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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雾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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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像活物,黏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凉。

苏青被陈默拉着跑,脚下的碎石硌得脚掌生疼,呼吸时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又干又涩。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时远时近,像有人穿着湿鞋踩在青苔上,“啪嗒,啪嗒”,听得人头皮发麻。

“它到底是什么?”苏青喘着气问,声音被雾气揉碎,散在风里。

陈默没回头,只是攥紧了她的手,指尖的力道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人。”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雾气中,树木的影子扭曲变形,像张牙舞爪的鬼怪。刚才白衣人影消失的地方,绿光还在隐约闪烁,像留了个标记。

苏青突然想起雾母洞的石门,想起那些会动的星图,想起光蝶念安冲向那双眼睛时的决绝。

“它和雾母洞有关。”她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外婆的日记里没提过……”

“别说话,保存体力。”陈默打断她,突然转向溪边一块巨石,“躲进去!”

巨石背面有个凹陷,刚好能容下两个人。他们刚缩进去,雾气里就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擦着石头过去了。

苏青捂住嘴,不敢呼吸。透过石缝,她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雾中飘过,长发拖在地上,沾着湿漉漉的水汽,在地上拉出一道水痕。

是刚才那个白衣人影!

它没发现他们,飘向小溪上游,身影渐渐被雾气吞没,只有那双绿光眼睛,在消失前,似乎往巨石的方向瞥了一眼。

苏青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等影子彻底消失,陈默才松开紧绷的肩膀,低声说:“它好像在找什么。”

“找我们?”

“不一定。”陈默摇头,目光落在溪水表面,“你看。”

苏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溪水里的雾气比别处淡些,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但此刻,水面上正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像煮沸的水,还在不断往上冒。

泡沫里,隐约有红色的光点在闪,随波逐流,朝着下游漂去。

“那是什么?”

陈默伸手捞起一个泡沫,泡沫碰到他的指尖就破了,留下一点温热的黏腻感,像血。“是地脉的气息。”他的脸色凝重,“余烬入了地脉,现在地脉在异动,这些光点……是它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苏青的手心。种子安静地躺在那里,金红色的光芒比刚才黯淡了些,像是累了。“念安还好吗?”

苏青指尖轻轻碰了碰种子,它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它没事,只是有点虚弱。”

刚才在石室,念安为了挡短刀,耗了不少力气。

陈默松了口气,又看向溪水里的光点:“白衣人影在追这些光点。它的目标,可能是地脉的余烬。”

“可余烬已经和锁阳花种结合,入了地脉……”

“也许没完全融合。”陈默打断她,眼神锐利,“外婆说余烬将醒,说明它还在苏醒的过程中。守山人首领想强行开启地脉,可能打乱了这个过程,让余烬的力量泄露了出来。”

他看了看天色,雾气虽浓,却能感觉到光线在变暗。“天黑了就更危险,我们必须在彻底黑透前找到出路。”

苏青点头,刚想站起来,却发现刚才白衣人影拖出的水痕上,沾着几片细小的鳞片,银色的,在雾中闪着冷光。

她捡起一片,鳞片很薄,边缘锋利,带着股淡淡的腥味,像鱼身上的,又比鱼腥味更冲。“这是……”

陈默接过鳞片,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是水祟的鳞片。”

“水祟?”苏青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爷爷的笔记里提过。”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哀牢山深处有古潭,潭里有水祟,半人半鱼,能引雾,以地脉之气为食。传说它们是地脉的守护者,也可能是……狱卒。”

苏青想起刚才那双绿光眼睛,心里一阵发寒。“白衣人影是谁祟?”

“不像。”陈默摇头,“水祟不会化成人形,更不会穿衣服。但它身上有水祟的气息,还有……”他顿了顿,“守墓人的气息。”

守墓人?

苏青猛地想起沉池边的骸骨,想起那些刻在石壁上的符号。守墓人守护的是沉池,是锁阳花,和地脉、水祟又有什么关系?

“外婆和守墓人,还有水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陈默刚要说话,溪边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两人立刻噤声,透过石缝看去。

溪水中央,刚才那些红色光点突然聚集起来,形成一团红光,像团燃烧的火。红光周围的雾气迅速消散,露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半浸在水里,上面刻着和守墓人骸骨旁一样的符号。

红光钻进石头里,石头突然震动起来,表面的符号亮起红光,像活了一样,在石头上游走。

紧接着,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一个东西。

是个青铜铃铛,锈迹斑斑,上面缠着水草,铃铛口朝下,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木塞,塞子上画着锁阳花的图案。

“那是……”苏青的呼吸顿住了。

陈默的眼神也变了:“守墓人的铃铛。爷爷说,守墓人用它来镇压地脉戾气,铃铛响,戾气散。”

可这个铃铛,为什么会出现在溪水里?

