害,像是在回应什么。
“走吧。”他攥紧拳头,将那点异样压下去,“早点找到洗灵泉,早点了事。”
山梁上的老林子果然阴森。树木长得歪歪扭扭,枝桠交错着挡住天光,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土坟就散落在林子深处,没有墓碑,只有一个个小小的土包,上面长满了青苔。
走在林子里,苏青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回头看了好几次,都只有摇曳的树影。
“小心脚下。”陈默突然拉住她,指着地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痕,“这是地脉的缝隙,里面有戾气。”
裂痕很细,像被刀划开的一样,里面隐约能看到黑色的雾气在流动。苏青往旁边挪了挪,指尖无意中碰到一棵树干,树皮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印记——和陈默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浅,像用墨画上去的。
“这里也有!”她惊呼。
周教授和陈默凑过来看。周教授摸了摸树干上的印记,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些树……被地脉戾气感染了。守墓人的墓地守不住了。”
少年突然指着林子深处,声音发颤:“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土坟前,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他们,长发垂到地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和苏青梦里看到的外婆一模一样。
“外婆?”苏青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那身影没动。
陈默拉住她,眼神警惕:“别过去。说不定是……”
他的话没说完,那身影突然转过身。
那不是外婆。
那是一个和苏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连眉宇间的痣都分毫不差。只是她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瞳孔,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找到你了。”她开口,声音和苏青的一模一样,却带着一股不属于活人的冰冷。
苏青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才想起玉佩已经丢了。
“你是谁?”陈默挡在她身前,手腕上的印记发出刺眼的绿光,“你把玉佩藏哪了?”
白衣人笑了,抬手晃了晃。她的指尖捏着一枚玉佩,正是苏青丢失的那枚。玉佩在她手里泛着黑气,原本温润的光泽变得黯淡。
“它在等你。”白衣人指着陈默,“等你的印记成熟,等你成为新的‘守门人’。”
“守门人?”周教授皱紧眉头,“守什么门?”
“守地脉之门啊。”白衣人歪着头,像个天真的孩子,“你爷爷没告诉你吗?守墓人的使命不是封印,是看守。看守地脉之灵,也看守……想利用它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陈默,又落在苏青身上:“你外婆当年也想做守门人,可惜她不够狠。她舍不得你妈妈,更舍不得……陈建国。”
提到爷爷的名字,陈默的身体僵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苏青的声音发颤,却强迫自己直视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白衣人笑得更诡异了:“因为我是你啊。是你心里最害怕的那个你,是被地脉戾气选中的你。”
她突然抬手,玉佩上的黑气猛地窜出,化作一条黑色的蛇,扑向苏青。
陈默反应极快,拉着苏青躲开,同时从背包里掏出青铜铃铛摇晃。铃声响起,黑蛇的动作一滞,发出痛苦的嘶鸣。
“没用的。”白衣人轻轻一弹指,黑蛇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虫,朝着他们扑来。
周教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包,撒出一把黄色的粉末,应该是朱砂和艾草混合的东西。黑虫碰到粉末,立刻化作黑烟。
“快走!”周教授喊道,“这是地脉戾气化成的幻影,杀不死的!”
陈默拉着苏青,跟着周教授和少年往林子外跑。白衣人没有追,只是站在土坟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的玉佩越来越黑。
跑出老林子,阳光洒在身上,众人才松了口气。陈默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气,手腕上的印记烫得像要烧起来。
“她刚才说……守门人……”苏青的声音还有些发颤,“爷爷真的是守门人?”
周教授点点头,脸色凝重:“你爷爷不仅是守墓人,还是最后一任守门人。他当年留在藏棺洞,不是为了掩护我们,是为了用自己的血肉加固封印,同时……成为地脉之门的‘锁’。”
苏青愣住了。原来爷爷不是牺牲了,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守着那扇门。
“那白衣人说陈默会成为新的守门人……”她看向陈默,心里一阵发紧。
陈默的眼神很沉,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印记,绿光已经蔓延到了手背,像藤蔓一样缠绕着。
“洗灵泉……必须找到洗灵泉。”他喃喃道,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少年指着前面的山谷:“翻过这个山谷,就是黑水河了。我记得爷爷说过,洗灵泉就在黑水河的源头,那里的水是甜的,还会发光。”
众人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走。越靠近黑水河,陈默手腕上的印记就越烫,连苏青都能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灼热。
走到山谷尽头,一条河流出现在眼前。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哪里还是之前看到的黑色?
