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旧蓑衣裹着新债(2/2)
“你做梦!”张青攥着草绳站起来,绳头在他掌心拧成了麻花,“陈老实欠你的三石粟,十年利滚利也到不了十石,你这是明抢!”
刘老财的马鞭“啪”地抽在地上,溅起泥水:“张青,别以为你跟梁山那伙贼寇有交情我就怕你!这是郓城县,轮得到你说话?”
“轮得到!”孙二娘端着热粥挡在周阿桂身前,粥碗里的热气直扑刘老财的脸,“当年陈老实的地,你用五两银子就强占了,现在值五十两都不止!你欠陈家的,比这三石粟多得多!”
围观的街坊渐渐多了,有人喊:“刘老财,你别太过分!周阿桂当年多不容易,你还逼她!”
“就是!陈老实的坟被你圈进赌场,连烧纸的地方都没有!”
刘老财见众怒难犯,狠狠瞪了周阿桂一眼:“三天!三天内不把十石粟送来,我拆了你的骨头!”说着打马而去。
周阿桂瘫坐在地上,眼泪掉得更凶:“俺哪有十石粟啊……”
张青把她扶起来:“别怕。他强占你家地的事,当年不少人看着,咱去找朱仝都头,让他评评理。”
孙二娘从柜里取出些碎银:“这银子你先拿着,去给陈大哥买些祭品。欠刘老财的债,咱帮你还,但他占的地,必须还回来。”
当天下午,张青带着周阿桂和几个当年的老街坊去了县衙。朱仝都头听了前因后果,又验了那麻纸和碎银,当即拍了惊堂木:“传刘老财!”
刘老财到了大堂,起初还抵赖,说周阿桂自愿以地抵债。直到老街坊们拿出当年的地契副本,上面明明写着“租种五年,租金每年两石粟”,他才慌了神。
“还有你开赌场坑害百姓的事,”朱仝把一叠状纸摔在他面前,“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啥话说?”
刘老财瘫在地上,终于招了——他当年不仅强占了陈家的地,还伪造了借据,把三石粟改成了十石,就是想逼死周阿桂母子,好让这事死无对证。
案子结了那天,周阿桂带着儿子陈石头,捧着从赌场角落里挖出来的陈老实的骨头,在新坟前烧了那半罐碎银。“当家的,债清了,地也回来了,你可以瞑目了。”
孙二娘和张青站在远处看着,张青忽然说:“你说这蓑衣,裹着的到底是银子,还是良心?”
孙二娘往炉里添了把柴:“都是。银子能还债,良心能安身。就像咱这包子,面得发得实,馅得剁得细,才能让人吃得踏实。”
雨停时,周阿桂把那旧蓑衣送给了李老爹的孙子。孩子穿着蓑衣进山砍柴,回来时说:“这蓑衣比新的还暖和,下雨都淋不透。”
孙二娘笑着说:“老物件经了风雨,反倒结实。就像人,受过苦,心才更亮堂。”
张青把那道扯破的蓑衣口子补好,用的还是周阿桂留下的棕麻。他说:“这口子补好了,就像债还了,心里的疙瘩也没了。”
秋末的太阳终于露了脸,晒得铺子前的辣椒串越发红艳。周阿桂在自家菜园里种上了冬麦,陈石头帮着浇水,远远看去,母子俩的身影在田埂上拉得很长。孙二娘看着那片绿油油的麦苗,忽然觉得,这旧蓑衣裹着的,从来都不是债,而是盼头——就像陈老实藏银子时的念想,周阿桂十年寻蓑衣的执着,终究都在这雨过天晴的日子里,长出了新的希望。
有天,李老爹的孙子穿着那蓑衣来买包子,说:“阿桂婶说,这蓑衣上的补丁,是她当年一针一线缝的,想着等陈叔病好了,一起进山采蘑菇。”
孙二娘接过湿漉漉的蓑衣,往灶边烤了烤,棕麻的清香混着肉香在铺子里弥漫。她忽然明白,有些债,不在银钱,而在人心;有些物件,不在新旧,而在它裹着的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就像这旧蓑衣,淋过十年的雨,裹过藏银的秘密,最终却成了孩子身上的暖意,把那些苦涩的过往,都酿成了过日子的甜。