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余烬与暗涌(1/2)
苏青的指尖还残留着镇魂石的余温,像揣着一颗不会熄灭的星子。
陈默的呼吸很重,每走一步都带着踉跄。他的外套被血浸透,贴在背上,冷得像块冰。苏青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他手腕的伤口上,打了个死结。
“勒紧点,能止血。”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指尖触到他皮肤时,两人都猛地一颤,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陈默低头看她,睫毛上沾着溶洞里的湿气,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他想说“没事”,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嗯。
周教授在村口等了整夜,眼睛熬得通红。看到他们互相搀扶着走来,他手里的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快步迎上来:“成了?”
苏青点头,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难过,是松了口气,像憋了太久的水终于找到了出口。
陈默抬手,想替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扶住她的肩膀,指尖轻轻捏了捏:“先回民宿。”
村民们躲在门后窗缝里偷看,没人说话。直到他们走进民宿,才有细碎的议论声飘出来,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暖意。
民宿老板端来热水,眼睛瞟到陈默的伤口,“嘶”了一声:“我去叫村医。”
“不用。”陈默按住他,“我们自己有药。”
老板没再坚持,放下热水就退了出去,临走前悄悄带上门,把外面的晨光和喧嚣都隔在了外面。
苏青拆开急救包,酒精棉擦过伤口时,陈默的肌肉绷紧了,下颌线绷得像根弦。她抬头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深,像雨后的潭水,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脸。苏青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慢了半拍。
“疼就说一声。”她小声说。
“不疼。”他的声音很哑,“你轻点就行。”
两人再没说话,只有纱布缠绕的窸窣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鸡鸣。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慢慢移动着,像在计算时间。
处理完伤口,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苏青看着他苍白的脸,想起在溶洞里,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软。
她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他睁开眼,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她的,又是一阵细微的麻意。
“周教授说,守脉者可能还有余党。”陈默喝了口热水,声音稍微缓和了些,“鬼面虽然昏迷了,但不能掉以轻心。”
苏青点头:“那个青铜棺,真的不会再打开了吗?”
陈默沉默了片刻:“镇魂石在阵眼上,加上血月的力量,封印应该能维持很久。但古滇国的文献里说,地脉之灵的力量会随着地脉流转,也许几百年后,还会有异动。”
“那我们的后代……”
“我们会留下记录。”陈默打断她,眼神坚定,“让他们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知道该怎么守护。”
苏青看着他,突然笑了:“像爷爷和外婆那样?”
陈默也笑了,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像他们那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什么,又很快移开视线,假装去看窗外的阳光。
中午的时候,周教授带来了消息:鬼面不见了。
“我派人守着他,就转身喝了口水的功夫,人就没了。”周教授的脸色很凝重,“地上只有一摊血,没发现脚印。”
苏青的心沉了下去:“他跑了?”
“或者,被什么东西带走了。”陈默的眉头皱了起来,“守脉者的余党,或者……”
他没说下去,但苏青明白他的意思。也许,青铜棺里的东西并没有被完全封印,只是暂时蛰伏了。
“警察呢?”苏青问,“村里的案子,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周教授叹了口气:“警察查不出头绪,加上死的人里有几个是外来的探险者,最后可能会按意外事故结案。山里的事,他们不会深究的。”
这也在意料之中。普通人怎么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地脉之灵,有守脉者和守墓人?
“我们得去看看藏棺洞。”陈默突然说,“确认青铜棺的封印没有松动。”
“现在?”苏青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现在就去。”陈默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很坚决,“趁天还亮。”
周教授想跟去,被陈默拦住了:“您留在村里,留意鬼面的动静。如果他回来,肯定会先找您。”
周教授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你们小心。如果天黑前没回来,我就带人去找你们。”
再次进山,阳光正好,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地上像碎金。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腥气。
苏青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里都清爽了。
“你看。”陈默突然停下脚步,指向旁边的灌木丛。
灌木丛里,几朵紫色的小花正在开放,花瓣上还沾着露珠。苏青认得,这是外婆日记里提到过的“还魂草”,只在没有戾气的地方生长。
“看来,地脉真的干净了。”苏青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两人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藏棺洞外的空地。石门紧闭着,和他们离开时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陈默走到石门前,伸手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他又从背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的检测仪,按下电源键。
显示屏上的数字很稳定,不再跳动,也没有了之前的“滴滴”声。
“能量波动消失了。”陈默松了口气,“封印很稳定。”
苏青凑近石门,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应该没事了。”她转过身,正对上陈默的目光。
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神很柔和,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带着警惕和凝重。
“苏青。”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外婆的玉佩,能借我看看吗?”