“黑水河……变清了?”苏青惊讶地说。
“是洗灵泉的力量。”周教授激动地说,“看来地脉之门关闭后,戾气散了,河水就恢复正常了。”
河水的源头在前面的悬崖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泉眼,泉水汩汩地涌出来,泛着淡淡的白光,果然在发光。
“是洗灵泉!”少年欢呼起来。
陈默快步走到泉眼边,正要伸手去碰泉水,手腕上的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疼得他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苏青扶住他。
“它在反抗。”陈默的额头渗出冷汗,“洗灵泉的力量在排斥它,它不想被净化。”
他咬着牙,再次走向泉眼,这次直接将手腕浸入泉水里。
“嗤”的一声,泉水冒出白色的雾气,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水浇在火上。陈默疼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把手拿出来。
苏青想拉住他,却被周教授拦住了:“让他试试。这是唯一的机会。”
泉水的白光越来越亮,陈默手腕上的绿光却在慢慢消退。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泉眼里。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笑。
“没用的!”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白衣人站在悬崖上,手里拿着那枚玉佩,正冷冷地看着他们。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袍人,还有几只浑身覆盖着鳞片的野兽。
是守脉者的余党,还有被戾气同化的野兽!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苏青的心沉了下去。
“是玉佩。”陈默咬着牙说,手还浸在泉水里,“玉佩在感应我的印记,她跟着玉佩找来的。”
白衣人从悬崖上跳下来,黑袍人和野兽立刻围了上来,将他们困在泉眼边。
“放弃吧。”白衣人走到陈默面前,眼神冰冷,“共生印记一旦和地脉绑定,就再也解不开了。你要么成为守门人,要么……成为地脉之灵的养料。”
陈默猛地从泉水里抽出手。他手腕上的印记已经淡了很多,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痕迹,不再发烫。
“我选第三条路。”他的声音很冷,“毁掉地脉之灵,让这一切彻底结束。”
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是那块镇魂石。
之前他一直把镇魂石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镇魂石一出现,白衣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想干什么?”
“镇魂石能吸收戾气,自然也吸吸收地脉之灵的力量。”陈默举起镇魂石,对着白衣人,“包括你这个由戾气化成的幻影。”
镇魂石在他手里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白衣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手里的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白衣人嘶吼着,身体化作无数黑气,扑向陈默。
陈默将镇魂石挡在身前,白光将黑气全部吸收。黑袍人和野兽失去了戾气的支撑,纷纷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苏青捡起地上的玉佩,玉佩上的黑气已经消失了,恢复了温润的光泽,只是上面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和之前在藏棺洞看到的一模一样。
“结束了吗?”她问。
陈默看着镇魂石,它的光芒正在慢慢减弱,变得黯淡无光。他摇了摇头:“镇魂石的力量耗尽了。地脉之灵的戾气被暂时压制,但只要地脉还在流动,它就有可能再次聚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平静的黑水河,“就像这河水,今天清了,明天也可能再变黑。”
周教授叹了口气,捡起地上一块黑袍人的碎片:“守脉者的根基还在,只要有人惦记着地脉之灵的力量,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平静。”
少年突然指着泉眼,声音带着惊喜:“你们看!”