就在这时,雾气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像是水祟的叫声。刚才消失的白衣人影突然从雾中冲了出来,直扑那个青铜铃铛。

它的速度极快,长发在身后飘成一条白链,指尖长出尖利的指甲,闪着寒光。

眼看就要碰到铃铛,红光突然暴涨,形成一道屏障,将白衣人影弹了出去。

白衣人影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雾气里传来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它在挣扎。

红光中的青铜铃铛开始摇晃,木塞被震得松动,露出一丝缝隙。

从缝隙里,飘出一缕黑烟,像有生命般,朝着下游飘去。

“是戾气!”陈默低呼,“铃铛被破坏了,戾气跑出来了!”

白衣人影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白衣被红光烧出几个破洞,露出黑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但很快,它又看向青铜铃铛,眼神变得更加狂热,再次扑了上去。

这次,红光屏障弱了很多,被它撞得晃动起来。

“不能让它拿到铃铛!”陈默握紧工兵铲,“铃铛碎了,戾气会彻底失控!”

苏青也明白事态严重,她摸出背包里的枪,虽然不会用,但至少能当个幌子。“我们怎么办?”

陈默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衣人影,又看了看那缕飘向远处的黑烟,眼神迅速做出决断。“你留在这里,看好种子和玉佩,我去拿铃铛。”

“不行!”苏青拉住他,“太危险了!”

“没时间了。”陈默掰开她的手,眼神坚定,“相信我。”他的指尖在她虎口处用力掐了一下,和之前警告她时一样的力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说完,他像只猎豹,猛地冲出巨石的掩护,直扑溪水中央的青铜铃铛。

白衣人影立刻发现了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放弃铃铛,转而朝陈默扑来。

它的速度比刚才更快,陈默刚抓住铃铛,就感觉背后一阵冷风袭来。他立刻侧身,躲开对方抓来的手,同时将铃铛塞进怀里,用工兵铲朝着对方的腿扫去。

“砰”的一声,工兵铲结结实实砸在白衣人影的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砸在石头上。

白衣人影踉跄了一下,却没倒下。它抬起头,长发散开,露出了脸。

苏青在石后看得真切,心脏瞬间像被冰锥刺穿。

那不是一张完整的脸,左半边是人的皮肤,苍白如纸,右半边却覆盖着银色的鳞片,鳞片下隐约能看到青黑色的血管在跳动。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不再是刚才的绿光,而是一只绿,一只红,红的那只里,像是有血在流动。

“是……是守墓人?”苏青失声低呼。

那张脸的左半边,和沉池边石壁上刻的守墓人画像,有几分相似!

陈默也愣住了,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

白衣人影(或者说,半人半祟的守墓人)抓住这个机会,尖利的指甲狠狠抓向陈默的手臂。

“嗤啦”一声,陈默的袖子被抓破,手臂上立刻出现三道血痕,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陈默!”苏青急得想冲出去,却想起他的警告,死死咬住嘴唇。

陈默疼得闷哼一声,反手用工兵铲砸向对方的脸。对方似乎很怕被打左边的人脸,立刻后退,躲开了攻击。

趁这工夫,陈默转身就跑,朝着巨石的方向。“苏青,走!”

白衣人影嘶吼着追了上来,速度快得惊人。

苏青立刻从巨石后冲出来,想去接应陈默,却看到他怀里的青铜铃铛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木塞“噗”地一声掉了出来。

更多的黑烟从铃铛里涌出,像一条条小蛇,朝着四周蔓延。

碰到黑烟的草木瞬间枯萎,溪水表面的泡沫变得漆黑,红色光点像被扑灭的火星,一个个消失了。

白衣人影看到黑烟,突然发出恐惧的尖叫,转身就往雾气里钻,似乎很怕被黑烟碰到。

陈默也被黑烟的威力惊到了,他立刻用衣服裹住铃铛,想堵住黑烟,却发现黑烟像无孔不入,顺着布料的缝隙往外冒。

“快扔了它!”苏青大喊。

陈默摇头,眼神坚决:“这是镇压戾气的关键,不能扔。”他拉着苏青,“往山上跑,黑烟怕干燥的地方!”

两人转身往山坡上跑,黑烟在身后紧追不舍,所过之处,雾气都被染成了黑色。

苏青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白衣人影在雾中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黑烟,却也没有离开,像在等待时机。

“它还跟着!”

“别管它!”陈默的声音带着喘息,手臂上的伤口在流血,滴在地上,很快被黑烟吞噬,“抓紧我!”

山坡很陡,长满了荆棘,两人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衣服被划破了好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疼。

爬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钻进一片松林。松针厚厚的铺在地上,很干燥,黑烟追到松林边缘,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果然有用。”陈默松了口气,靠在一棵松树上喘气,手臂上的血还在流,脸色有些苍白。

苏青立刻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拿出纱布,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疼吗?”