苏青把玉佩解下来,递给他。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的锁阳花图案清晰可见。
陈默的指尖轻轻拂过玉佩,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玉佩时,苏青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爷爷的笔记里说,这枚玉佩,是当年他和外婆一起找到的。”陈默的声音很低,“在古滇国的祭坛遗址里,被放在一个青铜匣子里,匣子里还有半朵干枯的锁阳花。”
苏青愣住:“锁阳花?和沉池里的一样吗?”
“应该是。”陈默把玉佩还给她,“守墓人用锁阳花守护沉池,也许锁阳花和镇魂石一样,都能压制戾气。”
苏青握紧玉佩,突然想起守墓人骸骨旁的那把青铜匕首,还有外婆最后拿着匕首的画面。
“外婆当年,是不是也想用自己的血封印青铜棺?”她轻声问。
陈默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但她有了母亲,不能像守墓人那样以身殉葬。所以她留下了玉佩,希望后代能完成她的使命。”
苏青的眼眶有些发热:“她一定很辛苦。”
“我们都一样。”陈默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某种苏青看不懂的情绪,“背负着上一代人的使命,却也因此,找到了该走的路。”
风穿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苏青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外婆和爷爷想要看到的。不是让他们被困在哀牢山里,而是完成使命后,能像现在这样,沐浴在阳光下,呼吸着干净的空气。
“我们回去吧。”苏青说。
“好。”
往回走的路上,两人的脚步都很轻快。陈默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精神好了很多。苏青哼起了外婆教她的童谣,调子很古老,却让人安心。
走到松林边缘时,陈默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的山谷。
“怎么了?”苏青问。
“你看那里。”他指着山谷的方向。
山谷里,有一缕淡淡的黑烟正在升起,像是有人在烧东西。
“是村民在烧那些黑袍人的残骸吗?”苏青猜测。
陈默却摇了摇头,眼神凝重起来:“不像。那是守脉者的方向。”
守脉者的据点,就在山谷深处。
“我们去看看。”陈默加快了脚步。
苏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跟了上去。
靠近山谷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黑烟越来越浓,遮蔽了半个天空。
山谷里一片狼藉,守脉者的木屋被烧毁了,地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的布料和青铜碎片,像是经过了一场打斗。
“有人来过。”陈默蹲下身,捡起一块还在发烫的青铜面具,面具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和鬼面戴的那个很像。
“是鬼面?”苏青的心提了起来。
“有可能。”陈默站起身,环顾四周,“单他一个人,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地上有很多杂乱的脚印,有大有小,像是有很多人来过。还有一些奇怪的爪印,很大,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留下的。
“是戾熊?”苏青想起锁魂谷里的那头熊。
“不像。戾熊的爪印没有这么深。”陈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更像是……被地脉之灵同化的野兽,但比戾熊更大,更凶猛。”
苏青的心跳开始加速:“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被同化的野兽?”
“或者,”陈默的声音低沉下来,“鬼面找到了控制它们的方法。”
如果鬼面能控制那些被戾气同化的野兽,那他的力量会变得非常可怕。
“我们得告诉周教授。”苏青说,“让村民们也小心点。”
陈默点点头,正要转身,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岩石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谁在那里?”他大喝一声,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
岩石后面没有动静。
陈默示意苏青躲在他身后,慢慢走了过去。
绕过岩石,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蜷缩在地上,浑身是伤,正在瑟瑟发抖。他的面具掉在一边,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只有十几岁。
看到陈默,少年吓得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是守脉者?”陈默冷冷地问。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苏青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用烙铁烫上去的,和鬼面面具上的图案很像。
“鬼面呢?”陈默追问。
提到鬼面,少年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掉了下来:“他……他走了……带着……带着‘它们’走了……”
“它们是谁?”