众人低头看去,泉眼的水不再发光,但水底的沙石间,隐约有金色的纹路在流动,像极了青铜棺上的封印阵。
“是地脉的力量在自我修复。”周教授的眼神柔和了些,“至少短期内,不会再出乱子了。”
苏青握紧手心的玉佩,裂痕硌得指尖发疼。她看向陈默,他手腕上的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阳光下才能勉强看出一点痕迹。
“那这个印记……”
“可能永远都消不掉了。”陈默笑了笑,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至少,它不会再发烫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认真:“而且,有这个印记也好。以后如果地脉再有异动,我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苏青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做好了一辈子守护哀牢山的准备,像爷爷那样,像无数守墓人那样。
“我陪你。”她突然说。
陈默愣住了,看向她。阳光洒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却异常坚定。
“外婆的玉佩还在我手里,这或许也是我的使命。”苏青的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裂痕,“而且,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周教授看着他们,笑了笑,眼里带着欣慰:“有你们在,哀牢山会太平的。”
少年也跟着点头:“我也留下!我爷爷说了,守墓人的后代,就该守着这片山。”
陈默看着苏青,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一次,没有电流窜过,只有掌心相贴的温暖,踏实而安稳。
“好。”他说,“我们一起。”
他们没有立刻回村。陈默在洗灵泉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将爷爷的笔记本放在上面,一页页翻看。周教授在旁边整理那些从守脉者据点搜来的文献,偶尔和陈默讨论几句。苏青和少年则在附近捡了些枯枝,生了堆火,烤着带来的干粮。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黑水河的水流声潺潺,像一首古老的歌谣。
苏青看着陈默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也许这样也不错。没有惊心动魄的打斗,没有诡异的幻影,只有山,水,和身边的人。
直到傍晚,他们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村。临走前,陈默将那块耗尽力量的镇魂石埋在了洗灵泉边,又在上面压了块刻着守墓人印记的石头。
“算是……给爷爷一个交代。”他轻声说。
苏青知道,他说的爷爷,既是他的爷爷,也是她的外婆。他们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在这片他们守护了一辈子的山里,团聚了。
走在回村的路上,少年突然指着天空,大喊道:“快看!”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而在夕阳的余晖里,一轮淡淡的月亮已经升起,不是血月,是正常的银白色,温柔地挂在天上。
“月亮出来了。”苏青的声音很轻。
“嗯。”陈默握住她的手,“以后,每个月亮升起的夜晚,我们都会在这里。”
回到村子时,村民们已经在村口等了。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有人放起了鞭炮,有人端来了热乎的饭菜,眼神里不再有恐惧和排斥,只有感激和尊敬。
民宿老板拉着陈默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塞给他一坛自己酿的米酒:“喝了这坛酒,以后就是一家人!”
苏青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大概就是外婆和爷爷想要守护的东西吧——不是冰冷的青铜棺,不是神秘的地脉之灵,而是这些活生生的人,这片安宁的土地。
晚上,他们在周教授的房间里整理资料。陈默将爷爷的笔记和周教授的文献放在一起,打算编一本关于哀牢山的书,记录下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记录下守墓人、守门人和地脉之灵的故事。
“以后如果有人想来研究哀牢山,至少能知道该敬畏什么。”陈默说。
苏青点头,翻开外婆留下的日记,最后一页空白的地方,她提笔写下:“血月已过,棺门已闭,山河无恙。”
写完,她抬头看向陈默。他正对着一张地图发呆,地图上标注着哀牢山的每一个角落,包括藏棺洞、锁魂谷、黑水河,还有那个老林子的守墓人墓地。
“在想什么?”苏青问。
陈默指着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里,周教授说可能还有一个地脉节点,以前没来得及勘察。”
“想去看看?”
“嗯。”陈默点头,“总得弄清楚,这山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苏青笑了笑:“那明天就去。”
陈默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夜深了,苏青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枚玉佩。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玉佩上,裂痕处似乎有微光闪过。
她想起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白衣人,想起她那句“我是你心里最害怕的那个你”。
她确实害怕过,害怕成为容器,害怕失去陈默,害怕这无休止的争斗。但现在,她不怕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秘密,多少危险,她都不是一个人。
窗外,月光正好,哀牢山沉睡在夜色里,像一头温顺的巨兽。
苏青闭上眼,嘴角带着微笑。
她以为这就是结局了。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陈默去黑水河附近勘察地脉节点,还没回来。苏青坐在民宿的窗边,翻看着陈默整理的资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她走到门口,看到几个村民抬着一个担架,匆匆忙忙地往村医那里跑。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穿着探险服,浑身是伤,像是从山上摔下来的。
“这是……”苏青认出那人身上的探险服,和之前在草地上看到的那些残骸属于同一个队伍。
“从黑水河那边救回来的。”一个村民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掉进了一个山洞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苏青心里咯噔一下。黑水河附近的山洞?陈默今天去的就是那一带。
她立刻抓起背包,朝着村医家跑去。
跑到村医家,她看到周教授已经在那里了,正和村医说着什么。看到苏青,周教授的脸色沉了沉。
“他醒了吗?”苏青问。
村医摇了摇头:“伤得太重,还在昏迷。不过他手里一直攥着个东西,掰都掰不开。”
苏青走到担架边,看向那人的手。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心脏猛地一缩。
那人手里攥着的,是半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的图案,和鬼面面具上的一模一样。
而碎片的边缘,沾着一点墨绿色的黏液,和之前在窗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苏青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雨还在下,哀牢山被笼罩在雾气里,看不真切,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醒来。
她的手心,那枚玉佩突然变得冰凉。
陈默,你在哪?
