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答辩日（1/2）

清晨五点半，竹韵院的主卧里，爱琪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睛。今天是研究生答辩的日子，她几乎一夜未眠。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实验数据、论文图表，还有那些她投入了无数个日夜的生化反应机理。

“宝贝，你醒得太早了。”乐希迷迷糊糊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声音带着睡意。

“睡不着。”爱琪轻声说，望着天花板上竹影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老公，我特别紧张。生物化学的答辩，数据不能有一点差错。”

乐希立刻清醒了，翻身面对她：“准备了这么久，你肯定没问题。”他在黑暗中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我记得你当年本科毕业答辩时，面对五个教授讲解蛋白质结晶原理，条理清晰得让教授都惊讶。”

“那不一样，”爱琪叹了口气，“本科答辩只是基础知识。研究生答辩是前沿研究，我做的这个酶催化机制课题，整个实验室跟了两年，林教授说评审委员会里有两位是外校请来的生物化学专家，特别严格。”

乐希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温暖的灯光下，爱琪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老婆，看着我。”他捧住她的脸，“你这篇论文修改了八稿，每一个实验都重复验证过，连林教授都说在《生物化学杂志》上发表都够格。你要相信自己的努力。”

爱琪点点头，但眼中的不安并未完全消散。她起身走向浴室：“我得再默念一遍关键数据，Kcat值和催化效率的计算推导部分，总觉得表达还能更简洁。”

“爱琪，”乐希叫住她，用了平时少用的全名，“现在是早上五点半，你九点才答辩。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陪你过一遍核心数据，好吗？”

听到乐希喊自己全名，爱琪愣了一下——这通常意味着他很认真，或者有点生气。她顺从地点头：“好。”

六点钟的竹韵院，晨雾缭绕，竹叶上挂着露珠。餐厅里，张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特意做了爱琪喜欢的虾仁蒸饺和豆浆。

“妈妈，你今天好漂亮！”珩珩被阿姨带着走进餐厅，看到穿着正式套装的爱琪，眼睛一亮。

爱琪弯腰亲了亲儿子：“谢谢宝贝。今天妈妈要去学校参加一个重要的考试，珩珩在家里要乖乖的，好吗？”

“妈妈加油！”两岁多的孩子已经能理解“加油”的意思，握着小拳头做了个努力的手势。

乐希抱着刚醒的乐琳走过来，小女儿似乎感觉到今天的不同，异常安静地睁着大眼睛打量母亲。“昕昕也在给妈妈加油呢。”乐希笑着说。

爱琪接过女儿，轻轻贴了贴她柔软的脸颊：“等妈妈回来，今天早点陪你们玩。”

早餐后，乐希真的陪爱琪过了一遍核心数据。书房里，爱琪在白板上写写画画，讲解那些复杂的酶动力学方程，乐希虽然不懂生物化学，但他是个聪明的听众，能指出她表达中不够清晰的地方。

“...所以当突变体E203A失去催化活性时，我们推测这个谷氨酸残基在质子转移中起关键作用。”爱琪讲到一个关键实验，“但张教授可能会问，如何排除其他残基的协同作用？”

“那就用数据说话。”乐希认真地说，“你不是做了系列突变和动力学分析吗？把对比数据列清楚，突变体E203A的Kcat值下降最显着，比其他突变体低两个数量级，这就是最硬的证据。”

爱琪眼睛一亮：“你说得对！我应该把图3.7和表3.3的数据重点强调，这是最直接的证据。”她迅速在笔记上标出重点。

七点半，准备结束。爱琪看着被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深吸一口气：“应该没问题了。”

“你本来就没问题。”乐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老婆，记住，今天只是把你这两年的研究成果展示出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酶，你看着它在培养皿里生长，在色谱柱上分离，在质谱仪中分析——这是你的研究成果，就像星途引力是你创办的事业一样。”

这个比喻让爱琪笑了：“科学研究和创业确实很像，都是从无到有创造东西。”

“所以你有双重经验。”乐希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上午八点四十分，爱琪站在生命科学学院大楼的走廊里，从窗户可以看见答辩教室的门还关着。评审委员会正在里面做答辩前的最后讨论。走廊的公告栏里贴着各种学术报告的海报，蛋白质结构图、代谢通路示意图——这是她熟悉的世界。

“爱琪！”林教授从走廊另一端走来，手里拿着文件夹，“来得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爱琪的心提了起来：“教授，怎么了？”

“别紧张，是好事。”林教授微笑，“张教授——就是外校请来的那位生物化学专家——昨晚仔细看了你的论文，特别欣赏第三章的酶动力学设计。他可能会多问一些这方面的问题，你做好准备。”