“是……是被‘大人’同化的人……还有……野兽……”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说……血月虽然过了,但……但地脉之灵的力量还在……他要去……去找新的容器……”
新的容器?
苏青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难道鬼面还不死心,想再找一个像苏青这样的人,作为地脉之灵的容器?
“他往哪个方向走了?”陈默抓住少年的胳膊。
少年疼得叫了一声,指着西边的方向:“往……往黑水河那边去了……”
黑水河在哀牢山的另一侧,水流湍急,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很少有人去。
“他去那里干什么?”苏青不解。
少年摇摇头:“不知道……他说……那里有……有‘门’……”
门?
苏青突然想起藏棺洞的石门,还有外婆日记里提到的“地脉之门”。难道黑水河附近,还有另一个和地脉之灵有关的地方?
“周教授的资料里,有没有提到过黑水河?”苏青问陈默。
陈默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我们的研究重点一直在藏棺洞和锁魂谷,没涉及过黑水河。”
看来,鬼面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你还知道什么?”陈默看着少年。
少年哭得更厉害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他抓来的……我不想做守脉者……我想回家……”
苏青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他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因为我是……守墓人的后代……”少年的声音很小,却像惊雷一样炸在苏青和陈默耳边。
守墓人的后代?
陈默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你说你是守墓人的后代?”
少年点点头:“我爷爷……是上一代守墓人……三年前去世了……鬼面说……守墓人的血……能用来……打开‘门’……”
苏青的心沉到了谷底。鬼面抓守墓人的后代,就是为了用他们的血打开那个所谓的“门”?
“他还说……”少年的声音带着恐惧,“等他打开‘门’,就要让地脉之灵……吞噬整个世界……”
陈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把拉起少年:“起来,带我们去黑水河!”
少年吓得连连摇头:“不去!那里太可怕了!有很多……很多怪物……”
“不去的话,鬼面会毁了一切。”苏青看着他,“包括你的家,你的亲人。”
少年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陈默的声音缓和了些:“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知道守墓人和‘门’的关系,也许能阻止他。”
少年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我……我只知道大概的方向……那里有个……有个祭坛……和藏棺洞的很像……”
祭坛?
苏青和陈默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我们现在就去。”陈默说。
“可是你的伤……”苏青看着他手臂上渗血的纱布。
“没事。”陈默的眼神很坚定,“不能让鬼面得逞。”
少年带路,三人朝着黑水河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黑水河,周围的树木就越稀疏,岩石越来越多,上面布满了潮湿的青苔。空气中又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腥气,虽然很淡,但苏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快到了。”少年指着前面的一道峡谷,“过了峡谷,就是黑水河。”
峡谷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陈默让苏青和少年走在前面,自己断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穿过峡谷,一条湍急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河水是黑色的,像是墨汁一样,看不到底,河面上漂浮着一些枯枝败叶,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这就是黑水河。
河对岸,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祭坛……就在洞口里面……”少年的声音发颤。
陈默拿出望远镜,看向洞口。洞口周围,散落着一些黑色的布料,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是守脉者。”陈默放下望远镜,“他们已经到了。”
苏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们怎么过去?”
河面上没有桥,只有几根光秃秃的树干横跨在河上,看起来很不结实。
“只能从树干上走。”陈默观察着树干,“小心点,应该能过。”
他率先踏上一根树干,树干晃了晃,发出“咯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断裂。陈默的平衡感很好,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对岸走去。
走到河中央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水下。
“怎么了?”苏青喊道。
陈默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拿出工兵铲,猛地插进水里。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条黑色的东西被他挑了起来,落在树干上。那是一条蛇,却长着四只脚,眼睛是红色的,嘴里吐着分叉的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
“是……是被同化的蛇!”少年吓得脸色惨白。
陈默一脚踩在蛇头上,蛇的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四只脚胡乱地蹬着。他用工兵铲砍下,蛇身分成两段,绿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水里还有很多。”陈默看着漆黑的河水,眼神凝重,“你们快过来,小心脚下。”
苏青深吸一口气,拉着少年,踏上了树干。树干很滑,她的心跳得飞快,眼睛紧紧盯着对岸,不敢看水下。
走到河中央时,脚下的树干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撞击。
“抓紧我!”苏青紧紧拉住少年的手。
少年吓得尖叫,身体一歪,差点掉进水里。苏青拼尽全力拽住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都在发颤。
“低头!”陈默的声音从对岸传来。
苏青下意识低头,就见一条黑蛇从水面窜起,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脖颈。她猛地侧身,蛇擦着她的耳朵飞过,掉进水里溅起一团黑浪。
“快!”陈默在对岸伸手。
苏青咬紧牙,拉着少年往前冲。脚下的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顺着木纹蔓延。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陈默的瞬间,树干“咔嚓”一声断了。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陈默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青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少年,三人在半空中晃荡,黑水河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松手!”陈默吼道,额角的青筋暴起,“我拉不住两个人!”