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棂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苏青捏着那半块青铜碎片,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湿冷的寒意。
“这碎片……”周教授凑过来,看清上面的纹路后,脸色骤变,“是鬼面面具的碎片!他不是被地脉之门吞噬了吗?怎么还会有碎片留在这里?”
苏青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碎片边缘的黏液。那颜色、那质感,和偷走玉佩的东西留下的痕迹分毫不差。
“他掉进的山洞在哪?”苏青突然抓住一个抬担架的村民,声音发颤。
村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在……在黑水河上游的断崖下……那里有个隐蔽的山洞,平时没人去……”
陈默今天勘察的地脉节点,就在黑水河上游。
苏青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转身就往外跑。
“苏青!”周教授连忙跟上,“等雨小点儿再去!现在山里太危险!”
“等不了了。”苏青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陈默可能出事了。”
她跑到村口,解开系在树桩上的马绳。那是村民用来运输货物的马,性子温顺。苏青翻身上马,几乎是吼出来的:“驾!”
马蹄踏过泥泞的土路,溅起无数水花。周教授在后面骑着另一匹马追赶,雨声里,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和马蹄声。
雨越下越大,山路变得湿滑难行。雾气弥漫在林间,能见度不足三米。苏青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只能凭着记忆和马的本能辨认方向。
手腕上的玉佩越来越冷,像一块冰贴在皮肤上,隐隐传来刺痛。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指引。
“陈默!”她忍不住在雨中大喊,声音被风雨撕碎,消散在山林里。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一道断崖。黑水河在崖下奔腾,水声轰鸣。苏青勒住马,翻身跳下,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刚才骑马时崴到了。
她顾不上疼痛,扶着岩壁往下走。周教授随后赶到,手里拿着一把工兵铲,用来探路。
“小心脚下!”周教授喊道,“这崖壁被雨水泡透了,容易塌方!”
苏青点点头,目光在崖壁上逡巡。果然,在离地面还有几米的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洞口旁边的泥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很大,像是男人的鞋印,一直延伸到洞里。
是陈默的脚印!他穿的登山靴鞋底纹路,苏青再熟悉不过。
“他进去了!”苏青的心跳骤然加速,也顾不上危险,手脚并用地爬向洞口。
洞口很低,只能匍匐着进去。苏青刚爬进洞口,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腥气,和藏棺洞、黑水河底的味道如出一辙,只是更浓郁,带着腐朽的甜腻。
“陈默?”她压低声音喊,洞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周教授随后爬了进来,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个狭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苔藓,摸上去黏腻湿滑。
“脚印还在往前延伸。”周教授指着地上的脚印,“他应该走不远。”
两人沿着通道往里走,越往里走,腥气越浓。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个水潭,水是黑色的,泛着诡异的光泽,和之前未净化的黑水河一模一样。
而陈默,就站在水潭边,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陈默!”苏青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
就在她快要靠近时,陈默突然转过身。
苏青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瞬间冻结。
陈默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一丝瞳孔,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和那个白衣人影的笑容一模一样。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冰冷,“我等你很久了。”
“陈默,你怎么了?”苏青的声音发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周教授挡在苏青身前,手电筒的光柱直射陈默的脸:“你不是陈默!你是谁?”
陈默(或者说,占据了陈默身体的东西)笑了,抬手晃了晃。他的指尖,捏着一枚玉佩——正是之前丢失的那枚,此刻正散发着浓郁的黑气。
“我是谁?”他歪着头,眼神在苏青和周教授之间流转,“我是他,也是你,是所有被地脉戾气触碰过的人。我是陈建国没守住的执念,是苏婉没舍得的牵挂,是你们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影子。”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我是地脉之灵!是这片山真正的主人!”
周教授脸色剧变:“不可能!你明明被镇魂石和地脉之门封印了!”