陈默摇摇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眼神柔和了些。“你没事就好。”

他低头看了看裹在衣服里的青铜铃铛,黑烟已经不再往外冒了,铃铛也停止了摇晃,像睡着了。“这铃铛不能再打开了,戾气太凶。”

苏青点头,刚想说话,却听到松林深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在敲鼓,“咚咚,咚咚”,节奏很慢,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力量,震得人心脏发慌。

“什么声音?”

陈默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他侧耳听了听,声音是从松林深处传来的,很有规律。“是祭鼓。”他说,“爷爷的笔记里提过,哀牢山深处有个祭坛,守山人以前会在那里祭拜山神,敲的就是这种鼓。”

“可守山人不是已经……”

“可能还有人。”陈默打断她,眼神警惕,“或者,不是人。”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的雾气似乎更淡些,能看到一片光秃秃的山壁,像被人凿过。“我们得绕开那里。”

苏青却想起了白衣人影指向山林深处的动作,还有它口型里的“来呀”。“它是不是想引我们去祭坛?”

“有可能。”陈默握紧工兵铲,“不管它想干什么,我们都不能去。”

他扶着树站起来,刚想拉苏青离开,松林深处的鼓声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歌声。

很轻,很柔,像女人在哼唱,调子很古老,听不懂歌词,却带着一股勾魂的力量,让人心里发暖,想顺着歌声走过去。

苏青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歌声的方向挪动。

“苏青!”陈默发现不对,立刻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掐了一下,“醒醒!”

疼痛让苏青打了个激灵,迷茫的眼神清醒了些。“我……我刚才怎么了?”

“是歌声的问题。”陈默的脸色很难看,“是迷魂调,守山人用来迷惑进山的人,让他们自投罗网的。”

他捂住苏青的耳朵:“别听,会被控制的。”

苏青用力点头,可歌声像长了腿,顺着耳朵缝往里钻,脑子里全是那温柔的调子,身体又开始不听使唤。

陈默见状,突然低下头,用嘴捂住了她的耳朵。

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苏青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歌声都消失了。

她愣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陈默,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像在防备什么。

他的嘴唇很软,贴在她的耳廓上,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陈默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松开她,转过头,耳根有些发红。“没……没听到歌声了吧?”

苏青低下头,不敢看他,脸颊烫得像火烧。“嗯。”

松林深处的歌声还在继续,但确实影响不到她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歌声传来的方向响起,越来越近,伴随着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陈默立刻将苏青护在身后,握紧工兵铲,警惕地盯着前方。

三个身影出现在松林边缘,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呆滞的表情,眼神空洞,正一步步朝着歌声的方向走去。

是之前被地脉之土净化的守山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被歌声控制了?

“他们的戾气不是被净化了吗?”苏青惊讶地问。

陈默的眼神凝重:“净化的是体表的戾气,可能还有残留的执念,被歌声勾起来了。”

他看着那三个守山人一步步走进松林深处,消失在雾气里,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祭坛那里,可能有问题。”

歌声还在继续,温柔得像母亲的呼唤。

苏青突然想起外婆日记里的一句话:“守心洞藏母本,守魂坛锁执念。”

守魂坛?难道就是那个祭坛?

“陈默,”她拉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我们不能绕开,得去看看。”

“太危险了!”

“那些守山人被控制了,我们不能不管。”苏青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而且,那个白衣人影引我们来这里,肯定和祭坛有关。外婆的日记提到过守魂坛,说不定那里有解开一切的线索。”

陈默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想起爷爷的话,要拼尽全力保护她,不仅是她的安全,还有她想做的事。

他叹了口气,妥协了。“好,但必须听我的,不许乱跑。”

苏青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像雨后的阳光,瞬间驱散了陈默心里的阴霾。

两人顺着歌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往松林深处走。陈默把青铜铃铛交给苏青:“你拿着,小心点,别打开。”

苏青接过铃铛,裹在衣服里,感觉沉甸甸的,像揣了块冰。

越往里走,歌声越清晰,还能听到之前的鼓声,这次节奏快了很多,像在催促什么。

地面渐渐变得平坦,雾气也淡了不少,露出一片被清理过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祭坛,大约一人高,上面刻满了和守墓人符号类似的图案,中间插着一根黑色的木柱,柱子上绑着一个人。

是之前被他们打晕的守山人首领!

他已经醒了,嘴里塞着布,脸色苍白,后颈的青黑色纹路又浮现出来,正在剧烈地扭动,像有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祭坛周围,站着八个穿着黑袍的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锁阳花的图案,手里拿着鼓槌,正在敲击地上的石鼓。

刚才被控制的三个守山人,正站在祭坛前,低着头,像在等待什么。

而在祭坛的最上方,那个半人半祟的白衣人影,正静静地站着。

它的长发垂落,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只红绿交织的眼睛,死死盯着被绑在木柱上的老人。

听到脚步声,八个戴面具的黑袍人同时停下鼓点,齐刷刷地转过头,面具的眼洞对着陈默和苏青,没有任何情绪,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歌声停了。

整个空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松林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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