苏青没应声,指尖反而扣得更紧。少年的眼泪混着河水往下掉,哽咽着说:“放我走吧……我不想死……”
“闭嘴!”苏青斥道,余光瞥见又有几条黑蛇游过来,“陈默,往崖壁那边荡!”
陈默会意,借着惯性左右摇摆。当荡到离崖壁最近的位置时,他嘶吼着将苏青甩过去:“抓住岩石!”
苏青扑向崖壁,指尖抠进石缝,指甲断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反手将少年拽到身边,两人紧紧贴着湿滑的岩壁,看着陈默独自应对涌来的蛇群。
陈默用工兵铲劈开一条蛇,另一条却缠住了他的腿。他身体一沉,拽得苏青的手臂像要脱臼。她看着他小腿上渗出的血染红了黑水,喉咙发紧:“陈默!”
他抬头看她,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别松手。”
说完,他突然松开握着树干的手,任由身体下沉的瞬间,工兵铲狠狠扎进缠住他的蛇头。黑蛇抽搐着松开,他借着反作用力向上一蹿,抓住了苏青旁边的石缝。
三人像壁虎一样贴在崖壁上,黑蛇在下方的水里翻涌,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
“往上爬。”陈默喘着气,指节扣进更高的石缝,“洞口就在上面。”
苏青推着少年先上,自己垫后。岩壁上长满青苔,每一步都可能滑落。陈默的呼吸越来越重,受伤的腿在发力时不住颤抖,却始终跟在她身后,替她挡开偶尔掉下来的碎石。
爬到洞口时,三人都已脱力。苏青瘫在地上,看着陈默腿上的伤口,布条早已被血浸透,隐约能看到黑色的蛇齿印。
“你中毒了。”她声音发颤,伸手去碰,却被他躲开。
“没事。”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神扫过洞口,“先看看里面。”
洞口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比藏棺洞的黑雾更冷。少年缩在角落,指着洞内:“祭坛……就在里面最深处……鬼面说……那是地脉的另一个节点……”
陈默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洞里,没有回音。他点燃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出一条幽深的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同样刻着古滇国的符号,却比藏棺洞的更扭曲,像是在哭泣。
“进去。”陈默握紧工兵铲,率先迈步。
苏青扶着少年跟上,手电筒的光在她手心晃得厉害。走了大约百米,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溶洞。
溶洞中央,果然有个祭坛,和藏棺洞的石台相似,却更小,上面刻着一个血色的“门”字。祭坛周围站着十几个黑袍人,鬼面背对着他们,正用青铜匕首划破一个绑在石柱上的人的手腕。
那人穿着村民的衣服,早已昏迷,血顺着石柱流下,渗入地面的纹路,发出红光。
“又一个祭品。”鬼面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病态的兴奋,“守墓人的血还不够,需要更纯净的生魂……”
陈默突然吹了声口哨。
鬼面猛地转身,青铜面具在红光里泛着诡异的光:“你们倒是比我想的命硬。”
“放了他。”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
鬼面笑了,笑声里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放了他?他可是开启‘地脉之门’的最后一把钥匙。你爷爷当年没做到的事,我会替他完成——让地脉之灵重见天日,净化这个腐朽的世界。”
“那不是净化,是毁灭。”苏青往前走了一步,手心的玉佩突然发烫,“你只是想利用它的力量。”
鬼面的动作顿了顿,面具转向她:“苏婉的孙女……果然和她一样伶牙俐齿。可惜,你和她一样愚蠢,守着所谓的使命,却不知道真正的力量就藏在这‘门’后。”
他指向祭坛中央,那里的地面正在裂开,露出一道缝隙,里面涌出和青铜棺里一样的黑雾,却带着金色的光点。
“看,它已经在回应我了。”鬼面举起青铜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只要我用守脉者的血献祭,再加上守墓人的生魂……”
“你疯了!”少年突然喊道,“爷爷说过,强行开启地脉之门,会引发地脉崩塌,整个哀牢山都会变成炼狱!”
