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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剖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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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黑着,更加方便他观察着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许是白日里实在疲惫,他竟连那人的身形是个女子都没看出来。

那人徘徊了半晌,终于出了手,推开了他的房门。

不,没有完全推开,甚至连个缝都没推动。

那人停了,怎么还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更多的动作。

她的身影拦在门外,借着外面的灯光投射进屋内的地面上,程砚只觉碍眼的很。

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天没动的程砚,终于耐不住性子起了身,要去门外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识眼色,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他。

拉开门的那一刹那,程砚的眼睛还没适应屋外的光线。

没等着看清门外的人就是是谁,她就已经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程砚习武多年,这点反应能力还是有的。

他下意识想往旁边闪开,可鼻间嗅到的是熟悉的气息。

她不可能会来这儿。

程砚虽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手还是诚实地稳稳当当接住了那人倒过来的身躯。

是她。

两人虽还没在一起,可许溪云的身形早已在程砚心里描摹了千万次。

她的头刚好齐自己的胸口,手不费劲地便能轻易缠绕在她的腰间。

熟悉的感觉,是她。

程砚的心兀地软了下来,连带着自己这一天的坚硬外壳也一瞬间化得一塌糊涂。

他就势将自己的头埋在那人的肩头上,鼻间萦绕着她的清香,双手绕在她的腰间。

这个姿势不甚清白,可他也不想挣扎,就让他暂且做一个登徒子,放纵一会儿罢。

当对面这个人整个身体的重量压过来时,许溪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晕倒了。

脖颈被他呼出的热气吹得有些痒痒,细细感受之下才发现,他的呼吸平稳有力,不像是病了。

许溪云吊着的一口气总算得以舒出。

男子的重量不小,这样整个人瘫在她的身上,压得她有些发麻。右脚脚腕也再次传来细密的痛感。

可许溪云还是没有吭声,任他将自己这样抱着。

此时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她的任何一次欲将他推开的动作起势,或许都无异于将他推入深渊。

许溪云的手,一下一下地在那人宽厚的背上顺着。

手心抚过他的一寸寸脊背,感受他的骨节凸起,下陷,肌肤的温热。

耳畔的呼吸未停,逐渐灼热。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跳动地格外有力,一下又一下,失了原本的节奏,让人不由得乱了思绪。

不知两人这样抱了多久,程砚终于肯舍得将头擡起。

方才他一直没看清许溪云的脸,在适应了屋外的光线以后,才逐渐读懂她脸上写满的担心。

“先进来吧。”

一天没喝水没说话的嗓子干涸得如砂纸打磨过一般,声音也沙哑得不可思议。

见许溪云依旧站在原地,步子没动,程砚这才察觉出一丝异样。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从头看到尾,最后落在那微微肿胀的右脚脚踝上。

“怎么了?”他蹙眉问道。

许溪云本想瞒过去,爬人家墙把脚扭了也太丢人了。可被他靠了这么久,右脚实在是动不了一点儿了,有心无力。

她脸上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怜巴巴地望入他深邃的眼底,弱弱道:“脚扭了。”

在程砚的询问下,许溪云一直是那个撒不了谎的人。

这下好了,还没等到云山去通风报信,自己就已经先失了阵地。

程砚虽不理解她爬墙把脚扭了一事,可现如今这已经不是重点。

“你为什么要爬墙?不走正门?”

程砚已差人拿来药膏,此时许溪云坐在床上,程砚则搬了板凳坐在床边。

许溪云的腿搭在程砚的膝上,他正手上擦着药油轻轻给她揉着关节。

床上的人涨红了脸,不止为这个羞耻的姿势,更是为了他们此时的身份转换。

明明今日是来探望他的,他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可如今反倒是自己添了麻烦。

程砚只瞥她一眼,便轻而易举地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手上动作没停,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叫人看不见他的眼睛,淡淡道:“今天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话毕,他又突然问起:“你知道今天我母妃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冷不丁被这样一问,许溪云怔愣了几秒。

皇宫里向来没有秘密,今日的确是有人传,说姝嫔咽气前拉着舒王絮絮叨叨了许久,也不知交代了些什么。

这是人家母子俩的事情,又是如此重要的场合,她其实不是很关心。

可程砚既这样问了,她便也只能顺着他问下去:“同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娶褚明君。”

程砚没有丝毫拐弯抹角,一瞬也没有犹豫,直直道。

许溪云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上次和姝嫔见面的场景如昨日重现,又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

算来算去,褚明君依旧是最合适他的人选,尤其是在争夺皇位上面。

可更重要的是...

为何和儿子的最后一面,谈论的也是这种事情?

难道在皇家,真的就没有真情可言,一切都是为了权势地位而生?

