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你是人（2/2）
说完，她不再看诸伏景光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优雅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宣告审判结束的钟声，消失在重新打开的病房门外。
门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诸伏景光靠在床头，冷汗已经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胸腹间的剧痛仿佛更加剧烈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涌入肺腑。
与此同时，米花，萩原侦探事务所。
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热咖啡和一点食物暖融融的香气，驱散了从八丈岛带回的硝烟与血腥味。
萩原研二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斜倚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
他左手上原本狰狞的断指处，此刻皮肤光洁完好，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粉色，仿佛那场惨烈的断指只是一场噩梦。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紫灰色的眼眸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厨房的方向。
松田阵平正皱着眉操作咖啡机。
他身上的煞气还未完全散去，眉宇间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消融的戾气，但动作却小心翼翼，仿佛在拆解一枚最精密的炸弹。浓郁的咖啡香渐渐弥漫开来。
白木则安静地坐在餐桌旁。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色休闲服，湿漉漉的头发被松田用毛巾胡乱擦过，显得有些蓬松。
他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精致得如同玉雕，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依旧残留着一丝非人的空洞与疏离，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还滞留在那个冰冷的“茧室”里，或者……更远的、无人能及的数据深渊。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完成一道设定好的程序，缺乏活人的气息。牛奶的热气氤氲在他眼前，也未能给他的眼眸增添多少暖意。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白木身上停留了很久，那温和的笑意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和白木之间的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还没有喝到咖啡，但苦涩的味道却已经在舌尖蔓延。
厨房里咖啡机运行发出动静，打破了有些迟滞的氛围。香气开始弥漫。
“小阵平，”萩原扬起笑容，带着他一贯的、试图活跃气氛的轻快语调，尽管这轻快显得有些刻意，“咖啡煮得不错嘛，有进步哦！看来我住院……呃，我是说，我休息这段时间，你有好好练习呀~”
松田阵平端着咖啡走过来，没好气地放在萩原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闭嘴，伤员就老老实实喝你的牛奶！”
他瞥了一眼白木手中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热牛奶，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那杯黑咖啡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在白木对面坐下。
凫绿色的眼眸落在白木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种近乎焦躁的无力感。他想问很多：身体到底怎么样？那些力量……有没有后遗症？在组织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那双眼睛里的冰冷什么时候能散去？
但看着白木那副安静得宛如人机的样子，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卷发。
“西拉，”松田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牛奶……要凉了。”
白木像是被他的声音从某种深沉的思绪中唤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灰蓝色的瞳孔微微转动，聚焦在松田带着胡茬和疲惫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情绪，更像是一种接收指令后的反应。
“嗯。”他应了一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又小口地喝了一点温热的牛奶。动作依旧带着那种精确而缺乏生气的滞涩感。
萩原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他放下咖啡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松自然：“说起来，这次真是多亏了西拉酱神兵天降啊！”
他看向白木，语气温柔，“谢谢你，又把hagi哥这条小命捡回来了。”
他伸出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轻轻覆在白木放在桌上的右手手背上。指尖传递着温热的、属于活人的体温。
白木的手冰凉。
在萩原的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白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冰冷的银芒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他缓缓地、非常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萩原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又顺着那只手，看向萩原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
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愧疚、担忧，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属于“萩原研二”这个人的温度。
白木的指尖，在萩原的手心下，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西拉酱，我们该怎么做？”萩原小声的自语。
白木抬头看向他：“组织的目标是我，你们不会有事。阵平酱现在的能力很强，一般的组织成员不是他的对手。我和他可以保护好你的，解决组织不过是时间问题。不用害怕。”
萩原苦笑着捧起白木的脸：“发现问题、制定计划、执行计划、解决问题……就像在拆解一个方程式。但这不是方程式啊，西拉。”
他微微用力，让白木无法轻易移开视线，紫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白木无法理解、或者说被系统判定为“非核心信息”而忽略掉的浓烈情绪。
“我害怕的不是组织，不是那些枪口，不是死。”萩原的声音微微发颤，拇指极其轻柔地拂过白木冰凉的眼角，仿佛想拭去那里根本不存在的尘埃，“我害怕的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害怕你把自己当成一件武器，一个工具，一个……没有温度的‘解决方案’。”
“你是人，西拉，你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