鬼面似乎被激怒了,反手一匕首扔过去,擦着少年的耳朵钉在岩壁上:“闭嘴!你们这些守墓人的后裔,和你们的祖先一样懦弱!”
趁着他分神的瞬间,陈默突然冲向石柱,想解开绑着村民的绳子。黑袍人立刻围上来,石斧劈向他的后颈。
苏青摇响青铜铃铛,铃声在溶洞里回荡,黑袍人动作一滞。陈默趁机转身,工兵铲砸在一个黑袍人的膝盖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但更多的黑袍人涌上来,他很快被缠住。苏青想帮忙,却被鬼面拦住。
鬼面的速度快得惊人,青铜匕首带着风声刺向她的胸口。苏青侧身躲开,玉佩撞到岩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奇怪的是,玉佩的光芒一照到鬼面,他就像被灼伤一样后退了半步。
“苏婉的力量……”他声音发狠,“你以为这点力量能拦住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珠子,和之前扔向苏青的一样,却更大,黑雾在里面翻滚。“这是我用十个人的生魂养的戾气珠,尝尝它的味道。”
珠子朝苏青飞来,她举起玉佩,光芒瞬间暴涨,将珠子裹住。黑雾在光芒里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叫,最终消散无踪。
鬼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手里的玉佩:“不可能……这枚玉佩明明已经耗尽了力量……”
“你不懂。”苏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戾气,是来自守护。”
就在这时,溶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祭坛中央的裂缝越来越大,黑雾中伸出无数只青黑色的手,抓向周围的黑袍人。被抓住的黑袍人瞬间被黑雾吞噬,只留下一声惨叫。
“门要开了!”鬼面不管不顾,扑向祭坛,将自己的血滴在裂缝里,“地脉之灵!赐我力量!”
裂缝里的黑雾猛地翻涌,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升起,比藏棺洞的影子更清晰,猩红的眼睛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苏青身上。
“找到你了……”
同样的声音,却比之前更清晰,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苏青的脑海里再次闪过画面——这次是外婆站在这个祭坛前,手里的匕首不是对着青铜棺,而是对着自己的胸口。
“外婆!”苏青失声喊道。
画面里的外婆转过头,眼神和她此刻的眼神重叠。苏青突然明白,外婆当年不是要献祭自己,而是要毁掉这个祭坛。
她抓起地上的青铜匕首,冲向祭坛。陈默见状,立刻甩开黑袍人,跟了上来。
“拦住她!”鬼面嘶吼着,那些被黑雾同化的人影从裂缝里冲出,扑向苏青。
陈默挡在她身前,用工兵铲劈开一个人影,自己却被另一个抓住了肩膀。他闷哼一声,肩膀以诡异的角度扭曲。
“陈默!”苏青转身想帮他,却被他推开。
“去祭坛!”他的声音带着血沫,眼神却异常坚定,“相信我。”
他的目光像烙铁,烫在她心上。苏青咬紧牙,转身冲向祭坛,躲开扑来的人影,将青铜匕首刺向裂缝边缘的纹路。
匕首刺入的瞬间,整个溶洞的震动加剧。裂缝里的黑雾开始收缩,那个模糊的身影发出痛苦的嘶吼。
“不!”鬼面扑过来想阻止她,却被陈默死死抱住。两人滚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苏青拔出匕首,又刺向另一个纹路。祭坛上的红光开始闪烁,裂缝在慢慢闭合。她看着陈默被鬼面压在身下,青铜面具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血滴在地上,和村民的血混在一起。
她的心跳和祭坛的震动重合,手心的玉佩烫得像火。当匕首刺向最后一个纹路时,鬼面突然挣脱陈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冰冷刺骨,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地脉之门一旦开启,就永远关不上了!”