在许溪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的手指在身后交叠缠绕在一起。

“那...那你是怎么说的。”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也有些发紧,带着些忐忑的试探。

“我没答应。”

程砚的眼睛终于从她的脚腕离开,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丝毫躲闪。

眼底亮得能让许溪云清晰地看见自己那张局促的面孔的倒影。

不知是谁轻轻舒了一口气,连呼吸都不那么小心翼翼,大胆了不少。却还依旧要装腔作势:“那你母妃什么反应?很生气吧?”

程砚眼神从她脸上挪开,谢天谢地,天知道他的眼神灼热得快要把自己的脸都盯出一个洞来。

“我还没来得及知道她什么反应,她就走了。”

许溪云闻言,脸上又闪过一丝不忍。

他才失了母亲,自己却在此处和他谈这些事情,着实是不该。

正欲出口安慰,又听程砚接着道:“我母亲望子成龙,我理解。她自己受了没有权利的苦,便一心想让我做人上人。”

“或许旁人都道她不爱我,才会把我当做争权夺利的棋子。可我知道,她是太爱我。她自己受过的罪,不愿让我再受。自己吃过的苦,不愿让我再吃。她因权势不够,被人算计,被人迫害,最终只能在那面冷冷的宫墙下度过一年又一年,连死也没能走出去。”

程砚的语气平稳,听上去像是在讲旁人的故事一般娓娓道来,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双手竟还能力度丝毫不受影响的在许溪云脚踝处缓缓揉捏。

“不瞒你说,储君之位没有人不想抢。我不服为何从小我就要被太子压上一头,不服为何大家的目光总是聚焦在他的身上。不服为何...明明他犯了错,却不用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的背后渐渐袭上一阵凉意,又如那年他掉进刺骨的池水里一样,包裹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后来长大了,我不服的东西更加多了。”

“我不服为何皇后是皇后,妃子是妃子。不服为何有的人生来便袭爵,锦衣玉食地供着。不服为何金钱总是流向不缺钱的人,权利总是只在固定的人群里兜圈。”

许溪云听得心里一惊,连忙往屋外看去,见房门关得死死的,这才放下心来,急切地摆动着双手让程砚小声点。

在这个时代,有人有这种思想是好事,更何况程砚本也就是他口中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能意识到这一点,着实是不容易。

可这毕竟是和昶帝的天下,他这番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传出去,便是和昶帝心里再喜他,怕是这皇位也和他无关了。

看见许溪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程砚竟扑哧一声笑了。

这还是他今日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脸,一时连身后的烛光都显得黯然失色,叫许溪云看呆了一瞬。

“怎么?有什么好惊奇的,你们那个世界,不就是我说的这样吗?”

什么叫,你们那个世界....

余光里,许溪云瞥见桌上的烛光似乎都被吓得灭了一瞬,这才又颤颤巍巍地重新亮了起来。

见许溪云慌了神,程砚正经道:“你和梁彬梁公子,都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罢?”

“其实我早就有察觉,你们会的东西太多了,别说是潭州和固宁镇,便是这人才辈出藏龙卧虎的京城,也不一定有人会你们知道的那些东西。当初在潭州,我旁敲侧击地问过梁公子,他没有跟我明说,我却早已大致明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当做异类抓起来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没见过没听过的,那一定是我的层次能力不够,而不是别人的问题。”

许溪云愣神间,他又把话题扯回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你当时拒绝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是吗?”

许溪云看着程砚求知若渴的眼神,清澈得如同一汪水一般,再加上他今日又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实在是很难再对他说谎。

在程砚的目光灼灼下,许溪云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猜得不错。我和梁彬的确都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其实我们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里,被迫要在这里生活。那里的确如你所说,没有皇帝,没有太子,基本能实现人人平等,那是一个...你可能都无法想象的社会。”

“至于我拒绝你,因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正如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程砚。”

许溪云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上身向他微微倾去,在他脸前几寸的位置停下,一字一句,认真严肃地说道:“和你相识,一路走来,我很感激你做的一切。不管是为我做的,还是为了百姓做的。我坚信你会成为一个好君主。这个时代可能我们无法改变,可你已经做到你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的事了,这就够了。”

“我帮助你,是我真心实意的。我觉得你值得我的帮助,我也愿意借助你的力量,去共同为百姓谋生存,谋发展。我来这里一趟,如果我能做到这些,我便没有遗憾了,你懂吗?”

“至于我不答应你,是因为我们心里都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生活,你的使命,我也终将会回到我的既定轨迹上去。或许等我走了以后,你连关于我的记忆都会消失,更别说以后联系了。”

“所以,既然已经.....”

许溪云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再一次被人牢牢箍在了怀里。

那人双手紧得她几近窒息。

痛,太痛了。

她想。

一定是程砚太用力了,不然怎么会痛到她连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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