“好的，谢谢教授提醒。”爱琪松了口气。

林教授打量着她：“状态不错。记住，答辩不是考试，而是学术对话。你有扎实的实验数据，只需要清晰地展示出来。”他顿了顿，“结束后不管结果如何，研究助理的位置都给你留着。你发现的这个酶的新催化机制，我们组想继续深入做下去。”

这份信任让爱琪心头一暖：“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教授。”

八点五十五分，答辩秘书打开教室门：“爱琪同学，可以进来了。”

乐希在走廊尽头对爱琪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爱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教室。

答辩教室比想象中宽敞，长方形会议桌旁坐着五位评审教授。中间是林教授，他左手边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应该就是张教授；右手边是学院的李副院长；另外两位是生物化学系和分子生物学系的教授。

“爱琪同学，请坐。”李副院长温和地说，“首先恭喜你完成这篇论文。今天我们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请你先用二十分钟陈述研究主要内容，然后我们会提问。不要紧张，这是学术交流。”

“谢谢各位教授。”爱琪微微鞠躬，走到讲台前，连接好电脑。她的手心有些出汗，但当她抬头看到林教授鼓励的眼神时，心情平静了许多。

PPT的第一页出现在屏幕上：《一种新型脱氢酶GADH-7的催化机理研究：关键活性位点残基的功能鉴定与动力学分析》。

“尊敬的各位教授，我的研究围绕一种新发现的谷氨酸脱氢酶同工酶GADH-7展开。与已知同工酶不同，GADH-7在酸性条件下仍保持高活性，这种特性可能与其独特的催化机制有关...”

爱琪开始了她的陈述。最初的几分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但随着内容展开，她逐渐沉浸在自己熟悉的科学世界里。这是她投入了两年的课题，每一次蛋白纯化、每一次酶活测定、每一次突变体构建她都历历在目。

讲到第三章的酶动力学实验设计时，她特意放慢了速度：“为了鉴定关键活性位点残基，我们采用定点突变技术构建了12个突变体，并系统测定了它们的动力学参数。这里有一个实验设计上的考量需要说明...”

她自然而然地用上了乐希早上建议的表达方式，将复杂的动力学数据以清晰对比的方式呈现。她注意到张教授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当展示到突变体E203A的实验结果时，爱琪重点强调了数据：“如图3.7所示，野生型GADH-7的Kcat值为285±12 s^-1，而突变体E203A的Kcat值降至0.8±0.1 s^-1，下降超过两个数量级。这表明谷氨酸203残基对催化活性至关重要。”

二十分钟的陈述准时结束。爱琪关掉PPT，面向评审委员会：“以上是我的研究主要内容，请各位教授批评指正。”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爱琪的心跳开始加速。

张教授第一个开口，声音沉稳：“爱琪同学，我对你的动力学实验设计很感兴趣。你提到通过定点突变筛选关键残基，但如何排除这些突变引起的蛋白构象变化，而不仅仅是活性位点的直接效应？”

专业问题来了。爱琪稳住呼吸：“张教授，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为了排除构象变化的干扰，我们做了三组验证实验：一是圆二色谱分析，证实所有突变体的二级结构与野生型基本一致；二是热稳定性测定，突变体与野生型的T值相差不超过2°C；三是最关键的——我们做了底物类似物结合实验，发现突变体E203A仍然能够结合底物类似物，结合常数与野生型相当。这表明突变主要影响催化步骤，而非底物结合。”

她调出PPT的补充数据页：“这些数据在论文的补充材料部分。综合来看，我们可以相对确信地认为，E203A突变导致的活性丧失是活性位点残基功能缺失的直接结果，而非蛋白整体构象改变。”

张教授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又记了几笔：“很全面。那么，在你的质谱分析中，有没有观察到意料之外的翻译后修饰？这可能影响你对活性机制的解读。”

这个问题更深入了。爱琪回忆起实验中的一个意外发现：“有的。在最初几批蛋白样品中，我们在质谱中观察到了轻微的磷酸化修饰。为了排除这个干扰，我们优化了表达纯化条件，最终获得了无修饰的蛋白。更重要的是，我们特意比较了有修饰和无修饰样品的酶活，发现差异不显着。这个插曲让我们更加谨慎地对待样品质量，也写在实验部分作为方法学提醒。”

她顿了顿，补充道：“实际上，这个经验让我意识到，生物化学研究中对样品纯度和均一性的控制，有时比实验设计本身更关键。”

张教授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很好的处理方式，也很诚实。科学研究就是要直面数据中的异常，而不是回避它。”