苏青看着他面具下露出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她突然笑了,抬手将玉佩按在他的面具上。
“那就一起关进去。”
玉佩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鬼面发出惨叫,面具寸寸碎裂。苏青趁机将匕首刺进最后一个纹路,裂缝猛地闭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黑雾被吸入地底,同化的人影消失无踪。鬼面在光芒中挣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缕黑烟,被地面吞噬。
溶洞恢复平静,只剩下石柱上昏迷的村民,和倒在地上的陈默。
苏青扑到陈默身边,他的肩膀脱臼,脸上全是血,却在看到她时,扯出一个笑容:“成了?”
“成了。”她的眼泪掉在他脸上,“你怎么样?”
“死不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就是……有点累。”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微弱下去。
苏青抱着他,听着溶洞外隐约传来的水声,突然发现,黑水河的水似乎不再是黑色的了,透过洞口的光,能看到里面映着的天光。
少年扶着昏迷的村民走过来,看着闭合的裂缝,小声说:“门……真的关上了……”
苏青点头,低头看着陈默苍白的脸,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我们回家。”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
直到三天后,在村里的临时医疗点,陈默醒来时,递给她一块东西。
那是从他伤口里取出来的,不是蛇的毒液,而是一小块黑色的鳞片,和戾熊身上的一样,却泛着金属的光泽。
“这是什么?”苏青捏着鳞片,感觉它在发烫。
陈默的眼神很深,看着窗外哀牢山的方向:“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些东西,并没有真正消失。”
那天晚上,苏青做了个梦。
梦见黑水河底,有一扇门正在缓缓打开。门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大褂,对着她微笑。
是外婆。
外婆的身后,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探险服,背对着她,正在往门里走。
苏青想喊住他们,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看着那扇门慢慢关上,最后,只剩下一块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惊醒时,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陈默睡在旁边的床铺上,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手腕上,那里有一个淡淡的印记,像是鳞片的形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苏青的心,突然一紧。
苏青猛地坐起身,指尖在枕头底下、床单缝隙里慌乱地摸索。玉佩不在。
她的心跳像擂鼓,连呼吸都带着颤音。那枚玉佩是外婆留下的最后念想,是封印青铜棺的关键,怎么会突然不见?
“怎么了?”陈默被她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肩膀的伤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玉佩……我的玉佩不见了。”苏青的声音发哑,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
陈默的睡意瞬间消散。他撑着身子下床,借着月光在房间里摸索,床底、桌角、甚至门口的缝隙都没放过。
“别急,再想想。”他的声音尽量平稳,“昨天换药的时候还在吗?”
苏青猛地想起,昨天帮陈默清理伤口时,她把玉佩摘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当时光顾着看他渗血的绷带,没留意后来的动静。
“在床头柜上……”她快步走过去,指尖拂过冰冷的木头,空空如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寒意。这房间除了他们,只有村医来过,可村医是个老实巴交的老人,绝不可能拿这种东西。
“难道是……”苏青的声音顿住,想起梦里黑水河底的门,想起那块从陈默伤口里取出的鳞片。
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去看看窗。”
窗户是开着的,夜风卷着松针吹进来,落在地板上。窗台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某种爪子留下的,边缘还沾着一点墨绿色的黏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和黑水河底那些被同化的蛇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守脉者的余党?”苏青的后背泛起冷汗。
陈默摇头,眼神沉得像深潭:“守脉者没这么大本事,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拿走玉佩,还不惊醒任何人。”
他弯腰捡起窗台上的一片松针,上面沾着的黏液正在慢慢变黑,“这是……被戾气同化的东西留下的。”
苏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如果不是守脉者,那会是……黑水河底没关紧的“门”里钻出来的东西?还是说,鬼面根本没死透?
“它为什么要偷玉佩?”苏青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陈默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掀开自己的袖子。月光下,他手腕上那个鳞片状的印记比刚才更清晰了,泛着幽幽的绿光,像活过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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