“封印?”地脉之灵占据的陈默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后的水潭,“这水潭连通着地脉最深处,是你们永远也封不住的‘根’。镇魂石耗尽了力量,陈建国的血肉也挡不住地脉的流动,我早就该出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苏青身上,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尤其是你,苏婉的孙女,身上流着最纯净的守脉者血脉,又被我的戾气浸染过……你会是最好的‘容器’,比陈默这个半成品好多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苏青死死盯着他,手心的玉佩烫得惊人,像是在反抗。
“没做什么。”地脉之灵笑了,“只是让他睡一会儿。等我彻底占据这具身体,等你成为我的容器,我们就能永远留在这里,和这片山融为一体,多好。”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苏青掏出青铜铃铛,用力摇晃。
清脆的铃声在溶洞里回荡,地脉之灵占据的陈默却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
“没用的。”他说,“陈默的身体已经被我的戾气浸透,这铃铛对我没用了。”
他突然抬手,水潭里的黑水猛地窜起,化作一条黑色的水鞭,抽向苏青。
周教授反应极快,将苏青推开,自己却被水鞭抽中,狠狠撞在岩壁上,闷哼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胡乱晃动。
“周教授!”苏青惊呼。
地脉之灵趁机扑过来,伸手抓向苏青的脖颈。苏青侧身躲开,手里的青铜匕首(她一直随身携带)狠狠刺向他的手臂。
匕首刺入的瞬间,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似乎在挣扎。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抓向苏青的手顿了顿。
“陈默,醒醒!”苏青大喊,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地脉之灵似乎被激怒了,陈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有两个意识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滚开……”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痛苦的嘶吼,“别碰……她……”
“不自量力!”地脉之灵的声音再次响起,陈默的身体猛地发力,将苏青推倒在地。
苏青撞在岩壁上,头晕目眩。她看到地脉之灵捡起地上的青铜匕首,走向周教授,眼神冰冷。
“周教授!”苏青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脚踝的剧痛却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她手心的玉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光芒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是外婆苏婉。
外婆穿着白大褂,眼神温柔而坚定,她没有看苏青,而是径直走向地脉之灵占据的陈默,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
“该结束了。”外婆的声音空灵而悠远。
地脉之灵占据的陈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点燃的火焰一样,冒出黑色的烟雾。他手里的青铜匕首掉在地上,身体不断地抽搐着。
“苏婉!你这个叛徒!”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外婆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随着她的力量注入,陈默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淡,黑色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外婆……”苏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外婆转过头,对着苏青笑了笑,那笑容温暖而安心。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光,融入了苏青手心的玉佩里。
玉佩的光芒也随之减弱,最终恢复了温润的光泽,只是上面的裂痕消失了,变得完好无损。
溶洞里恢复了平静。
地脉之灵的气息消失了,水潭里的黑水也变得清澈起来。陈默软软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苏青挣扎着爬过去,抱住陈默的头,手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还有呼吸。
“陈默!陈默!”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周教授忍着伤痛爬过来,检查了一下陈默的情况:“他没事,只是脱力了,还有……戾气残留。”
他指了指陈默的手腕,那个几乎消失的印记再次浮现,只是颜色很淡,不再是绿色,而是接近肤色的浅灰。
“地脉之灵被赶走了?”苏青问,声音沙哑。
周教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是被外婆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也许是退回了地脉深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没消失。”
他看着清澈的水潭,眼神凝重:“只要地脉还在流动,它就有可能再次出现。”
苏青握紧手心的玉佩,上面还残留着外婆的温度。她知道,外婆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们争取了时间,但这远远不是结束。
陈默在她怀里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苏青时,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嗯,你没事了。”苏青扶着他坐起来,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陈默的目光落在她手心的玉佩上,眼神温柔:“外婆……来过了?”
苏青点头:“她救了你。”
陈默沉默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像是还能感受到外婆的温度:“爷爷说过,守墓人的使命不是封印,是守护。也许,我们守护的不是山,是人,是那些放不下的牵挂。”
苏青明白他的意思。外婆放不下母亲和爷爷,爷爷放不下地脉和外婆,而他们,放不下彼此,也放不下这片饱经沧桑的哀牢山。
“我们先出去吧。”周教授扶着岩壁站起来,“这里不宜久留。”
陈默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苏青连忙扶住他。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坚定。
“走吧。”他说。
三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出溶洞。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崖壁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黑水河在脚下奔腾,水声清脆,带着新生的活力。
走到崖顶,苏青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隐蔽的洞口,藤蔓已经重新遮掩了它,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但她知道,它就在那里,像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提醒着他们,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陈默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责任了。”他说。
苏青点头,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哀牢山。山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她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危险,不知道地脉之灵会不会再次出现,不知道那些隐藏在山里的秘密还有多少。
但她知道,只要身边有他,有周教授,有那些守护着这片山的人,他们就永远不会退缩。
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是他们的牵挂,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的家。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