爱琪松了口气。第一关过了。

接下来的提问环节持续了四十分钟。分子生物学系的王教授问了她突变体构建的技术细节，生物化学系的陈教授追问了质子转移路径的验证方法，李副院长则关注这项研究的应用潜力。

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但爱琪发现自己越来越从容。这些议题她在论文写作过程中都反复思考过，有些甚至是在星途引力遇到运营问题时，突然获得的科研灵感。当谈到基础研究的应用价值时，她找到了独特的视角：

“...GADH-7在酸性条件下的高活性特性，可能在工业生产中有应用价值。比如某些发酵过程需要酸性环境，使用这种酶可能提高效率。但更让我思考的是——科学研究与创业其实有相通之处。在星途引力，我们寻找有潜力的创作者；在实验室，我们探索有潜力的酶分子。两者都需要敏锐的洞察力、系统的验证，和将发现转化为价值的耐心。”

“你自己的创业经验？”陈教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你在运营公司？”

爱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看向林教授。林教授微笑着替她解释：“爱琪同学本身就是一位创业者，她创办的‘星途引力’M机构已经运营五年了。这也是我特别欣赏她的地方——她能将在创业中学到的项目管理、资源整合思维带入科研，效率很高。”

评审教授们交换了感兴趣的眼神。张教授说：“这很有意思。通常我们强调科研要专注，但你能在创业和科研间找到平衡甚至互补。这种跨界的经历，对你的研究有什么具体影响？”

这个问题很特别。爱琪思考了片刻，决定诚实地回答：“最大的影响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创业时遇到困难，需要快速分析、多方案尝试、资源优化配置。我把这种思维带进了实验室。比如当蛋白表达量一直上不去时，我没有像传统做法那样只调整表达条件，而是同时尝试了不同载体、不同宿主、不同培养策略的并行实验，最终找到了最优组合。”

她想起了论文写作中最有成就感的时刻：“实际上，这个项目的进度比预期快三个月，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种‘项目管理式’的科研方式。当然，这需要很好的实验记录和时间规划能力。”

这番坦诚的回答显然打动了评审们。李副院长点点头：“很特别的视角。现代科研确实需要多学科思维和高效管理能力。你的跨界经验不是干扰，而是优势。”

提问环节在九点五十分结束。李副院长说：“爱琪同学，请先到外面等候，我们需要讨论一下。”

“谢谢各位教授。”爱琪鞠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乐希立即迎了上来：“怎么样？”

“问题都很专业，但我都答上来了。”爱琪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张教授问了好几个很深的酶学问题，不过好像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

乐希递给她一瓶水：“我老婆肯定没问题。我在外面都能听到你的声音，讲到那些数据时特别自信。”

爱琪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我说漏嘴了，提到了星途引力。不过教授们似乎觉得这样挺好，说我的创业经验对科研有帮助。”

“本来就是你的优势。”乐希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冰凉，“手这么冷，紧张吗？”

“现在反而比在里面时紧张。”爱琪苦笑，“等待结果的时候最煎熬。”

两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窗外的校园里，学生们匆匆走过，生命科学楼前的银杏树一片金黄。爱琪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突然有些感慨：“老公，如果答辩过了，我的学生时代就真的结束了。”

“舍不得？”乐希轻声问。

“有点。”爱琪靠在他肩上，“虽然这几年很累，但实验室、细胞间、蛋白纯化、数据分析和论文写作...这些纯粹的科研过程，以后可能不会这么密集了。研究助理每周只有两天，大部分时间我要回到商业世界，处理团队管理、网红孵化、内容策划...那些事更复杂，更琐碎。”

乐希搂住她的肩膀：“但你也会创造新的东西。星途引力是你一手创办的，现在你要重新掌舵，带着新的科学思维回去，会做得更好。说不定还能把生物化学的科普内容做起来呢？”

爱琪眼睛一亮：“这个想法有意思！生物化学其实有很多适合大众传播的内容，比如酶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代谢通路与健康...如果能用短视频讲好这些科学故事...”

她开始畅想，乐希静静地听着，偶尔插话提一两个建议。不知不觉，二十分钟过去了。

答辩教室的门再次打开，秘书探出头：“爱琪同学，请进来。”

爱琪和乐希对视一眼，乐希捏了捏她的手：“去吧，宝贝。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做到了最好。”

重新走进教室，五位教授已经坐回了原位。爱琪走到讲台前，发现自己的心跳异常平稳。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现在只需要接受结果。

李副院长清了清嗓子：“爱琪同学，经过讨论，我们一致认为你的论文质量很高，实验设计严谨，数据分析深入，在酶催化机理研究上有明确的创新性贡献。答辩表现也很出色，能够清晰、专业地回答所有问题。”

他顿了顿，爱琪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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